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 第22章
作者:我怀
他可怜兮兮地眨眨眼:“二师姐,我手疼……”
司青岚长叹一声:“不是我忍不忍心的问题,是九七明天就要交给大师兄了,你再交不出来,到时候无上天尊都保佑不了你。”
衣轻飏收放自如,快要挤出来的泪花一滴不留地收了回去,一言不发,继续干饭。
如果撒娇对大师兄有用,他现在就可以抱住大师兄大腿哭上个三百二十回不带喘气的。
只是可惜,大师兄那种对谁都不会心软的性格……
“你求我是没用,”二师姐忽然出主意,打断了衣轻飏的思绪,“但你可以去求你大师兄呀。”
“阿一啊,不是二师姐说你傻,是你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就没发现,大师兄待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衣轻飏迷茫地抬眼看他二师姐,又迷茫地摇头:“没发现,不觉得。”
司青岚叹气:“平时看你脑袋瓜挺机灵的啊,怎么一谈到大师兄就是个木的呢?”
衣轻飏艰难地回忆:“偶尔的几次吧……难道不是因为大师兄本来就待师弟师妹们挺好的缘故吗?”
司青岚索性直说了:“木鱼脑袋呀阿一,大师兄是待大家都挺好的,但你看看,有哪个师弟师妹可以和大师兄住一起?又有哪个师弟师妹可以犯了戒还被大师兄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你上回被罚戒尺,是不是大师兄因为不放心别人打你打得重了,所以从来不亲自罚同门的他拿起了戒尺?看起来重重打了你三十下,却不到半天你手心就恢复如初了,我的药都还没用上?”
衣轻飏后知后觉:“原来是这样吗?”
“阿一呀,”二师姐恨铁不成钢,“你平时哄你二师姐哄得心安理得,怎么到了大师兄这儿脑袋就转不过弯来了呢?”
衣轻飏简直被司青岚点亮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但这样不会被大师兄误会成咸吃萝卜淡操心吗?”他诚恳求解。
司青岚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要真这么说,那对你的事最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还非你大师兄莫属了。”
衣轻飏捂着脑袋,开始沿着这条道路设想。
虽说他曾做好打算,这一世要和大师兄处好关系,抱紧他的大腿,暂时求得他的保护。可打算归打算,每回一落到实处,生出许多重顾虑的反倒还是他自个儿。
但这回司青岚的话,让他突然发觉自己的顾虑简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如果像哄二师姐一样试着去哄大师兄,那会发生什么事?大师兄的脸上又会露出什么他意想不到的表情?
衣轻飏像一个恶作剧的小孩一般,突然无比好奇。
作者有话说:
云倏:这个道侣标准真眼熟……
本场最大助攻,掌声送给二师姐!
下一章咱们就要用时光大法跳到孩子长大了,不然怎么谈恋爱啊这,好捉急。
第19章 绕指柔|一
清都山向北不到百里,有一处繁华小镇,名唤玉游。
春来江水绿如蓝,小镇临街卖杏花,一片好风光。
只是在这一片春日好风光中,忽然走入一个长发马尾高束、肤白唇红的美少年,夺走了来往所有路人的视线。
众人近看时,那翩翩美少年原来竟是个小道士,身着一袭样式简洁的沧浪色道袍,身后背着一柄剑,见人便问:“劳驾,镇上最有名的勾栏往哪走?”
被询问的小姑娘即刻红了脸颊,用手帕欲说还休地捂住嘴,悄悄打量这少年的脸。
再细看,才发现这少年的眉心处竟有一粒胭脂红的痣,恰到好处地点活了这副好皮囊,使其衬得更为昳丽姣好。
“劳驾,”衣轻飏礼貌再问,“镇上最有名的勾栏往哪走?”
小姑娘脸更红了,慌忙中拿手指了个方向。
卖烧饼的大爷开始嘴碎:“怎么现在道士也要逛勾栏了?世道真是不一样了,唉,白瞎这副好相貌咯……”
“谁说不是呢?世道乱,修道之人也守不住清规,管不住自己的腿了……”
衣轻飏道谢离去,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空气中的脂粉香越来越近,说明这个方向没错。他刚走到勾栏院门口,几个倚栏卖笑的风尘女子便将他拦住,笑嘻嘻地问:“小道长,这是要往哪儿去?我们这种地方可不招待修道之人的哦。”
衣轻飏弯唇一笑,朝几个女子煞有介事地行礼:“几位姐姐通融通融,我进贵宝地是来修行的。”
女子们被他那一笑勾得脸红,却还是忍不住逗他:“只听说过在深山里修行的,还没听说过来脂粉堆里修行的!”
“小道长莫不是逗我们好玩?您究竟是来修行,还是来做其他不正经事儿的?”
其中一个红衣女子勾起衣轻飏落在肩上的一缕碎发,言语暧昧:“您实诚些跟姐姐们说了,姐姐们不收你钱,反倒还要倒给你钱,一同做些快活的不正经事呢……”
衣轻飏轻轻拉住自己那绺头发,带着笑缓缓收回来:“各位姐姐,贫道真是来修行的,我家大师兄说了,叫我在你们这儿待上一天一夜,若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他便准我试炼通过呢。”
几个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小道长呀,你家大师兄可真是舍得把你往我们这儿推,这不是对你的考验啊,这是对我们姐妹的考验啊!”
笑是笑了,衣轻飏还是轻而易举穿着一身道袍混进了勾栏院。
几个大姐姐拉扯着他进了院子里,好几个正要朝他扑过来,衣轻飏一个闪避加后退,女子们撞作了一团,他则客客气气地抬手说:“得罪了几位,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不奉陪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诶!别走啊!小道长!”女子们在后面招手呼唤。
衣轻飏快步疾走,几个转身躲过晃晃悠悠的酒客、「不小心」摔上来的女人,终于混进了内院。
内院湖中心有个水榭,穿着一身孔雀蓝道袍的男人正在对月举杯,左手搂着三个女人,右手搂着两个小倌,吟诗作对——也俗称对月撒酒疯:
“有女如斯,君当醉卧啊哈哈!”
哐当——
一把利剑从远处飞来,直直打落男人手中的酒杯,插入了桌面。
“嘎?!”男人向后倾倒,吓出鸭叫。
“啊!濯缨君!救命!”女人和小倌们喊叫,纷纷慌乱地往男人怀里钻。
被唤作濯缨君的男人抬头,见远处一位道袍美少年悠悠哉哉地走过来,至他面前才不咸不淡地打招呼道:
“三师兄,您在山下玩得挺快活的啊?”
“哟,”男人笑笑,“我说打哪儿来的美人,没道理我在这儿混这么久还没见过,原来这不是咱们九九吗?”
男人挤眉弄眼:“怎么,背着你平日形影不离的大师兄,下山也来找快活来了?来来来,三师兄无偿教你啊!”
哐——
衣轻飏冷冷地拔出剑,立在桌前,女子和小倌们吓得魂不附体,纷纷逃散。
“大师兄说了,让我请你回去,三师兄。”
三师兄随逐无奈地耸肩:“你就这么个「请」法,九九?”
衣轻飏展开完美至极的笑颜:“大师兄让我请您回去,三师兄。”
随逐挠挠后脑勺,小声嘀咕:“我还没玩够呢……”
他朝衣九九嬉皮笑脸地打商量:“九九啊,你就跟大师兄这么说——说我还有点重要事必须办完,暂时回不去,或者干脆说我病了,病得非常厉害!大师兄最信你的话了,他铁定不会怀疑的……”
衣轻飏皮笑肉不笑,客客气气地说:“我觉得您还是做梦比较实际,三师兄。”
随逐长叹一声:“九九啊,三师兄是不想和同门兵戎相见的。”
衣轻飏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在随逐面前晃了晃:“三师兄,我劝你还是省点心吧,大师兄早料到你会威胁我,他老人家说了——若你不愿回去,就让我点燃这张符纸,不消一刻钟他就会出现在这儿。”
大丈夫能屈能伸,随逐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我回去,我回去还不成吗?九九大爷,您是我大爷!千万别把大师兄引到这儿来!”
“不不不,三师兄,”衣轻飏谦逊地说,“您是我大爷。”
半个时辰后,这对互敬对方为大爷的师兄弟便坐到了街边的包子摊。随逐了无生趣地支着下颌坐在桌边,麻木地看衣九九开始吃他的第九屉小笼包。
“这就离谱,”随逐咋舌,“你胃里是有个无底洞还是啥?这么能吃?九九呀,我记得你都辟谷了啊。”
衣轻飏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口腹之欲乃人之常情。”
随逐捂脸,身为一个爱好美色之人简直不能忍受这副画面:“九九,能不能求求你别用那张脸做出这么狼吞虎咽的动作?这简直是对你三师兄的酷刑啊,酷刑!”
衣轻飏恍若未闻,道:“大师兄说了,能吃是福。”
“而且大师兄还说了,无论我什么样都好看。”
随逐:“……”
他真心实意地说:“祝你早日把大师兄吃得倾家荡产。”
衣轻飏弯眉一笑:“放心,三师兄,我会在你这儿多吃点,替大师兄省点钱的。”
随逐二次无语:“……”
隔壁桌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侃侃而谈天下大势,到后面谈论得过于激动,大嗓门都飘到他们这桌来了:
“听说了吗?那起义军一行已经在姓元的带领下杀到了京城,整个京城都被起义军围起来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我看啊,只怕不日咱们大魏都得亡了,天下又得改姓元啰。”
“什么咱们大魏?那大魏是北狄外族南下建立的王朝,可跟我们中原人扯不上半点关系!我看亡啊亡得好,天下这下就又归咱们中原人了!”
“我不比几位仁兄高见,什么外族什么中原的,只要能让咱们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那就是好皇帝。”
“大魏要亡了,不知道新皇帝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唉……”
凡间王朝更迭自然是与出世的修道之人无关的,更何况是早已断绝尘缘之人。
衣轻飏闷头吃着自己的包子。随逐仍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
随逐指节敲敲桌面,不断抖着腿,烦闷地和衣九九打商量:“九九啊,你就不能帮帮你三师兄这回吗?我真不想回去,你就帮我糊弄过大师兄这一次成不成?以后你想吃啥,三师兄随时给你买!”
“再说了,你平时糊弄大师兄也挺在行的啊,也不差我这一次两次的了……”
衣轻飏终于吃饱放下筷子,优雅地擦擦嘴:“一码归一码,我可以糊弄大师兄,别人就门都没有。”
随逐无语倒头,开始拿脑门撞桌面。
衣轻飏起身,背起放在桌边的剑,站在雾气腾腾的包子摊前,蹭完吃的便格外无情地说:“您拿自残威胁我是没有用的——回去吧,三师兄。师父的两百岁大寿要到了。”
——
衣轻飏盘坐在房间后廊上。
后廊高悬云台之上,正面对深不见底的悬崖与浩渺如烟的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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