满砚冰 第27章

作者:春溪笛晓 标签: 宫廷侯爵 爽文 穿越重生

  柳迟砚垂下眼睫,心中一时不知是酸是涩。他安静地在幽王怀里靠了一会儿, 起身穿好衣裳,踏着秋日清晨的薄雾走到屋外。

  开阳跑上来唤道:“公子。”

  柳迟砚朝他笑了笑, 洗漱过后便吩咐人去熬些醒酒茶过来, 省得幽王宿醉不醒错过上朝。见开阳忧心忡忡地立在一旁望着自己,柳迟砚顿了顿, 招他上前耳语吩咐几句。

  开阳愣住,看向柳迟砚的目光越发担忧:“公子……”

  柳迟砚道:“去吧。”

  开阳见柳迟砚目光澄澈宁定, 不似有半分勉强,只得听话地带上钱袋子跑了出去。

  柳迟砚正要回屋去, 转身却看见幽王正立在门边盯着自己。他上前喊道:“殿下。”

  幽王抬手轻轻摩挲他的唇:“你一大早与那小厮说些什么?”

  “没什么,吩咐他去买些东西回来。”柳迟砚坦然答道。正好底下人把醒酒茶奉了上来, 柳迟砚便接过来把茶端到幽王面前,温声劝,“殿下喝了醒醒酒,一会才好去上朝。”

  柳迟砚本就长着张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来的脸。只看他回国子监不过一个多月就让那么多人改观,便知晓他想要和人相处好有多容易。

  幽王睨着柳迟砚温润好看的眼,冷不丁对上了那双乌湛湛的瞳眸。

  柳迟砚没有躲闪,面上的神色柔和至极,仿佛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儿喝药。

  昨天幽王命人把那香囊送给柳迟砚,不过是记起柳迟砚从前总把那位新皇赐的东西当宝贝罢了,却不想柳迟砚竟会有这样的转变。

  眼前的人分明乖顺了许多,听话又顺从的模样理应正合幽王的意才是,不知怎地却让他心里直冒火。

  总感觉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在隔着他看着别人。

  这别人,自然是那恶灵无疑。

  幽王把醒酒茶端过来一口饮尽。

  柳迟砚缓声说道:“可能会有些苦,苦点儿才提神醒酒。”

  幽王把茶递给旁边的侍者,听了柳迟砚的话便俯身亲了上去。

  柳迟砚仍是没有闪避,反而环抱住幽王的腰亲了回去,似是要主动尝尝他唇舌间留下的苦茶味道。

  幽王猛地推开他。

  柳迟砚没再上前。

  幽王冷声说道:“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早就死了。”他伸手揽住柳迟砚的腰,把柳迟砚带回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望着柳迟砚平静的眉眼,第一次当着柳迟砚的面提起那恶灵的存在、透露自己知晓他们过往的事实,说出口的话却满含恶意,“他怎么死了,你不会忘了吧?就算他还存着那么一星半点灵识,也绝不会再对你有半分情意!”

  柳迟砚浅浅地笑了。

  他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宛如皎月出云、灼灼耀目。

  “过去的事,我自然不会忘。”柳迟砚神色十分自然,仿佛什么灵魂转换、什么书里书外,全都是无关要紧的小事。他抬手帮幽王理好微微凌乱的衣襟,清俊的眉眼不带丝毫勉强,甚至还有闲心调侃,“只不过我不记得我和谁有过什么情意,殿下这么说不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幽王被柳迟砚的话弄得心头发堵,一口气全憋在胸腔里散不出去。

  经柳迟砚这么一说,他们过去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家伙甚至还追着要那恶灵还政于新皇,哪里有什么情深意切的模样?都是那恶灵自己一厢情愿!

  说到底,柳迟砚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早前还试图和他二皇兄眉来眼去,这会儿见他马上要当太子便改弦更张来讨好他了!

  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幽王冷冷盯着柳迟砚半晌,早膳都不在府里用了,满面怒容地拂袖而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

  柳迟砚却是一点都没担心把幽王气狠了。

  打从昨日看到那香囊开始,幽王好几次没头没脑的发飙都找到了根由。正是因为这人什么都知道,所以这人会用孤本引他主动送上门、会轻易看出他有意转投二皇子、会因为他错唤一声“大兄”而勃然大怒、会说出“换成我是太子你就不效忠了吗”这种话……

  这世上有另一个人记住那一切,甚至还为那一切愤愤不平,给柳迟砚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柳迟砚独自用了早饭,领着高泰回国子监上课,傍晚回来后就看到开阳偷偷摸摸抱着个藤箱子来朝他复命。

  柳迟砚让开阳把藤箱子放到书房的坐塌上,就着热茶随意地从里头取出本书翻看起来。

  秋闱在即,他本不该看这些闲书,只不过近来国子监气氛不对头,张博士他们都没心情给他们出题,学业便比往日轻松许多,所以他每日写完功课仍有许多闲暇,放松一下倒也无妨。

  柳迟砚翻闲书翻到饭点,听开阳说幽王回来了,放下书去与幽王一同用膳。

  幽王见了柳迟砚,心情仍不太好,没与柳迟砚说什么,自顾自地坐下吃了起来。

  柳迟砚没在意,尝到喜欢吃的菜还和幽王分享了两句,见幽王冷冷地看过来也没带怕的,反倒慢条斯理地和幽王商量起来:“我在书房放了箱书,殿下不在意吧?”

  幽王道:“这种小事不必特意和我说。”

  柳迟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吃过饭后,柳迟砚把功课写完,又倚到坐塌那边翻看起来开阳给他搜罗回来的闲书,瞧着很有钻研精神。

  幽王把底下人送过来的军务处理完,却见柳迟砚在那捧着书看得入神,不时还停下来反复揣摩,似乎从中得到了不小的启发。

  他起身走过去,想瞧瞧什么书值得柳迟砚研究一整晚,走近一看却见上头不是文字,而是一幅不堪入目的春宫图——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中,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压着个小厮白日宣淫。人物画得不怎么样,两人到底是怎么胡来的却画得一清二楚!

  幽王只觉一阵气血只往脑门上冲。

  他抬手抽走柳迟砚手里的书,啪地往矮几上一扔,怒道:“你看的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

  柳迟砚看得那么认真,他还当柳迟砚是自己弄来了什么孤本,没想到看的居然是这种污秽不堪的玩意。若是普通的话本也就罢了,这种把两个男子胡来的事明晃晃画出来的书他也敢弄来看?想到读书人素来把风流当雅事,幽王便觉怒火中烧:“你平日里闲下来就是看这种书?”

  柳迟砚回答:“我刚叫人买回来,才看了两三本。”他一点都不怕幽王那仿佛要把他灼出个洞来的眼神,不慌不忙地给幽王解释道,“殿下不是总要我好好伺候您,我不多学些本领怎么能把殿下伺候好?”

  幽王得知他仔仔细细看了两三本这种玩意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听他还说什么“我都是听你的话才找来看的”,顿时更气了!

  他冷着脸叫人进来把那藤箱子搬出去一把火烧了。

  柳迟砚见幽王眼神里寒意森森,凑近搂着他脖子往他抿成一条线的唇上亲了一口。

  幽王伸手攫住他窄瘦的腰。

  柳迟砚搂着幽王的脖颈低笑:“殿下莫气了,女子出嫁时都有避火图压箱底,这有什么看不得的?男子没有现成的避火图,我才叫开阳帮我去买些闲书回来看看而已。这些书看多了也就这样了,扫过几本就发现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

  幽王道:“没什么新鲜的?我看你还看得挺认真,眼睛都快黏在上头了。”一想到柳迟砚的目光在那两个光裸的小人儿身上流连,他就觉得恼火不已。幽王冷笑起来,“想从这些书上学本领?要不要我送你去南风馆让你学些更实在的本领?”

  柳迟砚竟还挺赞同:“我还没去找过小倌儿,殿下要是愿意带我去开开眼也不错。”

  幽王骂道:“你简直不知廉耻!”

  柳迟砚仰头亲他。

  幽王的火气都快被他亲了回去。

  他恼火地把柳迟砚抵在榻上,狠狠地反客为主亲了个够本。

  两人直接在书房胡闹了半宿。

  翌日柳迟砚自己还是囫囵着去国子监。

  接下来几天京师的大小书铺却莫名其妙被人清查了一轮。

  那些个有碍观瞻的闲书都被扫荡一空,说是秋闱将近要整肃京师风气,绝不许再买卖那种败坏风气的污秽玩意,尤其是那种直接把两小人儿画出来的!

  国子监的生员们也有闲书爱好者,下学时他们忍不住嘀嘀咕咕地讨论起此事来,都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清查。

  好在他们本来就是偷偷摸摸去买的,平时不买这些书的人根本不知晓那儿有铺子,有新书出来还是能第一时间买到!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柳迟砚听了一耳朵,蓦地想到那天气急败坏把他那藤箱给烧了的幽王。

  这事一听就像是幽王会干的。

  ……这家伙怎么这么闲啊?

第28章 (“……谢殿下”)

  幽王好些天没回府, 柳迟砚无从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对这些闲书倒没太大执念,很快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

  朝廷经过一番清洗, 瞧着风平浪静了许多, 有人站出来提出立幽王为太子。不少人心里都有意见,可看到幽王佩剑上那宛如被鲜血染出来的暗红, 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倒是刚烈得很,二话不说要当庭撞死,以死劝谏皇帝陛下不要立这种满身杀孽的人为储君。

  可这些人说得越声泪俱下,皇帝陛下的决心就越坚定。要的就是幽王这种命硬的, 才能帮他挡煞啊, 哪像前太子那个废物, 取了几次血便病得快死了,简直晦气!

  有人当庭撞死也是很晦气的, 皇帝陛下早命人守着几个柱子,不许这些老臣触霉头。

  对于这些反对的声音, 皇帝陛下假惺惺地表示诸位皇子之中只有幽王最出众,所谓的杀孽其实是保家卫国杀出来的赫赫战功, 敌国怕他也就罢了, 我们自己人怎么能不理解他?

  说完了,皇帝陛下还横了幽王一眼, 嫌弃他嘴笨不会为自己辩解,还要他这个父皇亲自出马。

  幽王却是颇为感动地看向皇帝陛下, 似乎没想到皇帝陛下会这样维护他。

  实际上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这一手是幽王从恶灵那处学来的,过去他不屑用这些手段, 更不在意皇帝陛下这个所谓的父皇,只不过如今他等不及五年了, 便打算耐着性子捏着鼻子与皇帝陛下虚与委蛇几日。

  不过是要名正言顺而已……

  幽王父子俩演了出父慈子孝,可把旁人看得难受极了。皇帝陛下却没给众人太多消化的时间,直接宣布要在年前把幽王册封为太子,不能叫东宫空着太久!

  朝廷上下顿时忙碌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秋闱的到来便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柳迟砚提前一日把要用的笔墨纸砚以及吃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到了第二日他早早去排队入考场,就在队伍前列看到好整以暇倚在那儿看考生被搜身的幽王。

  柳迟砚微愣,没想到幽王会来到贡院外看考生入场。

  幽王却是一眼就见到与窦延他们一同排队的柳迟砚。

  他的目光落在柳迟砚身上。好些天不见,柳迟砚气色颇好,人也没那么消瘦了,可见过得颇为逍遥。

  幽王等着柳迟砚随队伍挪动到前头来,才饶有兴致地对负责搜身的差吏说道:“我也来搜搜看,瞧瞧这考生身上可带了什么小抄。”

  柳迟砚抬眼望着幽王,眼底带着几分乞求。

  幽王却是伸手摸上他的腰,还悠悠地问旁边的差吏:“本王听说有人把小抄写在腰带上,要不要解开来看看?”他一点都没顾忌旁人在场,宽大的手掌仗着外袍的遮掩放肆亵玩柳迟砚的腰身。

  其他考生看不见,那近在咫尺的差吏却是看见了幽王的动作,可他哪里敢吭声,只得老老实实地说:“不必,只需检查随身物件即可,一会到了贡院中考生会有一个时辰来沐浴更衣,换上统一的衣裳再进号舍。”

  幽王的手仍握在柳迟砚腰上,兴味更浓了:“哦?所有人一起沐浴更衣吗?本王能不能一起去?”

  那差吏硬着头皮答道:“自然可以。”

  幽王笑了起来,把柳迟砚身上的物件挨个查了过去,当众把柳迟砚身上摸玩个遍。等瞧见柳迟砚腰间的香囊时他还拿起来捻了捻,颇为惋惜地说道:“香味不那么足了,本王先帮你拿走好了。等你考完三场,本王再送你个新的。”

  柳迟砚只得忍气说道:“……谢殿下。”

  幽王挺想当着后头那些考生的面往柳迟砚唇上亲一记,可惜他怕玩太过火会让柳迟砚闹起来,便放开柳迟砚说道:“行,先放过你好了,一会本王再去与你共浴。”

  考生们不知幽王刚才的所作所为,只知晓幽王来了兴致突然上前给考生搜身。等瞧着幽王迈步进了贡院,没有继续搜别人的意思,众考生才松了口气:真要被幽王这杀星亲自搜身,他们害怕明天答题时握不住笔——谁面对这人都得怕得手抖个不停。

  幽王的身影一消失,考生们看向柳迟砚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