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 第10章

作者:我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衣轻飏下意识回头,以为唤的自己,却发现女人正越过密林,与他们擦身而过直奔山顶。

  司青岚随即喊道:“别去!”

  她欲使法力将女人拉扯回来,却发现任何道法都无法作用于女人身上。

  “法力失效了!”司青岚只喊了一声,将衣轻飏推给十七,便跟着追了上去,想把送死的女人拉回来。

  徐暮枕也喊:“一切都是幻境,二师姐!”

  “阿一,你在这儿乖乖地等我回来,不准上山!”刚嘱托完,徐暮枕也朝山顶奔了上去。

  可他刚跑了没多久工夫,就发现身边多出来一个短腿小身影,气喘吁吁地跟着他一块跑。

  “阿一!”徐暮枕诧异,“我不是说了叫你别跟上来吗?”

  衣轻飏喘了一口气,指指前面:“十七师兄,你看。”

  徐暮枕顺着看去,先望见他二师姐的背影停在前面,再远一点,阴暗的天色里便只瞧得见那唯一电闪雷鸣的光亮了。

  这还是徐暮枕人生第一次如此直面天雷。

  摧拉枯朽之势的天雷之下,远处小小的孩童成了豆大的一点,他仰头迷惘地注视这来自上天的惩罚,似在不解。

  在天雷快要落地之时,他的阿娘扑上前将小孩用力推了出去。

  天地在那一刻黑暗了一瞬,视野尽被抹除。

  而后猛然变为白昼,灼疼了所有人眼睛。

  司青岚早在黑暗时奔了回来,亮光出现那一瞬,她赶忙伸手,衣轻飏视野一黑,被她捂住了眼睛。

  “别看,阿一!”

  除了二师姐的声音,衣轻飏便只听得到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了。

  他眨了眨眼,即使什么也看不见,脑内也在无限循环另一个他被推下山坡时所见到的画面。即使他不想循环这一幕,可他的情绪仍被障所影响了。

  二师姐想保护他,可这保护来得太晚了,晚了七百年,晚到他早已不要任何人的任何保护。

  一切明亮逝去后,天地重归阴沉沉的宁静。

  司青岚与徐暮枕上前,查探女人的尸首。与其说是尸首,倒不如说只剩下一摊灰烬与一根骸骨了。

  “那个小孩应该落下山坡了。”司青岚道,“十七,你留下看好阿一,我下去看看。”

  徐暮枕说:“可阿一呢?”

  司青岚莫名其妙:“不就在我们后面吗?”

  她回头一指,一怔,随后叫声震彻山坡:

  “衣九九!你个倒霉孩子!又给我跑哪去了?!”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师弟啊。”徐暮枕语气平和,无奈摊手。

  衣轻飏听见他二师姐震穿耳膜的喊声了,但此刻他已经来到了山坡下,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几步上前把滚落在草丛里的小孩提溜了起来。

  “哟,您还没死呢?”衣轻飏闲闲地问。

  小孩呛了呛灰,咬着牙,满脸泪水,流得全是焦灰的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他牙关都打着战,不停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这话衣轻飏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他把丢在小孩地上,淡淡道:“不为什么。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小孩仍在打着战流泪,不断重复为什么,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衣轻飏自顾自道:“有句话是,生即是罪,不生即是无罪。你违背天命降生于世,这就是你的原罪。”

  小孩抬头怒视着他:“你是骗子!为什么我不能出生,还要把我生到这世上!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

  衣轻飏笑了:“我是骗子?我骗我自己吗?”

  小孩想爬起来,眼泪大颗大颗无助掉落:“我要去找阿娘!我要去找阿娘!只有她不会骗我!”

  衣轻飏把他轻松地摁回地上,耐心有些告罄:“我是不是在骗你没关系,但别再装出那副无辜的模样了,哭给谁看?让人看了就心烦,你可一点都不无辜。”

  衣轻飏冷冷地俯视他自己。

  “第一道天劫大树替你挡了,第二道天劫阿娘替你挡了,第三道呢?你还想连累多少人?大师兄?二师姐?还是让天下所有无辜之人受苦受难,来成全你的逆天改命?”

  小孩哭得涕泪纵横,在地上打着滚:“那你干脆杀了我好了!杀了我!世上就再也没有我这个祸害了!”

  衣轻飏见他在地上撒泼打滚,正想说些什么,阴沉的天空中又响起一道沉闷的滚雷声。

  第三道天雷声势浩浩地降临,黑云卷作漩涡翻滚,连天地也为之黯然。一切如衣轻飏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上天对一个孩子的怒火仿佛都集中在一道天雷之上,劈天盖地,势遏行云。一时之间连这孩子本人也看怔了,因为没有人不会在造化的威力前感到恐惧。

  渐渐小孩的哭声也没了,化作幻影散去,浩浩雷劫面前,只剩下了衣轻飏一个人。

  记忆和亲眼所见终究不是一回事。衣轻飏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躲过这第三道雷劫的?关于第三道雷劫的记忆一片空白,就好像刻意被人删除了一样。

  小孩消失后,漫天雷劫自然对准了衣轻飏一个人。或者说,从始至终这个孩子就是他本人。

  二师姐和十七师兄唤他的声音也消失了,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不好!衣轻飏这才从造化的震撼中醒悟过来,他已不自觉被障影响了情绪。

  障眼自发吞噬了障主生出的怨念后,将障主以外的人全都赶了出去。情形有些糟糕,若他再不能找到障眼,极有可能永远困于障中,困于自己的怨念之中。

  但眼下找不找得到障眼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面前这道天雷。

  所谓风水轮流转,方才他还在冷眼笑话过去的自己,现在他就成了障中人,不得不生受这第三道,也是威力最大的第三道雷劫。

  所以他前世究竟怎么躲过去的?是劈了,没劈死?

  可他大爷的!这玩意怎么可能劈不死人?

  无论衣轻飏内心怎么狂奔,思绪也只在几个转瞬之间,他正要往袖子里掏出所有符纸,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上去再说,再一抬头,那天雷竟已裹携狂风呼啸而至。

  别说掏符纸了,他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那一瞬天雷中呲啦的闪电花,他都瞧得一清二楚。

  这下得劈得渣都不剩了,衣轻飏最后遗憾地想。

  ……

  耳畔传来大风猎猎翻卷衣袍的声响。

  意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弥漫来一阵熏陆香的气息。初闻时苦涩微辛,尾调却如雪松冷冽沁人。

  但衣轻飏对这香并不陌生,不如说是时隔三十年,他第一回 重新嗅到这熟悉的熏陆香。

  再仰头,一个高大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个儿很高,高到衣轻飏得把头整个仰起。白衣背影薄如剑刃,却给人以一种错觉,好似站在这道身影后,天地之大都可以无所畏惧。

  衣袍被狂风吹卷,广袖向后拂动,拍打过衣轻飏的小脸。

  那一刻,下意识的,一个久未唤起的称呼涌到了衣轻飏嘴边。唇动了动,却发现喉咙竟然干涩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什么造化,什么雷劫,什么障,统统都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时,自动被忽略了。所谓下意识,往往比嘴上的厉害、行动上的踟躇更诚实。

  衣轻飏脑内填满空白,怔愣间伸出了手,想去抓住狂风中那人飘动的衣袖。

  下一瞬,那道身影在替他受下雷劫后,便随风化为烟灰而去。衣轻飏一怔,连忙伸出双手去抓,只余一手灰烬。

  这下真成幻境了。灰烬被风一吹,抓也抓不住,轻轻地便散了,一切恍若短暂幻梦,只留空气中淡淡的一缕熏陆香。

  雷劫散去,阴云也散去,黑暗了十年的青山村第一回 迎来天明。万里晴空,惠风和畅,如雨擦拭后的澄澈。

  衣轻飏卸去所有力气,直直坐在了地上。

  恍惚了好一会儿,衣轻飏后知后觉,刚刚那道身影真是……大师兄吗?

  前后拢共就几个呼吸之间,他甚至都没看到那人正脸,就那么一个背影。但那副神态,身形,乃至于身上沾的香,都和他记忆中的大师兄一模一样。

  是他的幻觉还是梦?

  作者有话说:

  云倏:劳驾,结一下出场费。

  衣轻飏:之前立的所有flag都要倒了,珍惜现在的我吧,诸位

第9章 归去来|五

  要么记忆出了问题,要么感官全出了错。

  衣轻飏沉思片刻,一拍脑门。

  要是大师兄,那就更不对了!

  方才障已把与这段前世无关的人都赶了出去,二师姐和十七估计正在啥也没有的荒山上到处唤他名字了,大师兄怎么可能出现在障里?

  除非,除非……衣轻飏深深捂住额头。

  除非,大师兄也和这段前世有关。而他缺失的有关第三道雷劫的记忆,正是与大师兄有关。

  但这怎么可能?这个人——可是大师兄呀!他怎么可能跑来替他以身挡雷劫?搞得他和他关系很好一样?

  前世?就算是前世,衣轻飏也不觉得他会与大师兄这类人有很深的牵扯。更何况,以他未缺失的有关前世的记忆来看,活到十岁,他不可能见过大师兄这种人后还没印象。

  在这一世别说师兄弟了,他和大师兄连陌生人都算不上。一个素未相逢的人他会跑过来帮你挡雷劫?莫名其妙吗这不是?

  对,莫名其妙。怪不得自己缺失了这段记忆却毫未起疑。

  这道背影在他整个前世记忆中,就是最莫名其妙的一笔。没有前因,没有后果,甚至连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都不清楚。

  衣轻飏更生疑的是,那背影真是大师兄吗?若是,目的呢?理由呢?背景呢?

  整的哪一出啊这是?这不莫名其妙吗?这感觉若要形容,就像他好端端在路上走着呢,石子忽然进了鞋底板——膈应。

  他还是得从一而终,远离清都山上的所有人,才是上上之选。衣轻飏打定主意从地上爬起,刚走了没一步,便被一个东西给绊了个大趔趄。

  确认自己今天八字倒霉,衣轻飏寻看祸首,却阴差阳错捡起一面熟悉的古镜,镜背刻有简单的两个古字。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了这么久的太虚镜居然随随便便就捡到了。

  等等……衣轻飏忽然冒出个猜测,这太虚镜不会是从方才那男人身上掉下来的吧?

  衣轻飏深深蹙眉。太虚镜怎么会在他的身上?他究竟是前世之人还是障中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