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破案超神 第70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宫廷侯爵 悬疑推理 爽文 穿越重生

  夜无垢扇子挥出,分寸间几乎擦过他喉头:“案子未破之前,谁也不准走!”

  这边开始干架,那边公堂上,汾安侯终于对上朝慕云视线:“指我是蛛娘娘,你可有证据?”

  朝慕云抬手,皂吏托盘上呈上了一堆东西,全都是在柴方房间发现。

  “这第一个,便是柴方。他是漕帮中人,却几十年在你府里做管家,既是暗桩,保密当为关键,经手过的东西都会注意随时处理,但这次他死的太急,有些东西没来得及,大理寺搜到了,若不往漕帮的方向想,有些事许联系不到一起,但查明他漕帮之人身份后,这些东西,便也不难解读。”

  朝慕云看着汾安侯:“他是你与漕帮的联络人,是么?你与漕帮明面上并无过多接触,实则是一条船上的人,蛛娘娘是你一手组建操作,也是漕帮授意,你们在合作?”

  汾安侯抬了下眼皮:“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于我而言,有何利益可言?”

  “以你这身份地位,做这种暗里人牙子的买卖,的确收益高于付出很多,投入精力巨大,反倒不如别的生意,”朝慕云看着他,“侯爷不妨解释解释,为何执迷于这条路?”

  汾安侯都要气笑了:“你不懂的问题,倒来问我?”

  朝慕云:“我此前说了,蛛娘娘组织的第一次冒头,是在十六年前,贵府两嫡子遇害前后。”

  汾安侯眯了眼。

  朝慕云:“小吴氏策划要弄死你两个儿子,你可能真不知道,但你之所以不知道,一点没察觉,难道不是因为在忙别的事?比如天子遇刺时的意外,想办法弄丢一个孩子……”

  汾安侯当即大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朝慕云眉目平直:“我自是知道我在说什么,侯爷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

  今天的堂审果然刺激,围观百姓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使了,朝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朝慕云仿佛不知道害怕和禁忌,话音继续:“据我所知,当年天子遇刺,太子丧,幼子失……”

  随着他的话,京城百姓都想起了那段历史。天子遇刺可不是小事,在场但凡有点年纪的,都记得当年那场乱,太子当场就死了,皇上三岁的小儿子被护卫掩护送走,后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但皇家的事不会对外说的那么清楚,都说这个孩子死了,但到底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

  据说这场刺杀来自于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先帝携几个最喜欢的儿子北巡时遇到雪崩,悉数丧生,皇位传到了当时在京城的唯一儿子头上,也就是承允帝,这场刺杀来自于当时未在京城,且之后担心被新帝不容,一直流亡在外的典王。

  典王藏头露尾,一直不出现,一朝刺杀,就冲着承允帝软肋,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谁会不知道?

  对这两位皇族,大家也有自己的观感,承允帝在继位前,只是个闲散王爷,之后被赶鸭子上架,没想到竟也不错,有政见,有眼光,有仁心,也有雷霆手段,大允在他的治理下风调雨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偏偏遇到这种事,儿子没了,老婆没两年也去了,搞得现在一点心气都没有,都不好好理政了……但这种无妄之灾,皇上也是人,让人家怎么办?

  这个典王就忒不是个东西了,早年默默无闻,是个不被人看到的小透明,先帝临死前根本没想到过他,承允帝登基了,他觉得不公平了,想来摘桃子,要玩还不正大光明的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承允帝一登基,他就消失不见,生怕别人拿他开刀,暗里搞风搞雨,积蓄势力,也没有正大光明的打,而是把人承允帝的两个儿子搞没了,不管眼界还是格局,都小了不是一点半点,这种人怎堪贤君?

  朝大人话中之意,这里除了典王作乱的事,还有汾安侯的事?他是典王一方的人?甚至还干了这种偷杀人儿子的,丧良心的事?

  百姓里有人听懂了,有人没听懂,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担心,朝大人在大理寺公堂说这件事,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人群里,有位青衫老者目光突然犀利,转而又落寞,微微阖了阖眼,最后化为叹息。

  公堂上,朝慕云看着汾安侯:“你当时是想偷走那个才三岁的孩子,还是想杀了他?可是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你未能得手,仓促归来,认为必须得想办法开脱,比如饮醉酒——正好也为你府里之事,提供了合适环境,让小吴氏对两个嫡子动手更方便。”

  “——当年那个三岁的孩子,如今在何处?”

  汾安侯冷笑:“这种事,本侯如何知晓?你既然这么会编,要不要自己猜?”

  朝慕云:“我猜你一定确定过,这个孩子没有死,否则你不会创建启动蛛娘娘,暗中行人贩子之事——寻找追踪丢失的孩子,用人贩子组织,会更快不是?寻了这么多年,侯爷可寻到了?典王又在何处?”

  汾安侯:“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这种话,侯爷还是不要想骗过人了,”朝慕云眉目平直,“你只是个侯爷,非皇族宗室,不管刺杀天子,还是谋害皇嗣,与你而讲收益都不大,你之背后,必有人。”

  汾安侯眸色阴阴:“你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老子有!”

  章夏清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走上公堂:“十六年前,你两个儿子被小吴氏弄死,你自己不上心,小吴氏又要坐月子,丧事悉数由下人打理,幼儿夭折不吉利,不宜做大,你那小儿子身上衣服都没换,穿的就是死时身上那一套,衣服黄氏可以找,现在在坟里可能烂了,但配饰不会,黄氏盯着你和大汤氏,肯定不能给他太便宜的东西,见你丢了个小金叶,就给他放在了身上,我在墙塌时,正好看到了那枚滑出领口的小金叶,当时没在意,还是这几天才想到,那种雕纹形意,分明是龙纹,是只有皇子身上才会有的东西!”

  “你说你跟天子刺杀一事没关系,这小金叶哪来的,又是怎么丢的!”

  章夏清说着话,眼睛通红:“我女儿被人贩子拐走,我原本只是以为我们父女俩倒霉,竟是前几日才看明白,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的!因为你怀疑我看到了什么东西,知道了什么事,试探无果,又不想说明白,就想办法控制我,我女儿身上那个什么双环玉佩,只是个幌子!”

  “我……我也做证……”

  看着父亲站出来,后面在侍女陪伴下的章初晴也大着胆子,走到了公堂:“当年就是陈大娘拿着铃铛,把我拐走的,在远处,我看到了侯爷的脸,他一直一直看着我……”

  拾芽芽也走上前,拉住了章初晴的手,似乎在给予彼此力量:“我也可以作证!这个陈大娘干惯了这种坏事,专门找好说话的小姑娘,扮可怜,说不认识路,说饿了渴了,请小姑娘带她一程,到偏僻之处,就会用迷香帕子……田村那种地方,都是这样的小姑娘,养着养着卖了的,不卖了放在村里,给那里的男人生孩子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若不是有刘婆婆帮忙,我都逃不出来……”

  众人看向公堂上,瘸了腿,一脸凶相的刘婆婆。

  拾芽芽走过去,扶住了刘婆婆拄着拐杖的手,微仰着头,两只大眼睛清澈无垢,像湖水里沁着的宝石,干净极了:“我认得你的,一直都记得。”

  陈大娘愣了愣,突然很狠骂刘婆婆:“原来这么多年,你才是扎的最深的钉子,我竟一直都没有看透!”

  刘婆婆看向朝慕云。

  朝慕云目光清澈,干净到锐利:“我之决心,刘婆婆现在,应该看懂了?”

  刘婆婆这才重重拄了下拐杖,视线掠过陈大娘:“若是叫你这蠢妇都看透了,我能活到现在?十六年前,我分明没有做过任何不应该的事,只是因为偶然路过产房门口,就被你怀疑有问题,连出府带着我,你是蛛娘娘主事,把我卖给那群男人糟蹋,你是不是很骄傲?”

  “可惜有些人是人,知廉耻,懂气节,一辈子顶天立地,有些人生下来是畜生,一辈子都是畜生,我若不装成和你们一样,怎么和你们‘沆瀣一气’,悄悄收集你们的证据,如有合适的时机,小小帮助一下别的姑娘,静待天亮之时?”

  陈大娘冷笑:“你少在那里装大气,你又比我高贵多少?好好想想你生的那几个儿子吧,你真不为他们考虑考虑?你不是一直以他们为荣?”

  刘婆婆声音比她还讽刺:“儿子?那不过是老畜生的种,生出的小畜生罢了,忠孝节义什么都教不明白,活着不过是造粪,我刘家人才不是这样,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第60章 受死吧

  烈阳昭昭, 光芒耀目。

  天底下没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可阳光背后,总有阴影。

  堂上两个小姑娘的证词让人心头忍不住重重一跳, 这个人牙子组织,到底害了多少人?利用别人的善良,做着最罪恶,活该下地狱的事,套路有几何,招数有几种……

  整整一个村子, 基本上是恶人集中营, 看堂上朝大人这般问话,显而易见,这个村子并不是所有黑暗, 可能只是这群人的据点之一,这么多人……竟然心安理得, 毫无廉耻的做这些事,一个有良知的都没有!

  唯一一个敢于反抗的, 还是个受害者。

  看刘婆婆年纪,她经受过多少苦痛, 常人根本无法相像,得是怎样的心智和骨气, 说服自己忍了那些痛苦,甚至把自己‘转化’成他们的一员,‘拥护’他们,‘崇拜’他们, 才能慢慢接近核心, 一点点的, 少少的获知些秘密;又是怎样提醒自己要忍住,日日看到女人们受苦,却不能给予更多帮助,甚至偶尔要随男人们口风骂几句;还要时时谨慎小心,在最合适的时机帮助别人,且保护自己,不要被发现。

  组织如此严密,作为一个边缘人,刘婆婆太多事情做不到,想要摧毁组织,必须得有别人帮忙,她一直在蛰伏,等待一个机会,可能为此夜夜难挨,可能伤心难过,可她一句话都不曾说,打落牙齿也往肚子里咽。

  她也是一个当娘的人,得是多大的怨恨,才会连儿子都不愿意认?

  “你们当真以为自己可以永远猖狂,干的这些勾当,别人永远不知道?”

  刘婆婆哼了一声,重重拄了下拐,撕开袖口,取下一样东西:“纸里包不住火,再厚的云也遮不住青天——小朝大人且看!”

  皂吏接过布巾,递到了朝慕云案前。

  朝慕云伸手展开,上面是以线条勾勒出的简单地图,用极细的簪花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有的点朱,有的描黄,有的只是简单的墨色……

  田村的地形,朝慕云去过,再熟悉不过,这上面画的并不只是田村,还有其它据点,以及据点上的,蛛娘娘的人。

  这里没有写任何一个受害者,因为受害者在这个组织里只有一个名字,叫‘女人’,她们的自我都被剥夺,这些红红黄黄黑黑的字,都是组织里的人,这是蛛娘娘的花名册,从头领,到普通组员。

  “他们干的那些勾当,我老婆子都懒的说,门口这么多姑娘孩子,别脏了人的眼,”刘婆婆看着朝慕云,“只是有个问题,小朝大人可愿为我解惑?”

  朝慕云:“您请讲。”

  刘婆婆:“你派人将我从村子里悄悄接出来,我就知你可能猜到了什么,我在村子几十年,自认装的不错,那些臭虫从未察觉,因何你只去了一次,便觉我身上可能是突破口?”

  朝慕云看着她:“因为你并没有很享受。”

  刘婆婆默然。

  “若你真像村里人说的那样,以男人为天,以为组织生了几个得力儿子为荣,你的趾高气昂会是另外一种表现形式,而非只是对外乡人凶,不准接近。”

  朝慕云话音缓缓:“你在那个村子里,一点都没有享受,你不打理自己,不穿好衣服,甚至吃的也不好,有病也不治,你苦着你自己,你对外人的凶,更像是对外人的一种保护,无知者最好不要接近那里,因为会引来祸事——是么?”

  蛛娘娘这个组织对于受害者的迫害,远远不止拐掳卖甚至殴打的这个行为,还有更多对于心灵的摧毁和伤害。

  心理学上有个让人很难过的效应,叫习得性无助,因为重复的失败和惩罚,失去希望,无可奈何,任人摆布。这种心态多在战争动乱或饥荒的环境下发生,人们的基本生存权利受到威胁,却又没有办法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便只能说服自己接受。

  那夜救出来的女人里,很多表情麻木的,就是这一种,她们需要外部社会给予她们更多的支持和疗愈,可能才会慢慢好一点,但受过的创伤永远不会消失,可能会在将来的时间段里反复折磨她们。

  朝慕云很佩服刘婆婆,她能一路坚持隐忍,走到这里,是时间大多数人,都少有拥有的勇气。

  “原来如此……”

  刘婆婆听完朝慕云解释,笑了:“汾安侯府当年之事,我并不知晓,我当年只是侯府一个最普通的下人,无才无名,好事轮不到我,坏事,别人大概也不放心我,我并不知夫人计划,也不知这日有两个嫡子要死,只是不小心路过产房,被当时的陈妈妈看到,疑我有问题,才在‘被赶出王府’时带了我一起,她只是把我卖给了田村男人,并没有杀我——”

  她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陈大娘:“我猜可能是出于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吧,同是王府里出来的,身份际遇相类,她能吃香喝辣,我却只能被人欺辱,在自己被欺负,些许不得志的时候,回头看看我,岂不是舒服很多?”

  陈大娘没说话,时至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了。

  她纵有些小聪明,能做个小管事,诓人骗人很拿手,到底少了大格局,不知道现在会不会说多错多,反而失误连连。

  “汾安侯。”

  朝慕云看过去:“蛛娘娘组织和漕帮之人勾结,沆瀣一气,第一次初尝机会是十六年前,借他人刺杀天子的时机,你太过于看重这件事,反而忽略了自己家,你九岁和三岁的两个嫡子身亡,皇上的三岁幼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此后你与柴方带着蛛娘娘组织一同静默,之后低调发展,因漕帮又有它事,两边关系恢复蜜月,渐行渐好,遂这蛛娘娘生意,便也转起来了——”

  “蛛娘娘并非小吴氏,也不是别人,而是你汾安侯,你现在认不认?”

  汾安侯阴阴抬头,没说话。

  朝慕云看着他的眼睛:“蛛娘娘做暗里人牙子生意,榴娘娘做明面保媒拉纤,实则帮人寻找调.教可心妻子,拓展人脉利益网之事,二者‘业务’在多处地点有交叠,招提寺黄氏案时更是曾经相撞,这两个组织关系甚密,你都熟悉,甚至榴娘娘也是你的,或者,是漕帮的?”

  汾安侯眼皮微撩:“证据呢?言我有罪,朝大人总不会空口无凭。”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朝慕云还没说话,章夏清冲了上来,掏出袖子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

  “真当老子这九年白跑了,什么收获都没有么!”

  真要那么没出息,他怎么找到的女儿!

  他有些歉意的看了朝慕云一眼:“这些都是我保命的东西,不敢随身携带,藏到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那夜救出女儿后,我再舍不得,也得走开一会儿,拿这些……”

  朝慕云知道,就是他感觉有些奇怪的那个晚上。一个这个对女儿关切备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父亲,为什么突然离开,原来是去拿这些东西了。

  也是时间太巧,刚好是管家柴方的遇害时间,倒让当时的他有点说不清。

  地上散落的东西多是纸页,信封,很多跟蛛娘娘有关,更多跟汾安侯有关,有很多他与别人来往的私信,上面有明显漕帮的标志。

  最显眼的,还有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铃铛,铃铛银制,小巧,被摔在地上时一瞬的声响,声音并不是清脆通透,而是有些闷,有些偏悠长,不尖锐,却足以让人们忽视不掉,非常特殊。

  朝慕云视线迅速转向拾芽芽和章初晴,两个小姑娘脸色已经同时发白,章初晴手开始颤抖,拾芽芽也是,但这一次,拾芽芽没有进入应激状态,而是紧紧握着章初晴的手,两个小姑娘彼此支撑,靠的紧紧。

  章夏清当然也看到了,抹了把脸,瞪向汾安侯:“我妻再是庶女,被你千般万般瞧不上,我这女儿好赖跟你也算有血缘关系,你怎能这么狠心,将她这般害了?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孩子之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汾安侯冷嗤一声:“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麻烦。”

  现场陡然一静。

  汾安侯环视公堂:“你们一个个这么清高,无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这些生过孩子的,敢说从来没嫌过孩子烦过?明明是父母给予了她们生命,她们却一个个不乖巧,不听话,不长进,没本事叫别人喜欢,也不能给父母长脸,整日抱怨这个不够,那个不足,任性贪婪,什么都想要,说自己本该什么都有,全天底下就他们最无辜,全都是父母的错,就该不生下她们,天下太平……呵,我偏看这种人不顺眼,就拐了,卖了,又如何?我这是在替别的父母解决麻烦,他们该要感谢我!”

  “女孩而已,丢了就丢了,再生一个不就行了?回头好好养,又能卖个好价钱,你看这世道,有几个真正找孩子的,还不都认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