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第86章

作者:三九十八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徐霁爱他,但更爱皇权更爱自己。

  相比之下,齐胤实在可爱至极——

  不,徐霁根本不配和齐胤作比。

  宋韫看着洛岱脸上新旧伤痕重叠,还是有些不忍,对裴季狸道:“送他回去吧,用上好的药……”

  洛岱却猛地抱住宋韫腿,“你杀了我!杀了我!”

  宋韫俯身,没用多少力气就掰开他已经枯瘦如柴的胳膊:“抱歉,恕难从命。”

  洛岱死死地盯着他,宋韫目光始终不躲不闪,悲悯而沉静,仿佛洞穿一切罪恶,然后公正地处罚,同时宽恕净化。

  洛岱不敢和这样的目光长久对视,他便转向已经怔住的苏明珠:“你杀了我啊!为你姐姐报仇!”

  苏明珠愕然,险些抱不住孩子:“我姐姐……你知道我姐姐……”

  洛岱见她神情触动,急声道:“当然知道!当年,康国以为她是前朝血脉,派人暗杀,把她溺死在了池塘里……你难道不恨康国人!杀了我!就可以给你姐姐报仇了!”

  洛岱神态激动,声音也带着颤抖,他此时已经完全没了求生的意志,声声蛊惑苏明珠杀他报仇以求解脱。

  苏明珠闻言面色惨白,双手脱力,襁褓从怀中落下。幸好宋韫及时把孩子抱住了,正要出言劝慰,却听苏明珠痛哭一声:“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宋韫听出话里意思不对,便让裴季狸带走洛岱,安顿好孩子,问苏明珠:“当年的事,还有隐情是吗?”

  看着被放到摇篮里和她「小叔叔」一起睡得正香的女儿,苏明珠揩了揩眼泪,抬头看向宋韫,像是畏惧似地很快又低头,半晌之后终于鼓起勇气重新正视他,正视眉间那一粒胭脂痣。

  “初次见殿下,其实我是害怕大过惊喜。”苏明珠红肿着眼睛,鼓足勇气坦诚道。

  宋韫微微皱眉,脑筋急转:“你姐姐的死……”

  “怪我,都是我的错。”苏明珠沉重点头,“当年,我姐姐明明在船上,却因为救我而跳水,把我托上船后,自己却再也没能上来——那时,大家都以为她是被水草缠住,我到今日才知道,是康国的人杀了她。”

  宋韫闻言亦是心头沉重:“归根结底,其实是我害了她。他们原本想杀的是我。她是你的姐姐,算来也该是我的姐姐。她在天有灵,就算有怨也该怪我,与你无干。”

  在知晓太傅其实是自己亲生父亲之前,宋韫从没把焉蘅暮的死和自身身世联系在一起,现在却都明白了——

  康国知道庭霜身份,却也不是完全知道——当年,宋韫的生父也曾像他一样男扮女装掩藏身世——只知道谢庭霜与焉云深有情。

  后来追杀庭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前朝血脉便成了康国皇帝一道心病。

  后来,尚未成婚的焉云深突然抱养了个女儿,说是姐姐家的双生之一,但两姐妹却并不相像。康国便认定焉蘅暮其实是庭霜之女,誓将其斩草除根。

  所以,焉蘅暮其实是替宋韫死的。

  宋韫思及此处,满心愧疚,却又听见苏明珠说:“不,不怪殿下,是我害了姐姐。”

  苏明珠轻抚摇篮,爱怜地看着酣睡的女儿:“我这些日子总是做同一个梦:梦见姐姐落在水里,眼睛耳朵都灌满了冰凉的湖水。她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只能缓缓地下沉……我想,幼安或许是姐姐转世。因为我从前见死不救,所以我这辈子也听不到女儿唤我一声娘亲,这是我的报应。”

  宋韫惊愕苏明珠所说,看着她泪眼朦胧,不知该如何开口。

  “姐姐救我上船时,我眼看着她上不来,却没有拉她,没有。”苏明珠闭了闭眼,“从小,我就羡慕甚至嫉妒姐姐,她分明和我是一样的父母,凭什么她可以做舅舅的掌上明珠,得到舅舅独一无二的宠爱,京城里说起才貌双全的闺秀也总是第一个谈到她,明明我们该是一样的。她有的,或许本该是我的。”

  苏明珠有些哽咽,要坦白地面对自己内心曾经的阴暗之处异常艰难。

  “我那时想,如果姐姐死了,舅舅是不是就会选我做他的女儿?这个念头太傻了。但我当时满心都是,姐姐享受过的赞美和优待已经够多,该到我了。”苏明珠红肿着眼睛看向宋韫,“所以,我没有呼救,眼看着姐姐沉入水底,眼睁睁看着我的亲姐姐死在了面前。多么恶毒的人才能做出这样该死的事?看着姐姐冰冷的尸体,我后悔了,但没有用,姐姐回不来了。即使后来看到殿下,想尽我所能对殿下好就当弥补姐姐,终究也是于事无补。是我害死了我的亲姐姐,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苏明珠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宋韫不知该如何劝慰,罗敷也不在,只能看着刘嬷嬷艰难地带着她和公主回了凤仪宫。

  当年,竟然是这样的吗?

  宋韫有些恍惚,在他印象中,苏明珠一直是沉稳大气的人,格外宽容格外大度。她也曾因嫉妒造成终生不可弥补的悔恨吗?

  宋韫倚靠窗台,仰望天上的明月。人生之路,一步踏错便步步有误。洛岱是这样,苏明珠是这样。宋韫上辈子懵懵懂懂,幸而上天给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正月十五,本该团圆欢乐,却因为往事揭开骤然蒙上一层阴霾。

  苏明珠还能对宋韫哭诉自白一番,宋韫满腹心事,却不知该对谁说。齐胤不在,连罗敷也不在。

  正想着,宋韫听见脚步声急促而来,转头望去,罗敷神色慌张——

  “沈玠今天没上考场!他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上夹子,排名应该是在很后面,为了不再掉,所以明天23点以后再更新哈,么么我的宝贝们——

第96章

  痴心 ◇

  他想要的是什么

  罗敷来不及喘匀气, 开口就是沈玠不见了的惊人消息,语气中不仅是对沈玠的关切,有向宋韫求助的意思, 还有对宋韫的质问。

  裴季狸之前送罗敷进宫,目的在于保护宋韫, 但罗敷自己的心思从来不在宋韫身上。

  从去年秋闱开始,甚至是更早的时候, 沈玠的考试就是她心头悬挂的头等大事, 或许她比沈玠本人都在意考试结果。

  正月十五, 考生入场应考,即使因为锁院,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她还是出了宫,在尽可能近的地方, 盯着考生入场。一定要亲眼看着沈玠平安赴考才安心。从破晓一直到天黑,她却完全没看见沈玠的踪影。

  “那么多考生, 会不会是你看漏了, 沈玠其实现在还在考场上?”宋韫问。

  罗敷肯定道:“不可能!就算有千万人,我也能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他!”

  “是不是皇帝知道他和你有关联,把他抓走了?”罗敷语调急切,脸上满是忧虑之色,“一定是的!一定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住进你家,皇帝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不行,我得去救他!”

  宋韫及时拦住她:“别冲动,无凭无据你能去哪?又能怎么做?杀到齐俦面前, 逼问沈玠何在么?”

  罗敷对宋韫袖手旁观的镇定难以接受, 冷声道:“他的死活你当然不关心。上次在妙峰山, 你也不是真心实意放他走吧?”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罗敷眯眼看着宋韫:“你是不是想将再用挑拨离间的法子,让齐俦除去沈玠?”

  顶着罗敷锐利的目光,宋韫不禁扶额,难道在这位罗敷姑娘眼中,自己就是如此心思歹毒又极度愚蠢之人么?

  就算要步步为营瓦解齐俦势力,宋韫确实以自身为饵用了两次离间计。沈玠也确实有才,是绝不能为齐俦所用的。但此时他无权无位,让他和齐俦敌对于宋韫有什么好处?

  说句不好听的,宋韫与齐俦徐霁较量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沈玠。

  但罗敷是听不进任何贬低沈玠的话的,宋韫只好说:“我答应了以后要重用沈玠,又怎会害他?况且……”宋韫脸有些红,“说好了,以后有了后嗣,要让他做帝师。”

  罗敷将信将疑,又道:“或许不是齐俦抓了他,是你。”

  “我?”宋韫不解。

  罗敷抿唇:“你不想让他上晏国的考场,做晏国的臣子,所以故意让他不能参考。说吧,他现在在哪?”

  宋韫闻言瞠目结舌,心里感叹,再聪慧的人到底也是逃不过关心则乱。罗敷姑娘平素是心思缜密之人,可一旦事关沈玠,思维就天马行空不可理喻了。

  宋韫只能再三表示,真的没有动沈玠。

  罗敷又怀疑到齐胤身上。

  宋韫无奈:“姐姐,你觉得自己心爱之人是高风亮节的君子,却也不至于贬低我心爱之人品行恶劣吧?好端端的,齐胤绑架沈玠做什么?”

  罗敷听见宋韫张口闭口心爱之人,如此大胆直白,偏过头去:“反正一定和你们脱不了干系。沈玠平安无恙还罢了,如果……”

  “不会有如果的。”宋韫安抚道,“我在宫中,消息都由裴季狸传递。如果沈玠真的有意外,他早就报给我知道了。裴季狸方才前来,没有提到沈玠。倒是你这边——”

  宋韫敏锐地想到:“你哥哥应当是不愿意沈玠做妹婿的吧?”

  罗敷闻言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混蛋……我去找他!”

  宋韫赶忙把罗敷拽住:“你去了,打算怎么跟他说?又怎么面对沈玠?要当着他说出你们兄妹的身世么?”

  宋韫三言两语让罗敷冷静了许多,她眸子骤然就黯淡下来,摇头:“不,不能……沈玠他忠诚于国家,重视信义……若是让他知道,我是前朝遗民,还一直隐藏身份蒙骗他,他不会原谅我的……那时候,连义兄义妹的名头也没有了。”

  看着罗敷黯然的神情,宋韫叹息一声。他本来还不解,当年父亲们为什么会分明相爱却不能相守,导致遗憾终生——

  本可以互相坦白的话没有说开。设想着会陷入于情于义的两难,可两个人还没真正置身其中,就先替对方选择了自以为于其有利的道路。结果就是误会至死,余生错过。

  宋韫让罗敷坐下,斟了两杯茶,推一杯到她面前:“你敬佩沈玠,且倾慕于他,但大概你对他并不完全了解。按照世俗观念,忠臣不事二主。既然你说他忠于国家,那又何必让我招他入朝呢?论及欺骗,我也瞒了他我的男子身份许久,但他知道之后,虽有愤怒,却没有到当朝皇帝处告发我?为什么?”

  罗敷素手紧握成拳,咬了咬下唇,目光冷如冰霜:“你这是在向我炫耀示威么?有齐胤,裴季狸,甚至我哥还不够,连沈玠也对你死心塌地!你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我知道,不用你再三提醒!”

  宋韫正饮茶,闻言呛得咳嗽连连:“什……什么……”

  罗敷横他一眼。

  宋韫放下茶盏,不知是呛得还是别的原因,脸色晕开薄红:“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说,沈玠或许并没有你以为的那样重视功名利禄,这次科举考试于他而言可能并不是很重要。”

  “怎么可能!”罗敷音量骤高,“他等这次机会已经太久了。上上届秋闱,他就应该高中解元,然后一路顺遂三元及第。是胡复为你存材,所以一直打压。如今他终于可以出人头地,拿回属于自己的荣光,他怎么会不在意!”

  宋韫摇头:“沈玠从前怀才不遇愤懑沉郁,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大出风头,被世人称赞年少有成吗?名利如浮云,只会遮蔽庸才眼界。沈白圭之所以为沈白圭,他胜过他人之处,不仅在才学之上。更重要的,是他胸怀天下,有一颗赤子之心。罗敷姐姐,起初你只是胡复派去试探他品行的,后来倾慕于他,不也正因为沈玠是难得的心有大义,不为美色所动不为权贵所屈的正人君子么?若他满心只求高官厚禄,还能入你的眼吗?”

  罗敷有些恍惚,舒开拳头,紧紧握住了心口那枚吊坠,良久才讷讷问:“那你说他想要的是什么?”

  “就在你手里。”宋韫沉声答。

  “我手里……鱼钩?”罗敷松开手掌,露出那枚不知被摩挲过多少遍的锃亮的鱼钩,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若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何用衮衮诸公出仕济世?届时,海晏河清,庙堂虽高,却不如一蓑烟雨任平生,渔樵于山水之间,浑然忘我。”

  宋韫微微仰头,缓声道:“沈玠不得志时自比严子光,心底却更愿做张横渠。不为一国一姓尽忠,而为天下寰宇立心。他虽有些书生迂腐气,却也不至于愚忠。身微信晏国百姓,若是只认齐姓皇帝为尊,当时在妙峰山他就会拼死也要和我这个前朝余孽同归于尽。我的身份,他尚且能够接受,何况姐姐你。”

  宋韫看罗敷听得似懂非懂,最后总结道:“所以啊,不要觉得自己和他之间阻碍重重,也不要为沈玠担心。既然他没有应考,就一定有不应考的道理。至于他的安危,我会让裴季狸保护好他的,保证他平安顺遂抱负得酬。”

  罗敷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宋韫发誓。宋韫以自身起誓,她还觉得不够,一定要带上齐胤。

  宋韫为难:“不用如此吧?”

  罗敷坚持:“一定要。你还勉强可信,齐胤那个妒夫日后会不会排挤打压沈玠却很难说。”

  .

  “阿嚏——”

  一阵寒风吹过,齐胤打了个喷嚏,身上冷耳朵却热,拢了拢披风,对身旁裴季狸说:“哥,我和你那些往来信件,不是早该销毁了吗?怎么到了公主那里,辗转之后还让韫韫看见了,韫韫至今还没消气呢。”

  走在登妙峰山的山路阶梯上,裴季狸跟在齐胤身后,闻言身形一顿:“那些信,宋韫……我不是有意。”

  齐胤回头看他一眼,继续走路。

  天上圆月高照,清朗的月光让裴季狸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那一阵,公主性情不稳,手抄完佛经又全部撕掉,撕了又写。我把那些信件给她,以为她撕毁,没想到她性情平和下来开始折纸。更没想到她会送给……”

  山路崎岖,裴季狸始终踏在齐胤后面一阶。前面速度快,他也快;齐胤慢下来,他也缓步,绝不与齐胤并行甚至越过。

  他从没从齐胤手中抢夺过什么。骨肉亲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有的人觉得自己生来就带着原罪,不配沾惹一切好的东西。

  譬如天上的月亮。

  月光照在身上已经是恩赐,怎么还敢妄想摘下月亮。

  齐胤一直作声,裴季狸有些急,抬头:“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