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 第172章

作者:妄鸦 标签: 宫廷侯爵 强强 穿越重生

最后还是玄骑弟兄们拼死护着他,硬生生建成一道人墙,这才让宗洛勉强突围,一路直冲到了皇城脚下。

可后面却落得一个自刎的下场,着实对不起为他送命的弟兄。

这辈子,即便今时不同于往日,到底心有余悸,此去生死未卜,不愿再让别人涉险。

或许虞北洲为他出征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吧。

夜风里,白衣太子跨上照夜白,再回头看了一眼主营帐。

他的瞳孔深深,披着黄昏暮色,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离去。

从盔甲到马皆是玄黑的轻骑如同幽灵般从卫国皇城脚下撤离,速度快到像是雷霆闪电,在平原上飞速驰骋。

他们就这样急速奔行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到照夜白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望着不远处再度朦朦胧汇集的暮色,宗洛这才疲惫地翻身下马,吩咐玄骑就地扎营。

这一趟出来的匆忙,所幸该带的都还是带了。

但是像之前那样生火做饭,围起灶炉还是不大可能。包裹里装着的全是冷食,草草吃了点饼,给马儿们喂上草料后,除去例行巡逻的骑兵,其他都躺进睡袋中睡下。甚至就连扎营,也是最简陋的那种,即便是主将,也不过比别人多了个三角支架。

一天一夜过于疲累,几乎躺进睡袋闭眼的刹那,宗洛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半夜,外边骤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不算大,在秋日里落到身上却冰冷无比,十分不好受。

黑沉沉的夜空里,有一匹马带着浑身湿漉漉的雨水疾驰而来。

待看见驻扎的军营后,门口的骑兵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见那道身影将手里长鞭一扔,飞身下马。

温暖的帐篷里骤然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和温暖。即便宗洛睡得再沉,也不可能毫无所觉。

他从睡梦中睁眼,面容惺忪,还有些许心虚:“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冰冷的吻夺去了呼吸。

这个吻恶狠狠的,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泥土和雨水气味,将白衣太子整个人压到了睡袋尾端,只能被迫仰起头承接。

明明是狂风骤雨般极尽横暴的吻,宗洛却难得没有吭声,收拢在身侧的手反倒安抚似地环了环,纵容着这位怒气冲冲的肆虐者。

一吻完毕,红衣青年才似笑非笑地开口:“师弟竟不知道,不过是清点个军务的功夫,师兄还能变成蝴蝶飞不见了。”

虞北洲在宗洛军帐里腻歪了几天,今天恰好回了自己帐内一趟。后续还要跟进清点。等到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切,刚想回营帐里同自己香香软软的师兄温存几分,结果只见到一副人走茶凉的景象。

从丑鹰的模样和驻守士兵的口里,虞北洲差不多套出了经过。

他差点没气笑了。

明明是这般至关重要的事情,宗洛不带他一起回去便算了,竟然只留了封信,连亲口知会都没有知会一句。

“师兄竟如此冷漠。一声不吭就走,叫师弟连知会权都没有。”

怒意在头,虞北洲讥讽般弯起嘴角,说话难免又带上了刺:“当初在鬼谷,就该将师兄锁起来,做到下不来床才是,也总比叫师弟再去皇城下收尸要好。”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拍打在营帐上,沙沙作响。

因为赶路太急,自然不可能像来的时候一样, 处处勘察好城池。甚至为了抄近路,这歇脚的方圆百里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如今又下了雨,山野间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马蹄踩下去溅起的水足有半米高。

营帐十分简陋,两根支架支起, 睡袋只能勉强遮挡外边秋寒冷意。

红衣青年风尘仆仆, 同样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甚至为了追上他们, 一路追踪,叫丑鹰在天上探路, 还要更加辛苦疲惫。

宗洛好歹睡了一觉, 虞北洲却是彻底未曾合眼,身上殷红的衣服打湿一片, 白裘上沾满泥土和污水的痕迹。

人从雨中来,周身都湿透。上挑的凤眼噙着发怒的红意, 靴子踩下的地方全是水,以这样近乎狼狈的姿态闯入主营帐内,却在吻他之前扫开了披风, 又用内力瞬间烘干, 紧贴着宗洛的地方干燥滚烫。

“昨日真应当叫小师弟当钥匙, 将师兄拴在锁上。将手脚锁起来,转到下不来床,师兄便没心情跑了, 你说是不是?”

虞北洲神情似笑非笑,掩盖不住黝黑瞳孔里跳动的火焰。

炽热的指腹掐着白衣太子的下颚,叫那形状优美的脖颈扬起,无端叫人毛骨悚然。

宗洛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点倒是同渊帝一样,不愧是真正血脉相连的父子,越是做给别人看,怒意越发明显。等到真正动怒的时候,反倒不动声色,如同海面之下潜藏的急湍暗流。只有等到真正被卷入其中的时候,才知道有多么狂暴肆虐。

“唔——”

又是一个充满野蛮掠夺的吻。舌尖扫过上颚,残忍地摩挲着口腔里那处软肉,叫人塌了半边,颤栗酸软,提不上劲。

靡丽的血线在空中拉开,分开的时候,宗洛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方才还有一点残余的睡意,全被这人毫不留情地亲走。

许久,虞北洲才幽幽道。

“你难道你还想让师弟为你收尸一次吗?”

狂风卷着雨在帐外沙沙作响,昳丽的脸在雷光中若隐若现。

宗洛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虞北洲眼底看见亮光,又或者是在赶路中沾染的雨迹。在电光闪过的刹那,狭长发红的凤眼尾端,像是聚起又急又怕的红痕,带着水意。

沙哑的声音近在耳旁,落到宗洛耳中,却又无端透着难过:“师兄......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这么残忍?

这些话委实不大好听,宗洛惶惶然数日的心却骤然安心下来。

不管虞北洲此刻说出来的话多么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也不过像受到背叛的动物一样,用这些武装起来的刺遮掩他心中的恐慌和害怕。

这人明明疯狂又嚣张,无所顾忌到了极点。作为敌人的时候,永远是一个危险可怕的对手;就算侥幸能够结盟,也得防范他有没有背后捅刀,做事随心所欲,狠辣到了极点。

一个这么骄傲恣意,暴戾恣睢的人,疯到不像话,不顾忌自己的生死,就连心脏被绞碎了都还能扬起明媚的笑容,笑着说师兄你原谅我了吗,可我好恨你啊。

现在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用几乎把骨头勒碎的力道,连夜追了过来,怕到一遍遍吻他,将他箍在怀里,确认他的存在。

隔着这么近,宗洛甚至能够透过这具滚烫的躯体,感受到颤抖。

虞北洲在恐惧。他竟然在害怕。

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又怎么会恐惧呢?

宗洛眼眶有些干涩,一时间只能听见心脏的鼓动。

不过是害怕再一次赶不及,又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罢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正在害怕的人,明明失去了气运之子的身份,只是出现在他面前,都能带给宗洛无限心安。

就好像这些天的焦虑,担忧,和害怕都被抚平。在那个滚烫的吻里,在即将到来的粗鲁的对待里。未来再发生什么,皇城更多风雨,有他并肩,也都不怕了。

从虞北洲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后者纤长的睫毛在空中抖动,投射下一片小小的扇形阴影,无端给人惹人怜爱的错觉。

叫人很想往这双清丽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舔舐他的眼尾,按压睫毛尾部,将眼睑逼到发红。

想弄脏,弄到他哭出来,最好呜咽着求他不要继续,好生认错。

虞北洲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

因为这个动作太温柔了,温柔到可以叫人得寸进尺。

早在来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这回不能这么简单地放过宗洛。

因为虞北洲根本就不是简单的生气,他是气疯了。

气的同时,也怕得发抖,连攥着缰绳的手,都像凝固僵硬一般,只有真正扣着这个人的时候,才终于活了过来。

没有人比虞北洲更清楚,上辈子在皇城下看到这人的尸体,一瞬间万事万物都黯然失色。

毫不夸张。五脏六腑都在隐约作痛,呼吸都停滞了刹那,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能感受鼓膜轰鸣。

彼时的他还没有弄懂,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极致的难过。只像小孩子失去好玩的玩具那样,固执的以为是仇敌没能死在自己手上。

往后九年,日日夜夜加深一遍,回味余温叠加苦痛,在踏入时间回溯阵法之前,坐拥天下万物,活得卑贱如泥。

虞北洲不知道,若是重蹈覆辙再来一次,他又会做出什么。他也想象不出来。

要疯,上辈子就已经疯了,疯了个彻底。再疯,还能疯到哪去?

吻还在继续,散开的银白色长发凌乱地铺在地上。

手指的温度太烫,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撕开了干涩的伤口,被迫承受疗伤。

这是一场惩罚。

白衣太子下意识蹙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放松自己,选择了纵容。微冷的手绕过对方搭在肩头,甚至愈发敞开,头一回迎合这位脾气不好的臭弟弟。

这样无声的默许,像是一种恳求。

恳求肆虐者,换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惜。

蓦然间,方才还滔天的怒火顿时就哑了声。

虞北洲只想叹息。

不得不说,宗洛还真是把他给拿捏得死死的。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命中注定的克星。

再如何怒意仍存,但到底他也不可能对放在心尖上的人做什么。一路上的担惊受怕,风雨兼程,末了,也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心里记不住,便让身体记住吧。”

虞北洲漫不经心地笑着,笑意不曾达到眼底:“你说呢,师兄?”

明明口中说着极尽残忍的话,却又口是心非地缓了下来。

过去那些死在北宁王手下的人,恐怕也想不到这位玉面修罗,心肠冷硬如铁的大人竟然也有这样一面。

尊贵的太子就这样靠在红衣青年的臂弯里,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忍受着这场难以忍耐的惩罚,微微地喘气,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虞北洲没有碰他。

他们的衣物都十分完好,得体。

若是有人掀开帘帐,也不会发现高高在上的储君正在被一根手指肆意欺负。

一滴滴汗从额间坠落,晕开在被褥上。红衣青年嘴唇抿紧,神色阴鸷到近乎领军作战到最胶着时的肃杀模样,好看的眉宇高高拧起,瞳孔深不见底。

即使太阿剑烫到极致,淬火后未能及时锻造收鞘的剑身绷到快要爆炸,手背筋脉一节节暴起。到了就连神志不清,正在接受惩罚的人都能察觉的地步。

可从始至终,虞北洲也没有用除了手以外的地方碰他。

甚至连一个吻也没有。只有落在脖颈和下颚的戳印,啃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