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 第103章

作者:全是我梦里梦见的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伙计呆滞低眼,看地上未死透的官兵,仅能发出几乎无声的痛苦呜咽,前脖的刀口极深,深得快瞧见皮肉下的白骨。

  黑红的鲜血迸溅而出。

  地上的人没了方才耀武扬威的模样,也没了呼吸。

  他双耳久久轰鸣着,周身的全部都静得离奇。

  他看见另一位官兵拔刀向前,刀将至赵彻脊背,一个眨眼的功夫,长剑一挥,那把刀从官兵手中脱离,飞出数十米远,只听一声惊嚎,那刀正好扎穿想爬离此处的酒馆老板的衣摆,使之吓得原地失禁,动弹不能。

  像一场闹剧似的,方才还拔刀相向的官兵扑通跪地,唤道:“赵统领!小的不知道您在此处啊!我若知道上头下旨捉的是您,绝不可能背叛您啊……”

  他听见那官兵在求饶。

  “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放、放我一条生路吧!

  赵彻不为所动,反而回过头,看身后面无血色的他。赵彻刚杀过人,脸侧有方才血液喷溅染上的污迹,连着从脖间长至下巴的恐怖长疤,活脱脱是杀神在世。

  不知思索了什么,杀神缓缓朝他走近,将手里的剑递到他掌心中。

  赵彻问:“郭锐的仆役?”

  伙计颤手抓紧剑柄,他被迫握住的这把剑,还在不断往地面滴血。

  他惊吓得快晕厥过去,却不敢不回答眼下的这个问题,立马道:“曾、曾经是……”

  杀神饶有兴致,道:“你把他杀了,今日事便一笔勾销,我饶你一命。”

  官兵始料未及,神色死一样的僵冷,却不敢起身:“……赵、赵统领!我……”

  赵彻拧着眉,阻断恼耳的发言,厉声道:“杀了他。”

  伙计手抖不止,他低头看见跪地的官兵和早吓得神色涣散的酒馆老板,缓缓抬头,看向唆使他的阎王。

  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握紧了剑柄。

  “我、我跟你拼了!”

  他提剑向前刺,直指赵彻胸膛。

  猝不及防,他的手腕被抓住,接着是一阵剧痛,剑瞬时脱离了手掌。

  再下一刻,剑横穿了他的身体。

  -

  一处偏北的府邸,四里外,有人驾马临近。

  颠簸一路,身后硬实的胸膛贴着谢宣脊背,男人的双臂又贴紧了腰身,叫他浑身不自在。

  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他抚摸怀里显然有些不安的兔子,身子往前挪了挪,他往前挪,赵彻似乎有意不解风情,故意往前凑,谢宣面红耳臊,抱兔子的手松了松,怀中的兔子跳下马背,自顾自朝前方跳去。

  他顿时惊呼:“兔子!”

  赵彻立即跳马,原地束绳停马,一面目视前方,一面伸臂,使谢宣有支点下马。他眼力比谢宣好得多,挑了挑眉,竟然宽慰道:“放心,伤还没好全,跑不了多远。”

  谢宣总算从方才别扭的氛围里脱身,他对兔子实际只有一分的埋怨,剩下九分,全是感激,他撇开话题,问道:“到了吗?”

  赵彻点头:“就在前头。”

  这一路,二人经过几间倒闭的酒馆与杂货铺,和几栋贴了封条的木房,都积了许多灰,像是长达十来年,不曾有生人踏足。

  地方偏僻,他们脚程不慢,一时半会儿,追兵赶不到这儿。可这出奇的死寂,依然叫谢宣惴惴不安。

  知道了方向,谢宣走在前头,赵彻牵马跟在身后,二人都没再说任何话。

  几日没换衣裳,只在昨日用清水擦过身子,此处尘灰味重,踩过脚下不平坦的泥地,谢宣感觉浑身不自在。

  宅院映入眼帘,他停下了脚步。

  谢宣事先并不清楚目的地是何处,但这座宅院的景象,凡是过路之人,怕是都会留意两眼。

  这是一座极为破败的宅院。院门牌匾上的字黑魆魆一片,被不知何年的大火烧得模糊不清,檩条不在屋架处,落在了被拆去的院门边,屋顶摇摇欲坠。门上的封条瞧着有年头,他定睛去看,能辨出上头是个“封”字。

  赵彻停下脚步,在宅院外将马拴好,看出神的谢宣一眼。

  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跟上了赵彻的脚步。

  这是什么地方?

  谢宣一路跟着,心中愈发疑问。

  来到末端的屋门,赵彻没有犹豫,推开门,一股尘灰味便迎头扑来,谢宣猛呛不停,紧紧闭着眼,一手捂口鼻,另一手扇走空气中肉眼可见弥漫的细小粉尘。当他勉强睁开眼,身前的景象出奇骇人。

  这最后一间屋子,竟是祠堂。

  面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牌位,居于上方的牌位,其上都写了“宁氏”。

  谢宣一时说不出话来。像是追寻一个答案许久,却发现所谓的正确答案,一早便交到了他手中。

  他紧盯着最上方的牌位,慢慢问道:“被赵述收养前,你姓宁?”

  问话间,他扭过头,见赵彻的目光并非瞧着这些牌位,而是望着他。

  赵彻点了点头。

  谢宣伸出手指,擦拭过桌面,抹开厚厚一层灰,此处像是多年不曾有人踏足清扫。他将手移开,心跳得像打鼓,拆府封路,株连九族,只能是朝廷的手笔,既然他不曾做过,那么另一个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但他依然问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

  赵彻不答,他接着追问:“是先皇?”

  赵彻道:“狗皇帝登位后,做过几年虚情假意的好皇帝,有一年性情大变后,眼里便容不下一粒泥沙。朝堂上忤逆他的官宦,个个一贬再贬。待到贬无可贬时,不是发配边疆,便是抄家诛九族。”

  他的阐述很平淡,谢宣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握紧了袖口,方才指尖的灰,就这么弄脏了浅色的袖口。

  “当年执行这些旨意,心甘情愿让狗皇帝呼来喝去之人……”

  赵彻接着道:“是赵述。”

  这个年代久远的故事与现实联系起来,引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赵彻认了杀父仇人做父亲。

  谢宣听得不寒而栗,脑子一下变得极乱,不知作何反应,默然半晌才问道:“……那么华阳郡一战,你是故意输的?”

  赵彻否认:“这场仗,赵述一早便是奔着输去的。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你。来之不易的胜利,能叫胜方放松警惕,要从陈元狩手中攫取珍贵之物,只能智取。”

  “你……”

  “一开始,我不想将这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像是知道谢宣要问些什么,赵彻打断了谢宣的问话,他看着谢宣,眼神一错不错,谢宣从中辨不出恨,辨不出初见时冰冷的杀意,却也辨不出别的什么,“想杀了你,就像我想杀了赵述。”

  “为父母报仇吗?”

  “为不记得模样的父母报仇?”赵彻笑了笑,轻飘飘一句反问,已将这话否定个彻底,“我做的事,向来只因为我想做。狗皇帝恨朝他谏言的书呆子,将书呆子的身边人通通杀了个精光。我反过来,再将狗皇帝的身边人杀光,谁活着,谁就有资格杀人,这不是很公平吗?”

  谢宣已说不出任何话,这是他离开皇宫到至今,头一遭铺头盖面地体会到,有股无形却蔓延的愈来愈深的仇恨,绞紧了他的脖子,叫他如何也透不出一口气,让他无时无刻清楚地知道,简单的活着,于他而言,是捉不住的奢求。

  在这几乎窒息的环境里,赵彻缓声道:“仗快打完时,部下劫来一封信,信从敌营来,字迹出奇漂亮,内容伤春悲秋。起义军大多是没念过书的粗人,这封信的主人,只能是那位被藏在起义军营帐里的小皇帝。”

  谢宣怔愣着,听到这段话,语调陡起:“那封回信,是你写的?”

  赵彻应了一声,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从那日起,我便不想那么轻易地杀掉他,至少要先见见他,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谢宣还未回神,脚上忽然承受了一股重量,被迫使得他回过神来。他低了低眼,看见是那只逃跑的兔子回来了,它趴在谢宣腿边,活泼好动,对着裤腿嗅个没完。

  谢宣叹了口气,把它抱起来,却被它踩了一手脏泥。

  谢宣一时也不知该先惊奇还是嫌弃,这兔子竟真如赵彻所说,并未跑远。

  言语比思考更快,他惊喜地冲赵彻道:“它真的回来了。”

  “这儿有吃有喝,它当然不会跑远。”

  谢宣轻声嘀咕:“没志气。”

  话语间,那兔子挪了个位,寻了舒服的暖窝,调整了安逸的睡姿,在谢宣怀里闭上了眼,睡起了午觉。

  谢宣既气又无奈:“真安逸啊,在我手上蹭干净脚上的灰,这会儿又睡上了。”

  赵彻看那兔子好一会儿,认真道:“要不……把它煮了吃了?”

  谢宣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受制于人的局面,立即驳斥道:“你答应过我的!”

  也不知道赵彻想了什么,不过几秒钟,他便点了点头,笑道:“夫人教训的是。出尔反尔,不算好男人。”

  晌午已过,离宅前,谢宣将目光再落到身前大小不一、破损脏污的牌位上,置于底部的几座牌位,还有一座,也刻有宁氏字眼。

  宁诏安。

  这座摆在底部、刻字简短的牌位,所祭之人,是当年晋安郡抄家之劫,那个在成山的尸体里奄奄一息的宁家幼子——宁诏安。

  -

  谢宣的不安没有错,来的这一路,确实安静得不合乎常理。白枭之想他死,赵述想活捉他,二人是现今煜朝足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就算二人观念相悖相互阻拦,也不该放他安逸一整个上午,只遇到了两个破绽百出的官兵。

  行入山路时,山花已开了,在绿色里,一团一团簇拥。

  他忽然想到皇宫,想到谢谌尧为他种的锦带花,闭上眼觉得仿佛就在昨日,睁开眼看山时,恍然意识到,那已经离他太远太远了。

  谢宣怀里的兔子比方才赶路时更不安,一个劲要往谢宣宽袖里缩,拦也拦不住,他正要训斥它,却听得一阵疾风而过,吹起一绺缠在发带处的黑发,疾驰而来的短箭直指额头,被赵彻赤手握住。

  若稍慢一秒,短箭便会刺穿他的额头!

  谢宣不敢放松,凝望短箭所射的方向,已有数名蒙面人渐渐压近,数量之多,顷刻间已将二人包围住。

  “抓紧!”

  赵彻手附在背后,拔出一柄匕首。抛走套鞘,在剑柄处蓄气,将匕首扔出数米远,强大的气流阻隔前方的蒙面人前进的路线,谢宣探手,紧攥住赵彻握缰绳的手臂袖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若是抓着赵彻不放,会使对方纵马不便,正要松手,却被反手扣住了手指。

  赵彻不发一言,与他十指相扣,掉转缰绳,只见那柄匕首回旋一圈,竟然又回到他手中。

  他将剑柄插入腰带,纵马冲出了重围。这座山已被蒙面刺客占据,除了掉头返回,别无选择。

  山路颠簸,谢宣近乎要窝进赵彻胸膛里。

  春寒料峭,冷风灌入衣领,他喊道:“赵彻,他们是赵述的人吗?”

  赵彻并未回答,谢宣也已不想求得他的答案。

  “你将我放下!你不是说过赵述不想杀我吗?你放下我,我们都能活!”

  赵彻纵马疾驰,不给谢宣下马的时机,冷声道: “皇上以为那柄箭刺的是谁呢?你的脑袋,还是我的手?”

  被当头冷斥一番,谢宣反而有了底气,冷风渗入咽喉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扯着嗓子,忍着嗓子的一口血气,喊道:“那你又能带我逃到哪里去呢?这匹马已赶了三日的路,你继续带着我,永远也逃不出这座山!”

  身后的追兵已消失了大半,怕是已绕了小径,想再度包围二人。赵彻横臂拦住谢宣的腰,重重挥出一鞭,便横抱起怀中人,弃马纵身一跃,谢宣在赵彻怀里摔了个结实,兔子压着他,他压着赵彻,脑子摔得嗡嗡响。

  随着一声响彻山谷的嘶叫,二人倒在来时所见的山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