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59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父亲。”羊琦扶住羊皓的一条胳膊,低声提醒他国君尚在殿内,行事需有所顾忌,不要太过。

  羊皓不以为意。

  他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想必国君一清二楚。

  身为一个老臣,没有多少时日能活,行事偶尔出格,以君上的性情不会追究。

  何况原义罪大恶极,下毒谋害公子鸣,差点害了公子鸣性命。他身为公子鸣的血亲长辈,对原义恨之入骨实是理所应当。

  如果不是了解郅玄,知道国君心细如发不好欺瞒,他甚至想把自己的病因归到原义身上。

  方才在朝会上,羊皓一度想要发作,当着群臣的面落井下石,将原义逼入绝路。最终是理智和多年的政治经验让他打消念头。

  换成先君在位时,他可以试一试。即使事情存在疑点,以先君的性情也会顺水推舟,将原义的罪名定死。

  今上则不然。

  事情处理不好,反可能同愿望背道而驰,招来反效果。

  羊皓原义冒险,却不想带累儿孙。原义的例子摆在眼前,他不容许自己触怒君上,因一念之差牵连家族,使羊氏被国君厌弃。

  念头虽然打消,不代表羊皓什么都不能做。

  放弃在自己的病因上做文章,照样可以给原义上眼药。在君上面前表现出虚弱,同样能将原义推向万丈深渊,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羊氏是西原国数一数二的大氏族,羊皓身为六卿之一,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晚年偶尔犯糊涂,无法抹杀年轻时的功劳。

  他的长子十分出色,继承家族衣钵,得到国君重用。

  在西原国,羊氏的分量绝对不轻,远远超过原义一家。

  羊皓故意留到最后,当着郅玄的面展露情绪,不遮掩病体虚弱,为的就是截断原义退路,避免原义打亲情牌。

  一旦血缘族亲无法让国君动容,以原义的所作所为注定是死路一条。

  羊皓再狠一些,可以当面上言,原义谋害公子鸣是为争夺继承人。若被他得偿所愿,他日继续为儿孙扫清障碍,必定会谋害君上!

  此人行事阴险下作,谁言他不会胆大包天?

  羊皓一度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过犹不及。

  君上决意处置原义,不会雷声大雨点小,更不会和稀泥糊涂了事。如果想网开一面,就不会当着群臣的面点名,也不会留下另外两名宗人。

  想清楚这一点,羊皓心中大定,在羊琦扶过来时放松力气,靠在儿子身上,颤颤巍巍离开大殿,留给郅玄一个虚弱的背影。

  西原国尚武,氏族极少示弱人前。

  羊皓反其道而行,为的是引发郅玄同情。

  一个重病缠身命不久矣的老人,时刻担忧中毒的外孙。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想方设法脱罪保全家人。对比何其鲜明。

  郅玄目送羊皓离开,能猜出羊皓的目的,却也如羊皓所料,他不会同对方计较,反而会重惩原义,绝不会轻纵。

  卿大夫全部离开,侍人也退到殿外,其后将殿门合拢。

  门扉相击,发出一声轻响。

  原义神经紧绷,声音入耳仿佛遭遇惊雷,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殿门关闭,遮挡住室外阳光,室内稍显昏暗。

  郅玄没有命人点灯,坐在案后,半身笼罩昏暗,单手置于案上,开口道:“原义,你可知罪?”

  料定今日避不过,原义俯身在地,汗如雨下,颤抖着声音回答:“君上,臣知罪。”

  国君当着三人的面发问,定已掌握真凭实据。

  原义无从狡辩,也不打算辩解,干脆利落认罪,将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希望能为家人求得一条活路。

  “你所为,两子不知情?”郅玄嗤笑一声。

  别看原义说得斩钉截铁,据他掌握的证据,从谋划到切实执行,包括买通威胁公子鸣的乳母,原义的两个儿子都有参与。

  他们的妻族也牵涉在内,全脱不了干系。

  多方联合布局,视律法如无物,遭遇毒手的不仅公子鸣,还有三名有竞争力的族人。

  公子鸣有羊夫人和羊皓庇护,尚且身中剧毒,险些一命呜呼。另外三个少年不是病死就是遭遇意外,其中一人更是跌落马背,断腿之后被延误治疗,最终伤处感染而死。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瓜葛,背后都有原义一干人的影子。

  “目无法纪,残害同族,事到临头还想隐瞒,原义,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巨响,桌案震动。

  原义怛然失色,耳畔嗡嗡作响。

  他想保住两个儿子,对实情有所隐瞒,却不想国君一清二楚,雷霆震怒。

  这该如何是好?

  原义惊慌失措,无计可施,逐渐被绝望笼罩。

  两名宗人坐在一旁,目睹郅玄发怒,同样心头发紧,背后蹿升凉意。

  君上呵斥原义,当面揭发他的罪行,两人留下是作为见证,同样是被警告。原义因贪婪谋害族人,罪恶滔天,全家不能活。他们最好引以为鉴,不要重蹈覆辙,否则必落得同样下场,甚至更为凄惨。

  原义魂飞魄散,惊恐万状。两名宗人心中忐忑,讷讷不言。

  耳畔仅有郅玄的厉喝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许久不绝。

  为让原义心服口服,不再心存侥幸,郅玄将数册竹简投掷在地,上面清晰记载原义一家的所作所为,想抵赖都不可能。

  原义颤抖着手展开竹简,仅仅一眼,瞳孔紧缩,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失去力气,瞬间瘫软在地。

  两名宗人各取一册,用最快的速度浏览,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义何止胆大包天!

  他不仅谋害公子鸣和同族,还试图在国君府内安插钉子。威胁利诱,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谋反不成?!

  铁证如山,无从狡辩。

  事到如今,原义不期望能保全血脉,只盼望君上能给他们一家最后的体面,容许他们保留氏族尊严,能在家中自行了断。

  “恳请君上!”

  原义坐正身体,额头触地。

  他买通侍人绝非是想谋反,可不会有人相信。

  扪心自问,如果被他得逞,把血脉推上世子之位,他当真不会生出妄念?

  原义闭上双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人的贪婪最为可怕,一旦被放大,就会变得无穷无尽。何况他身处权利漩涡,早已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郅玄冷笑。

  死到临头仍不悔改,反而不断找借口。他当真看错此人,错得彻彻底底。

  两名宗人眉头紧锁,对视一眼,一齐开口道:“君上,原义罪大恶极,当夺氏除族!”

  原义犯下大错,还想保存体面,实在异想天开。

  以他一家的所作所为,还想以原氏的身份自行了断,死后葬入家族墓地,简直是笑话。即使不看公子鸣,害死三名亲族,他们也该千刀万剐!

  两名宗人深恶原义,一同向郅玄进言,原义此辈不应留在族中,他的血脉也不配为原氏,无论生死必须夺氏除族!

  “君上开恩!”原义骇然失色。

  对氏族而言,除族的处罚比死更加可怕。

  一人身死,后代尚有复起之日。

  全家夺氏除族,罪人的烙印生生世世刻在身上,被氏族不容,国人不耻,才真正是生不如死。

  “准。”

  在原义的绝望中,郅玄准宗人所请。

  冰冷的声音入耳,原义全身力气被抽空,失魂落魄,整个人软倒在地。

第二百六十三章

  原义踉踉跄跄走出国君府,即将登上牛车时,双腿忽然无力,脚下不慎踩空,当场摔倒在地。额头撞上车轮,伤口沁出血痕,周围一片青紫。

  “家主!”

  驾车者大惊失色,迅速跳下车,弯腰准备扶起原义。

  不想原义一动不动,狼狈地趴在地上,双目失神,口中喃喃念着对方听不懂的话。

  两日之前,他还妄想扫清对手,扶持自己的血脉成为世子,借机将自己这一支推上顶峰,取国君一脉而代之。

  可惜终是黄粱一梦。

  美梦何其短暂,现实又是何等残酷!

  梦想的一切支离破碎,自己一家变成无氏之人,将被氏族唾弃,被国人不耻,受千夫所指!

  原义手脚冰凉,趴在地上,对驾车者的焦急视而不见,对近处的声音充耳不闻。他大脑放空,什么也不去想,更无心考虑自己死后家人该当如何。

  回忆起自己的大半生,看似地位尊荣,实则仰赖先祖余荫,几十年躺在功劳簿上毫无建树。

  这样的他竟敢妄自尊大,以为能将世人玩弄于股指之间!

  原义后悔不迭,可惜为时已晚。

  时光无法倒流,做下的错事也不可能一笔勾销。

  驾车者见他一动不动,只能告罪一声,强行将他从地上拽起,搀扶着送到牛车上。

  原义失魂一般,整个过程不发一言,任凭驾车者摆布。

  两名宗人目睹整个场景,不由得摇头叹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