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 第121章

作者:妄鸦 标签: 宫廷侯爵 强强 穿越重生

宗洛的心彻彻底底冷静下来,浸入冰水:“你来找我,让我不要去,就是想说这些?”

这些话,对现如今的他来说,除了加剧痛苦以外并无作用。

累积的痛苦太多,人也会麻木,像一具感受不到反应的皮囊。

“我说过,我是来帮师兄的。”

迎着白衣皇子的视线,虞北洲坦然道:“上辈子渊帝能将师兄发配边疆,是建立在师兄对此的确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若是师兄就这样冲上去坦白,渊帝只会觉得自己被愚弄几十年。除了一道赐死的圣旨,师兄什么也得不到。”

这也同裴谦雪的告诫切合住了。

宗洛没有证据向渊帝表明,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是意外所知,亦或者......从一开始就知道,甚至同虞家一起密谋。

“更何况,师兄这辈子为了避免上辈子的命运,中途还死遁过一次。回来后又是伪装失忆目盲......”虞北洲颇有深意,语气玩味:“你猜,素来多疑的渊帝,在知道你并非他血脉之后,会不会把这件事联想到一起?”

宗洛不敢去赌。因为他知道,虞北洲说的都是事实。

前者或许还好,后者虽然他布置许久,却也可能存在漏洞。

要真的被查出什么,那可能就不是一道安安稳稳的赐死这么简单了。

虞北洲还真的是来帮他的。

宗洛揪着他衣襟的手也慢慢失了力道,重新收到身侧。

“你为什么......”他挣扎道。

“哎呀。”

虞北洲的语气刻意变得甜腻而虚伪起来:“师兄可不要误会了。只是师弟好不容易才复活师兄,若是师兄又这么干脆利落地抹一回脖子,师弟先前煞费苦心,可不就是做了无用功?”

“与其心存死志,不如考虑考虑师弟先前的建议。”

付出一切才回溯一次时间。

他早已一无所有,没法再回溯第二次。

“虞北洲,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七岁前的三皇子——”

虞北洲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若师兄只是想说这个,那我早就知道了。”

他又不是傻子。七岁前后三皇子的变化那么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更何况大荒上根本不存在二十四星锁魂大阵还捕捉不到的灵魂。

除非他来自天上,是转世轮回的神仙。

只有神仙,才能在全天下千百万人都讨好他的时候,挣脱木偶戏一般的傀儡线,高高在上,赐予他无上苦痛,烈火仇恨。

“那又怎样?”

虞北洲早就知道,他费尽心思想要留下的,是一位真正的谪仙。

即使.....他的一切苦难,都来源于这个人。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原来虞北洲早就知道了。

宗洛有一瞬间恍惚, 转瞬回神。

也是了。

原书里的三皇子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虽然只有寥寥数句,也看得出原文三皇子对虞北洲体贴关怀至极, 第一章 就能看出虞北洲小小一副年纪的万人迷魅力。

他穿过来后, 又是闭门不见,又是扛着包袱跑路, 又是避如蛇蝎的。就连性格,也同原书那位“脾气甚好的老好人”三皇子完全不同。

作者在写虞北洲这个人物的时候也用过“多智近妖”的词语描绘。更何况他还是正儿八经的气运之子,又有什么猜不出来的呢?

车轱辘这么多天, 这个疯子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不管有没有亏欠是不是原主, 他就是要和你死磕到底。

宗洛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应该满腔怒火,应该一巴掌把虞北洲打到墙上再也站不起来。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也没有那个心情,同虞北洲多说一句话。

“你同我说这些并无任何作用。”

他的语气冷静到极致:“既然你不想放过我, 也要同我互相亏欠, 我也不可能不把这些东西还给你。”

从始至终, 这些都是宗洛一个人的决定。

他无法在知道事实后, 依旧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一切。

“所以我来了啊。”

红衣白裘的青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师兄不是担心渊帝可能会做梦,想起上辈子的一切吗。现在......没有人会梦见那些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宗洛皱眉:“你什么意思?”

虞北洲轻描淡写:“先前会做梦不过是时间回溯的弊端而已,处理了, 自然就不会再梦见了。”

从寒门关离开后, 宗洛要带兵一起走。虞北洲却是孑然一人, 直接运起轻功。不需要走走停停,生生缩短了一半时间,提前回到了皇城。

他今日出现在大巫祠, 自然不可能是巧合。

然而宗洛没有想那么多,他只以为虞北洲又是在想尽办法刺他。

宗洛自诩是最了解他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人恶劣到极致的心思。

就像他提议宗洛不要主动同渊帝说,而是等到巫祭大典,重复上辈子命运,好歹还能捡一条命的提议,乍一看很有道理,颇为好心。

实际上,宗洛怀疑他只是想看自己备受良心和道德的折磨罢了。

至于虞北洲那个建议,锁到暗室里任他亵/玩。

这种纯粹只有激怒意味的话,宗洛早已不屑理会。

“你好自为之。”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昏暗的小巷里,独留虞北洲看着白衣皇子的背影,无言垂眸,鸦羽似的睫毛投射下深深的阴影。

大巫祠又重新安静下来,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无端透着孤寂。

红衣白裘的青年垂下头,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指腹,好像上面还残留着方才微冷的触感。

事实上,虞北洲已经在这里忙碌了几乎半个月,今天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而来,期间马不停蹄,不过刚好碰上宗洛罢了。

时间回溯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仙法的具体内容。

偏偏现在他还没像上辈子那样当皇帝,许多事情都做不到独断专行。没法一声令下,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为他去办,许多格外繁琐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得亲力亲为。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总之现在太巫直接听命于渊帝,他也没办法命令太巫解决时间回溯的问题,只能一点一点抛出手中的筹码。

上辈子好歹为君多年,知晓不少关于皇权与神权之间隐秘的腌臜事。

太巫日常便需要观星,早在九星连珠时就发现过不对。先前宗洛在大巫祠门口碰见虞北洲,后者便是来找太巫封口的。

当然了,虞北洲在背后费尽心思做的这些,不必同任何人说。

即使今日提了,也不过轻飘飘带过,好像多说一句都是自己输了。

果不其然,宗洛根本没有在上面深究。

虞北洲自嘲地勾唇。

他的好师兄从来不吝惜以最大恶意揣摩他,又怎么会去想这些。

甚至不要说宗洛了,就连虞北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多此一举。只是等回过神来后,他已经这么做了。

究其根本......

他只是觉得自己没回胸口疼痛的同时,好像还有一点别的东西。

虞北洲摸上自己的胸口,垂眸不语。

究竟是什么呢?

......

从巫楼离开后,宗洛径直去了主殿。

巫觋早已守候在那里,其他皇子甚至都陆陆续续离开。其中宗弘玖身边还跟着禁卫军,看过来的眼神仇恨怨毒。

渊帝召集皇子,为的便是这件事。

几日后便是巫祭大典,要想测出哪位皇子更适合登基,是命定的储君,今日就得取血作为推运的媒介。

当然了,巫祭大典上封储,便连同储君大典一起举行。

宗洛走过去时,又因为同常人迥异的发色收到一波注视。

然而在大巫祠里清修的巫觋都是十分虔诚,法力高深,情感淡漠的大巫,讶异归讶异,到底没有多作视线停留。

他们带着宗洛从主殿后方穿入。

刚一进去,宗洛就看见站在巫祠中央祭坛上,紧闭双眸的渊帝,还有一旁高举骨杖,口中念叨着晦涩祝颂的太巫。

巫祭大典是大渊每一任国君在位时最重要的祭典,没有之一。

关于这个大典的准备,实际上从每一任国君登基时就开始了,如今不过走流程过一遍,每一步都需要渊帝亲自参与。

带领他的巫觋绕过祭坛,来到万岁树下。

树上正悬着几块浸染着血色的木牌,下方是一汪神秘的墨绿色水洼。

头戴鬼面,身披兜帽的巫觋们围拢在一起,沉默地注视着中央的木牌,嘴唇嗫嚅着,似乎在无声念诵什么。

巫觋低声道:“三殿下,请将血滴在这块木板上。”

宗洛接过她递过来的兽骨匕首,右手一抖,径直在自己左小臂上划开一道伤口。

鲜血汨汨流下,汇聚成一串,淌落到其中一块写着“三”的木牌之上。

几乎是霎时间,这块用万岁树主干制成的木牌便微微发亮,如同变戏法般将趟过木牌的鲜血吸收,多了几分血色。

“可以了。”巫觋提起木牌上的丝线,将其小心翼翼地用兽骨杖挑到水洼之上,仔细悬挂好。

从放血到吸收为止,都没有出现过多余的变故。

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样。

宗洛接过巫药,熟练地在自己手臂上敷上一层。

接下来几天,不仅仅是太巫,这些巫觋也得没日没夜在这里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