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10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她完全可以肯定,只要西原侯不倒,这份恩宠必将持续下去。

  日后太子淮登上王位,原桃将会是稷夫人之下第一人,再无人能越过她的身份,中都城的大氏族女也难望其项背。

  西都城内,郅玄送出礼物不久,又开始埋头政务。想到南方的战事,他抽空给赵颢写了一封长信,趁晴日放飞信鸽,等待对方回信。

  不想回信没有等到,却等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南都城破,城内氏族不是战死就是下狱。南幽侯爆出当年秘辛,有史官记录和氏族手札为证,证明前任南幽侯被氏族所害,死前立嫡长女为世子,还曾上书中都城。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南幽侯又爆惊雷,他从兽园取出先君旧旨,直接上书中都城,他不配为一国之君,他要禅位。人选他已经找好,正是先君嫡长女之子,北安侯的嫡次子赵颢。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南幽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上书中都城要求禅让不久,他向赵颢和世子瑒借兵,浩浩荡荡开进城内,将国君府团团包围。

  府内的女眷被集中到前殿,南幽侯大马金刀坐在殿上,俯视仓皇不安的妻儿,心中没有半点温情,只有无尽的冷漠。

  南幽侯的正夫人出现在殿前,脊背依旧挺直,神情不复往日傲慢。抬头望向上方的国君,她的脚步一滞,抱着孩子的手不断收紧,直至听到女儿的痛呼。

  “逐。”

  南幽侯看够妻妾的狼狈,胸口郁气不见消散,反而越来越重。沉甸甸压在心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结发夫妻,至亲至疏。

  刚成婚时他也曾有过奢望,也曾想过举案齐眉。现实却一次又一次打碎他的幻想,让他看清枕边人的真实面孔。

  失望有,愤怒亦有。

  沦落到最后,不过是孤家寡人,裹着华服的囚徒。

  国君府不是他的家,是困住他的牢笼。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看守,每一双眼睛都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囚徒只有他自己,名义上的南幽国君,实际被握在氏族手中的傀儡。

  他的妻子轻蔑他、鄙夷他,他儿女也从不将他放在眼里。从愤懑到绝望,从绝望到麻木。时至今日,所有的情感都化为怨憎。只有消灭源头,他才能彻底解脱。

  当日在城头,南幽侯心愿达成,本想一死了之。结果天不遂人愿,氏族团团包围之下,他仍是活了下来。

  天既不允,他索性不再求死。

  他要活下去,亲眼看到仇人们的下场。

  有世子瑒和赵颢为依仗,背靠北安国大军,南幽氏族不足为患。城内的氏族坊十室九空,侥幸未死也未被关押的家族陷入惊惧,惶惶不可终日。别说伺机反扑,能保下全族性命就是奢求。

  现如今,这些人见到南幽侯会不自觉发抖。昔日不被看在眼中的傀儡已然成为残存氏族的噩梦。

  南幽侯决心禅位,将本该属于大幽氏的一切还给她的血脉。

  他所做的第一步是向中都城上书,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第二步就是清空国君府,为赵颢铺平道路。

  “今日起,凡我子女不为幽氏。”

  南幽侯受困数十年,一朝脱困,手段狠绝令人胆寒。

  为让赵颢顺利入主国君府,他不只送走妻妾,还赶走了自己的儿女。不顾妻儿的苦苦哀求,他决意剥夺儿女的氏,彻底断绝他们继承爵位的可能。

  若其母族尚在,这些公子贵女还能继承母氏。如果运气不好,母族恰好在南幽侯送给世子瑒和赵颢的名单上,他们注定从云端跌落,陷入泥淖再难脱身。

  南幽侯的长子扑上前,第一次对父亲低头,恳求他收回成命。

  “父亲,为何如此心狠?”

  看清儿子眼底的怨恨,南幽侯丝毫不觉心痛,反而大感畅快,当场大笑出声。

  他无意同儿女解释,甚至不耐烦再看他们一眼。朝周围的甲士挥了挥手,下令将他们拖出去,不肯走就绑起来,绑也无用就打断四肢。

  “父亲!”几个年长的公子和女公子奋力挣扎,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幽侯。

  “我不是你们的父亲,你们也从未视我为父。”南幽侯语气冰冷,脸上偏又带着笑容,活脱脱是一个疯子。

  “放手!”正夫人强自镇定,挥开甲士,拉着女儿站起身。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没有离开南幽侯。

  “幽鳌,你果真如此绝情?”

  南幽侯冷笑数声,不打算和她争辩,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立即有甲士走上前,不顾正夫人的怒叱,强硬将她拖出大殿。

  能嫁给南幽侯为正室,身后的家族自然不凡。正夫人出自南幽大氏族,她的祖父、父亲和叔父都曾为卿,家族盘踞南都城数百年,姻亲遍布朝野,可谓树大根深。

  家族势力庞大,滋长出更大的野心。先君被毒杀,大幽氏远嫁,背后不乏这个家族的影子。

  可惜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北安国大军压境,南都城被破,南幽侯一朝翻身,正夫人的父兄全被下狱,等待他们的最轻也是绞首。如果南幽侯更狠一些,上书中都城夺氏,以毒杀国君的重罪,全族男丁都将车裂,女子也将投缳。

  思及此,正夫人再维持不住镇定,开始挣扎痛哭。

  南幽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催促甲士动作快一些。

  “甚吵。”

  处理完妻妾儿女,南幽侯的目光又转向侍人婢女。

  他清楚记得父亲的死,见到几个年迈的侍人,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双眼登时猩红。

  “君上……”

  老迈的侍人趴在地上,满面沟壑,脸颊瘦得凹陷。额前和下巴散落黑斑,使他的样子极为丑陋,活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他不开口还好,壮着胆子开口求饶,如同拧动开关。南幽侯陡然暴起,抽出佩剑向老侍人劈砍过去。

  惨叫声充斥大殿,血腥味越来越浓。

  见此一幕,殿内侍人婢女厉声尖叫,叫声歇斯底里,为了活命四散奔逃。

  逃窜的侍人被甲士拦住,眼见带血的长剑刺来,控制不住发出哀嚎,有的竟当场失禁。

  南幽侯发泄完怒气,老侍人仰面倒在地上,满身满脸都是血痕。胸口的起伏微不可见,随时可能咽气。

  “你本该死,是我父饶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害他性命!”

  南幽侯一剑穿透老侍人的肩膀,将他活生生钉在地上。其后双手拄剑,目光扫视四周,神情阴厉凶狠。

  侍人婢女被吓破了胆,想跑也跑不掉,只能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一个不留,尽诛!”

  整个国君府,南幽侯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府内的侍人婢女各为其主,无一忠诚幽氏,既可悲又可笑。

  听到南幽侯的命令,甲士们不发一言,沉默地拔出长刀,向拥挤在一起的侍人婢女走去。

  殿内很快响起惨叫,数息后又归于平静。

  声音传出殿外,被拖拽的氏族女们不由得一怔。

  猜到殿内正发生何事,众人脸色变了几变,怒叱声再未能出口。不想丢掉性命,他们唯有接受现实,放下所有骄傲和奢望,老老实实离开国君府,登上早就准备好的牛车。

  南幽侯没有遮掩,主动放出消息,国君府发生的事传遍全城。残存的氏族愈发惊恐不安,一个个噤若寒蝉,缩在家中门也不出。

  这一切被史官录下,南幽侯照样故我,半点不在乎世人评价。

  得知消息,世子瑒和赵颢皆不感到意外。

  早在入城当日,同南幽侯当面谈过,兄弟倆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南幽侯如此决绝,举刀时不留半分余地。

  “死有余辜。”世子瑒面沉似水。

  赵颢没有答言,手中展开郅玄的书信,一字一句看得无比认真。

  一只胖嘟嘟的信鸽落在桌案上,面前是一碟粟。信鸽饥肠辘辘,不断啄食,速度快得近乎出现残影。

  “南幽侯禅位一事,你认为如何?”见赵颢不出声,世子瑒主动提起话题。

  “不如何。”赵颢终于舍得抬起头,目光迎上世子瑒,认真道,“大兄,你曾应诺,此战后我可离朝半年。”

  世子瑒想过多种赵颢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想过这一种。接下来的话被堵在喉咙里,盯着赵颢许久,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世子瑒头疼。

  别人的兄弟爱好争权,到了自己兄弟这里,画风截然不同,简直就是清奇。

  大国国君之位,多少人争破脑袋。赵颢全不在意,反而一心一意想着抛开政事去草原。

  说出去谁能相信?

  事实摆在面前,世子瑒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依旧感到匪夷所思。

  “此事关乎重大,不能玩笑。”世子瑒不理解赵颢在想些什么。

  两人是一母同胞,互相扶持着长大,本该彼此了解。可随着年岁增长,他总觉得兄弟的想法异于常人。

  “我知。”赵颢颔首。他清楚这件事牵涉太广,不是他不想就能拒绝。之所以是这种态度,为的是讨价还价,让他能暂时摆脱朝堂,如期去见郅玄。

  “那之前为何推脱?”世子瑒很是费解。

  “觉得麻烦。”赵颢言简意赅。

  世子瑒瞠目结舌,差点当场暴起。

  “大兄,我明白轻重缓急。”眼见世子瑒额角鼓起青筋,怕他真被气出个好歹,赵颢放下绢布,终于改变口风,“只要大兄信守承诺,我自会接下此事,南幽国内也将肃清。”

  见赵颢松口,世子瑒不再瞪眼,缓和下情绪,道:“不是我不答应,实是南幽情况复杂,若你离开太久,恐恶徒余孽死灰复燃。”

  世子瑒非是杞人忧天。

  大军入城当日,南幽氏族就被杀了一批,随后又关押一批。一番动作下来,大家族所剩无几,余下区区之众难成气候。

  然而事无绝对。

  南幽氏族对权利的渴望根深蒂固。赵颢坐镇南都城尚能威慑,如果他长时间离开,难保不会有人生事。藓芥之疾也能发展成大病症,不可不留心,更不能不防。

  对于世子瑒的担心,赵颢有不同见解。

  接到郅玄的书信之前,他也曾为此事烦恼。看过信中内容,如云开雾散,茅塞顿开。

  “大兄,我有兵。”

  世子瑒一顿,表情中满是疑惑。

  “不乱则已,乱即派兵。不予空隙,野草何能生?”赵颢看着世子瑒,认真道,“待到草长,除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