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成了师门团宠 第52章

作者:皆付笑谈 标签: 仙侠修真 强强 逆袭 穿越重生

  他见过几次方休的墨宝。字如其人,方休的字春蚓秋蛇信笔涂鸦,轻浮放荡之气跃然纸上。

  和师尊笔势雄放,苍劲匀称的字迹有着云泥之别。

  竟然好意思,说自己的字比师尊写得好?

  “你不信我?”方休不服,非要争个长短胜负,“那我写给你看。你说一句话,我和闻风一起写,然后你来评判,谁写得更好。”

  说一句什么话?说方休是个凶残暴躁的疯批吗?

  陆续扬起嘴角,虚假却完美的笑容无可挑剔,恭敬中刻意疏远的充耳不闻昭然若揭。

  方休心尖宛如被锐利霜寒的冰刺狠戳,酸涩中侵染上透心的凉,闷声闷气道:“你陪了闻风,也必须陪我。小曲儿,你不能偏心。”

  他站在门边,堵住了路,大有对方不答应,誓不罢休的架势。

  陆续完全不能理解,“至死方休”为何在这点小事上也要不依不饶。

  他再次不予理会,垂眸转向绝尘道君:“师尊,我有一事相求。”

  今日本就为此事而来,方才师尊教他作画,没找到机会提。

  现在画被方休毁了,想必师尊也没了重画一副的兴致。

  方休见他对着绝尘也是同样恭敬拘谨的语气,心中那股不畅的烦闷稍减,才不再打算继续在陆续陪他写字画画一事上纠缠。

  “小曲儿,”他又越过绝尘,先一步开口,“有什么事尽管说。闻风不答应,我答应。”

  陆续继续置若罔闻,在心中冷睨他一眼:你又不是我师尊。

  绝尘道君轻轻一笑:“阿续,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求不求的。只要能让你开心,为师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多谢师尊。”陆续心道他的请求,师尊说不定真的不答应。

  为防对方反悔,他先行道谢后才说:“师尊今日能否允许弟子前往深木林?”

  他被禁足两月有余,自觉认错态度良好,从未离开过自己的院子。然而师尊一直没说,何时才解除他的禁足令。

  天璇法会的时间越来越近,已不足两年。他一直想着尽力助薛松雨提升,却因禁足没办法陪她练剑。

  昨日见了她,又听说徐婉一事,更加按耐不住。

  况且在禁足期间,他的剑法全由师尊,师叔和师兄“指点”,若再不能自己钻研领悟,被那三人扯来扯去,混扰自己的步调,就真要不会用剑了。

  书房中熏着香传十里的振灵香,香韵缭绕,雅意奢华。

  房内无风,流淌的淡薄熏烟却倏然飘荡,在虚空中形成一股股若隐若现的龙卷,旋冻着浸鼻的凉意。

  无人说话,淡日华光似乎在宽敞明亮的房中冻结,陆续蓦然觉得有点刺骨的阴冷。

  绝尘道君长身鹤立,脸上淡雅的笑容未变,周身却似乎突然拢上一层无形的寒意。

  方休方才答应的痛快,此时也抱肩斜依书桌,沉默不语。

  陆续抱拳的掌心霎时渗出几滴冷汗。

  时计的滴漏落下几声滴答净响。

  过了半晌,温和雅音轻言道:“阿续,为师这几日有事要下山。等过几日为师归来,再陪你去那处散心。”

  不是,深木林就在陵源峰边界外,离他住的地方又不远。况且他去找薛松雨练剑,师尊陪着去做什么?

  对方的回答让陆续满心莫名,其中含义却很明确:他的请求被师尊委婉地拒绝了。

  师尊打算继续禁他的足。

  房内又是一阵无声寂静,连和煦的日光都仿若要被冻结。

  满心期待的请求被拒,陆续心中略微有些凉寒和沉闷。

  这时方休骤然开口,沉声道:“我陪他去吧。”

  陆续眉头微微一蹙,听见师尊点头:“也好。熙宁,这几日我不在陵源,你把阿续照看好。”

  “我知道。”

  这几句看似正常却又奇怪的对话,让陆续莫名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诡异。

  他这么大一个人,还需要人寸步不离的照看?

  无可避免地让人联想到秦时名为照顾,实则监视的护送。

  可他又很难从怪异的感觉中挑出实实在在的问题。

  师尊对他从来都是过度的关怀和溺爱。

  好歹能够去深木林走一躺,行礼谢过后,陆续告退出了门。

  尘风殿外日光明媚,花色缤纷,方才书房中诡谲的沉闷一扫而空。

  方休又如往常一般,脚步轻灵,隽逸的脸上带着少年得志的洋洋意气,边走边围着他左晃右荡。

  仿佛刚才在尘风殿中的异乎寻常,都是一场被暖阳融化的错觉。

  “不知师兄又下山做什么坏事。”方休突然调笑,“我本来说和他一起下山,然后回来告诉你,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如毒蛇一般萤亮的双眸笑看陆续一眼:“还是陪小曲儿更为紧要。”

  方休又趁机毁谤师尊。陆续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不需要方休陪。

  这种对于心爱之人,不遗余力抹黑,使其孤立,最后身边只剩自己的病娇疯批,他敬谢不敏。

  说起来,刚才方休故意打扰师尊作画……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方休不想见到师尊画出心中明月?师尊的那一段伤魂蚀骨的往事,方休作为师弟,知道多少?

  寰天道君对此守口如瓶,他十二分的好奇,可惜无法得知。

  方休会愿意告诉他吗?

  陆续一旦起了好奇,心绪便如决堤的潮水,汹涌澎湃,难以堵回。

  他试探着询问:“刚才师尊所画之人,师叔知道是谁吗?”

  方休脚步瞬然一顿,不答反问:“小曲儿……你不知道?”

  对方略带几分认真的态度,陆续心觉有戏,更加胆大放肆:“是师尊心爱之人。”

  见方休看向他的疑惑目光中混入几分肯定,他单刀直入:“那人为何不在师尊身边?她是否已经……”

  “驾鹤西去?”

  方休怔然着眨了眨眼,看向陆续的眼神更为疑惑:“小曲儿,谁告诉你了些什么?”

  寰天道君曾暗示过,师尊有个亡妻。但陆续不好将这件事抖露。

  他虽不喜寰天道君,一码归一码,别人告诉他这个秘密,不能转头就将人卖了。

  方才师尊作画时说的那些话,几乎也在隐晦地告诉他这一事情。

  他将绝尘道君的话,简略地告知方休。

  方休默然了半晌。

  白靴踏上山间小道堆积的落叶,重叠了两声柔软细响。

  半刻后,方休嘴角轻轻扬起,眉头轻蹙,似是含着几分苦笑和无奈:“小曲儿,有些事,不能从我口中说出。”

  “但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答。”

  陆续心中微疑,方休许过什么誓言,不能说?还是和寰天道君一样有自己的底线,不愿说?

  但他自己猜出来,方休不会刻意隐瞒。

  他道:“师尊年轻时,有一位深爱的妻子?”

  方休点头,默认。

  “那位前辈她……仙逝了。师尊对她情深入骨,至今难以相忘。”

  方休偏过头,不言不语,再次默认。

  那位前辈为何会消香玉陨?方休不会说,陆续只能自己猜测。

  他思忖片刻,骤然想到那日他和薛松雨,于兴闲聊《戏春风》的风月八卦时,方休和师尊刻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不寻常举动。

  “那位前辈,在你们修为尚浅时,在秘境中遭遇了,意外?”

  方休将手背搭在嘴上,依旧沉默。但不否认的态度,将一切答案明示。

  陆续叹了一口气。《戏春风》的故事,九成虚构,也有一成空穴来风。

  当年更为详尽的情况不得而知,方休不说,他也无心再去揣测。

  旧事揭到这个程度,已然足够。

  那些花前月下,春风拂柳的点点滴滴,是师尊镌刻一生的宝藏。

  师尊若只想闭疏窗,独立残阳,孤心思量,他也不会再去探究。

  “多谢师叔。”陆续扬了扬嘴,将方才的一切藏于浅笑之下。只当所有的对话从未发生。

  脚步声再次踏出软绵细碎的声响。

  方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憋着没狂笑出声。

  他不知陆续究竟是从哪儿产生的奇怪想法,但事情最终的结果,他喜闻乐见。

  当初他好奇,闻风为何会将陆续这么一个资质平庸的人收为徒弟,于是仔细观察过这个好看得令人心惊的花瓶。

  陆续修为低,毫无自保之力,周围又全是恨怨至深的敌意。

  因此他如履薄冰,对谁都心存戒备。

  即便善意,也统统当做心怀鬼胎的图谋。

  唯独对闻风一人,心怀感念,深信不疑。

  闻风真是下了一步绝好的棋。

  不过陆续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最容易犯固执己见的错误。

  他只会认定自己心中所想,其余谁也不信。

  不知是谁给闻风挖的坑,让陆续深信闻风心中有个怀念至今的亡妻——这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

  只要陆续一直有这个误解,闻风就绝无半点机会。

  “小曲儿,”方休凝心静气了好大一阵,才终于压下心中那股笑到肚痛的狂喜,“师兄他一直爱着亡妻。但他绝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