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 第47章

作者:我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更不能让他来找他。

  莫不如保持那个最年轻时的自己。

  但,什么才能使人保持最美时的自己?

  镜中之人,神色愈发阴沉,是近乎癫狂的偏执。

  ——

  那天夜里,官府的差役久等不来唱曲的那个老头,知府焦急地派他们去催,说:“宴会快开始了,你们还不去看看那老头子是不是在路上磕着绊着了?”

  差役奔去画舫的路上,只见那半边天都被染红,乌鸦乱飞乱叫,整条秦淮河几乎都被染成血一般的红色,蔚为壮观。

  “走水了!走水了!”人们跑来跑去地救火。

  差役忙逮住一个人问:“这是哪儿着火了?”

  “还能是哪儿?那艘老旧多年的画舫呀!不知哪走了水,本就是陈年旧木,一燃起来那还得了?”

  差役一听急了:“那老头子呢?”

  “救不着了呀!他在第三层,谁上得去第三层?”

  ——

  轰——

  衣轻飏感觉整艘船塌了下来,所有木头都如风一样,雨一样往他身上砸了下来。但他的身体松软无力,极为疲惫,不受自己控制。

  不知是衣轻飏为保护障眼,还是小白花兄残存的意念过于强烈。他浑身唯一的力气,全使在了紧紧搂住怀中画上。

  咕咚——

  他坠入冰凉的水中,水之冷之深,几乎要溺毙他。

  不甘心,痛苦,绝望,恨意……

  诸多前世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织成无法挣脱的牢笼,将他困于近乎窒息的水中,越沉越深。

  这不断下沉的一幕,引起了衣轻飏的另一场心魔。不落渊底,玄幽之水,整整十年,他在永远触不到底的「水」中不断下沉,经历着生长与灼噬的两重天。那种绝望,几乎成了他毕生阴影。

  不……

  衣轻飏一手拽住画卷,一手向上探去。

  这不是他!

  一个死人,一个死了六百多年的懦夫,还妄想左右他的情绪?

  这是做梦!

  忽然——

  他探向头顶的那只手,那只在浮幽之水中从来没得到过回应的手,这时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猛地提出水面。

  白日刺眼的光亮使他眯起了眼。

  浑身犹如落汤鸡的他,触及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吸了一大口。

  眼前的男人一身布衣道袍,个儿高条顺,不皂色双眸幽玄,只用一只手便轻轻松松将他提出了水面,此刻神情却很冷。

  衣轻飏与他对视几息,倏地红了眼眶。

  “大师兄……”

  他发出软糯无力、近乎撒娇的语调时,自己都惊了一跳。

  ——这是他的大师兄。他一眼就知道了。

  云倏将浑身湿淋淋的他小心地拥入了怀里,不断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声音低沉。

  “没事了,阿一。只是场梦,醒了就没事了。”

  “大师兄。大师兄。”衣轻飏靠在他肩头,定定地念,好像所有的委屈都释然在了这个怀抱、这一声称呼里。

  “嗯。我在。”云倏则不断地应,“我在。”

  “我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结束了。呼,松口气。

  其实,小白花兄由他一生的阅历和视野决定了他的结局。但性格里的偏执其实和九九是一脉相承的,他俩确实是同一个灵魂经历了不同人生。

  回到现实,下章咱们就甜回来了啦。

  刚好今天也元旦了,大家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呀!

第42章 美人图|十

  许是短短一场梦, 便度过了另一个自己的漫漫一生,衣轻飏身心俱疲。

  偎在大师兄怀里, 他渐昏昏沉沉睡去, 另一手仍紧紧攥着那幅美人图,不肯离手。

  “大师兄……”一旁的随逐及众弟子还欲说些什么。

  云倏将外袍脱下罩在少年身上,从膝弯处轻松打横抱起了怀中人, 止住他们的话, 低声道:“回客栈再说。”

  浸入水中太久,午后衣轻飏便隐隐发起了热, 朦朦胧胧中咬紧牙关, 那副将梦话都埋在心底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云倏抬起他的下颌,将一枚丹药喂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 倒不用担心这小孩儿不肯咽下去。

  又舀了一勺热水渡进他嘴里,云倏低下眼皮,视线才落在他左手紧攥的画卷上。他只伸出一只手,便轻松地包握住少年人的整个手掌,微微用力, 画轴便松了出来。

  垂眸看榻上人,只是无意识拢起眉心, 画卷被抽走后, 顺手用力地攥住了那只外来的手掌。

  云倏将画轴卷好放入榻里侧, 顿了一顿,终未曾抽走自己的手。

  他在榻边的椅子坐下, 单薄的眼睑始终低垂着, 敛下的不皂色双眸平和地扫过榻上人浑身, 从下至上, 而后久久停在那张仍是十六岁少年的脸上。

  ——

  衣轻飏醒来时, 大师兄已不在身边,但空中残留的淡淡辛冷气息,以及榻脚靠着的守一剑,都昭示了大师兄走了没多久,并很快会回来。

  这是客栈他的房间。衣轻飏认出桌上自己之前拆了一半的包袱。

  金陵城淡金色的夕阳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入,隔了不到几条街的市集仍隐隐喧闹。

  他摸到手侧的画轴,一时陷入沉默。

  过不久,房门被敲响。

  衣轻飏猜到来人,眨眨眼几乎望穿门口:“请进。”

  云倏端着托盘进来,挑眉看他一眼:“精神还不错。”

  “大师兄怎么知道我醒了?”衣轻飏看云倏将托盘放在小桌上。他望穿了眼,托盘里面也只有一碗清粥,一碟咸菜和几个馒头,昭示着病人该有的凄苦伙食。

  云倏端着粥碗在榻边坐下,默了片刻,“习惯了。”他没猜到,只是习惯凡是进门,都要先敲门了。

  衣轻飏眯起眼:“大师兄,那你有时半夜进我房间,也没听你敲门——唔……”

  嘴巴被馒头给塞上。

  “食不言寝不语。”云倏淡淡道。

  衣轻飏拿下馒头,啃了一大口慢慢地嚼,眯着眼,舒服地喝了一勺大师兄喂来的粥,时不时那勺粥里还夹些咸菜。

  虽说吃得忒轻淡了些,但就大师兄亲手照料这一点,他已毫不介意再病上一场了。

  一面悠闲地眯着眼享受,一面在云倏低头专心舀粥时,眼神隐晦地扫过大师兄左侧胸膛的位置。

  如果他没猜错……

  衣轻飏暗暗沉下眸色,又无奈地心中一叹。

  就算他没猜错,他也是没那个胆量先提出来的。

  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衣轻飏才忽然想起:“哦对了!大师兄,我记起还有个东西忘给你了。”

  云倏收盘子时,看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精巧的木匣子。

  “……”默了默,云倏接过,“送给我的?”

  “嗯哪。”衣轻飏乖巧点头。

  一个透水白的独山玉玉冠,上面还雕有仙鹤云纹,栩栩如生,白如雪璧。

  很贵,云倏心道。何况这小孩儿名义上还欠着他一笔账。但他什么也没提,只说:“很好看,多谢。”

  能得到大师兄一个「很好看」的评价,衣轻飏便为这位玉冠兄,以及不幸卖出去的长命锁兄感到功德圆满了。

  这时大师兄忽然唤他。

  “阿一。”

  “嗯?”衣轻飏疑惑抬头。

  在他扬起下颌的那个瞬间,云倏将一块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块头还不小,衣轻飏像小松鼠一样鼓着两腮嚼了嚼,入口软糯,一股淡淡的米粉清香。

  渐渐他眼前一亮,中间还夹了一层可甜可甜的芝麻糖,是蒸儿糕!

  云倏摸了摸他的发,低声道:“是奖励。我在秦淮河上看过一遭,邪祟已尽除了,这是你的功劳。”

  虽然他认为阿一还吃不得油腻,但蒸儿糕本就清淡,问题不大。

  珍惜地含在口中品尝了,但仍是几口嚼完,衣轻飏眨眨眼,期盼又可怜的眼神投向大师兄——再来一块,一块就好?

  可云倏在转移话题上尤为擅长,无视他的眼神,只启唇问道:“甜吗?”

  也不知怎的,目光掠过大师兄薄薄的唇上,衣轻飏忽地萌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让大师兄亲口尝尝,便知味道如何了。

  这般骇人的想法甫一发芽,衣轻飏便悚然吸了口气。又忆起障中那个吻,此刻才后知后觉,两耳轰的炸了。

  那时他尚且不知对方是否为现世的大师兄,脑袋一抽,只想着在大师兄身上留下新的痕迹,便横冲直撞咬了上去。

  若大师兄不知道还好……

  可——障中之人胸前有剑痕!

  这意味着只剩两种可能,一是障中出现之人,是以现世的大师兄为底本捏造的;二便是,那确实是现世中的大师兄本人。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