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当伴读的日子 第12章

作者:卿言何欢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穿越重生

  别笙哪怕心里并不情愿,嘴上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嗯”了一声。

  别父轻笑一声,准备回去再跟小崽子算账,他转身垂目,朝着巫庭再次见礼,“这几日有劳殿下看顾犬子。”

  巫庭面色淡淡,“无妨。”

  别父看出巫庭没有多说的意思,道过谢后随即带着别笙告退。

  巫庭看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生出了一点本不该有的失落。

  并不是很多,却也不是能够忽视的程度,就如桥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风一吹,花瓣也就落下了,他知道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那样的结果,总归叫人的心境有些寥落。

  巫庭本是寡言之人,哪怕以往在母妃身边时,也多是安静的陪着她,可自从别笙来了之后,好像就变了一些,他话多的不行,也娇气的不行,怕疼爱撒娇,如果他不理他,要么就眼巴巴的看着你,要么就假借提问功课扯到别的事情上去。

  总归是不容你忽视他的。

  别笙跟在别父后面,走了三五步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蓦的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巫庭,他依旧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气度雍容,只周身萦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沉郁。

  他看了一眼别父,道:“父亲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别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思绪微转就明白了原因,他笑了笑,只道:“去吧!”

  他从前在县里读书时也有过要好的同窗,一同探讨、一路相扶,自然明白这种情谊。

  对于儿子和巫庭交好,别亭并没有多少偏见,亦不会阻止,朝堂之上波云诡谲,甚至于多有龌龊,大多数结果都不过是掌权者的专欲擅权所致,两国之争归咎到一对母子身上,在他看来委实可笑。

  更重要的是:这本就是他为别笙寻的一条退路。

  巫庭看见别笙小跑回来,目中略过一丝讶异,“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因为舍不得殿下,”别笙眼角微微耷拉着,往日奕奕有神的眸子黯淡许多,他低头看着脚下青砖的纹路,低声道:“殿下那天曾问要我想一想练什么字,我认真的思考过了。”

  说到这里,别笙止住了话音,他看向巫庭,眼睛里藏着点微不可察的期待。

  巫庭知道,这是在等自己问下去,他心中道了一句:真是麻烦,但还是配合的问他:“是什么?”

  “嗯……”别笙尚未说出口,自己先笑了出来,他眉眼弯弯,眼中盛着清风碧水的天真与青涩,“殿下,我想学颜体。”

  巫庭袖中的手指蜷了一下,耳尖也稍微红了些,“怎会想学这个?”

  别笙少有见到巫庭情绪波动这样明显的样子,一时有些新奇,他背着手,故意朝他卖了个关子,“理由殿下应该也知道啊!”

  他说话也不好好说,只肯说一半便朝着巫庭挥挥手跑走了。

  只巫庭那些刚生出的失落好似被抚平了,只有主人知道曾经来过。

  别笙跑回别父身边,细细喘着气。

  别亭道:“话完别了?”

  别笙点了点头。

  别父一边走一边同他闲话,好像父子两人之间你没有打过我,我也没有离家出走一般,“从前怎不见你同五皇子关系这样好?”

  别笙的养气功夫不如别父,一听别父问他话就跟个小刺猬一样想扎上两下,他“哼”了一声,扬了扬小脑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见面了,我变成什么样子父亲自然不知道。”

  别父看着一没有外人就要和他对着干的小崽子,不期然想到了自己在书房睡的那几天以及饿着肚子等了一下午的情形。

  两人一个是身体受创,一个是心理受创,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若单纯的想收拾别笙一顿当然再容易不过,可要绕过妻子收拾小崽子就千难万难了。

  别父想到今晨上朝前临时草拟的有关增加学宫课业的敷奏,再看一眼毫无所知的别笙,大度的不同他计较了。

  他朝着别笙笑了笑,语气还夹着点愧色,“是为父疏忽了。”

  别笙闻言惊了一下,他狐疑的看着别父,道:“父亲今日不是要将我带回家惩戒吗?”

  别父摇摇头道:“自是不是,日后我再不打你。”

  别笙本以为得不到别父的承诺了,没想到此时会峰回路转,这句话于他来说无异于失而复得的乍然之喜。

  都说心境不同之后,看事物的角度也会不同,此时没了挨打的顾虑,再一想别父下学时特意来接他的事,别笙顿觉误会了父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两天似乎也并没有特别疼了,别笙想,既然做大人的都先表了态,那他也不能过分小气,是以在上了马车后,郑重的朝着别父揖了一礼,诚恳的道了歉,“那天我原也不该顶撞父亲的,是我错了,我同殿下说好了,日后有空会同他一起温书,待下次旬试时努力考好一些。”

  别父听完他的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心虚,小崽子这样认真的给他道歉,他今日上朝却提了那样一个建议。

  日后课业变多时应该不会怪他吧!

  毕竟他也是为了他的学业着想啊。

  别父不确定的想。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虚假繁荣回到了家。

  父子俩也没去别的地方,径自沿着长阶曲廊去了涌兰苑。

  刚入正院,就见东梢间的支摘窗迎风开着,一袭茜色长裙、挽着高髻的别母坐在窗下、倚着大迎枕理五彩绣线。

  许是倦了,懒懒揉了揉眉心。

  别父见此情景,不禁满眼柔情,正要上前关切一番。

  不料一旁的别笙快他一步,他一错眼的功夫,人就跑到了屋里。

  别父看着这一幕,顿时也不后悔了。

  这小崽子,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第21章 殿前香(二十一)

  “母亲,我回来了。”

  还没有见到人,别笙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清亮又活泼,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别母手上的五彩绣线尚未放下,唇边已是不觉含了笑,她扶着侍女的手臂刚要起身,就见方才还在外间的别笙“腾、腾、腾”的跑了进来。

  动作间,环佩之声璆然。

  进屋之后,别笙才规矩了几分,他走到榻前行了一礼,而后看向一旁的窗子皱了皱眉,“天色这样晚了,偏又起了风,母亲怎么还开着窗,万一受凉了可怎么办?”

  这般关切的话,在别母听来心中是极熨帖的,只一想到别笙不声不响就离了家,又忍不住板起脸道:“我还以为稚奴不记得府门了。”

  “怎会?”

  别笙倒也不惧别母冷脸,他心知母亲疼他,不会真的同他计较这些,但这些日子恐也是切实担忧着的,因此也不辩解,只乖乖认了错,“是稚奴不孝,这几日叫母亲忧心了。”

  别母见他颇为自责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日后再不能这般意气用事了。”

  别笙忙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别母接着又问了他在宫中的情况,吃用如何、学业可跟得上、可否受别人欺负。

  面对这些问题,别笙半点不耐烦都没有,别母问一句他答一句,半点没有在别父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

  一问一答间,已是盏茶时间过去。

  别母关心完儿子,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帘处的夫君,他打着软帘儿在那站了半晌,见妻子的视线总算是落到自己身上了,揭过帘子走进来,有些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我还以为夫人不记得我也回来了。”

  这话听着实在是酸。

  别母嗔他一眼,“在孩子面前怪模怪样的做什么?”

  话了也不理他,转目绕向一旁候着的侍女,嫣然道:“快比着昨日的菜叫庖厨备上。”

  胧烟笑意盈盈的应下了,这几日夫人因着少爷的事胃口都浅了不少,如今少爷回来,总算叫夫人展了颜,她们这些贴身侍候的婢子哪里有不高兴的。

  别父见夫人只问了他一句就没了后话,再对比方才对着儿子连声关切的模样,一股子落差感油然而生,他暗暗瞪了一眼别笙,自顾走到别母身边坐下。

  三人坐着叙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侍女来禀饭食备好,才一道去了膳厅。

  因着别笙与别父短暂的冰释前嫌,再加上别母从中调和,这顿饭吃的还算融洽。

  含过茶后,别笙慢吞吞蹭到了别父身边,“父亲。”

  别父放下茶盏,问道:“何事?”

  别笙“唔”了一声道:“父亲那里可有颜司徒的帖子?”

  别父看他一眼,忆起了今晨收到的那封纸笺上的笔迹,再一回想别笙与五皇子话别时的情形,心中有了底,“有倒是有的,只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别笙手上抓了抓腰上悬着的缀玉,抿唇道:“我想习颜体,不知父亲可否将帖子借我一段时日?”

  别父以手支颐,转而朝着别母轻笑一声,带着些微打趣的道:“稚奴往日只顾顽乐,如今在宫中住了一遭却也知晓要习字了。”

  往日任他如何劝诫,别笙也是不肯多在课业上下工夫的,如今不过在宫中小住几天,就受巫庭影响要习颜体。

  他的瘦金体风姿绰约、逸趣蔼然,往日陛下也是赞过的,却也不见这小崽子巴巴的来学。

  着实没有眼光。

  别父原也没甚想法,如今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别母一看别父脸上表情变幻,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不着边迹的东西,她掩袖轻咳,道了一句“夫君”。

  别父回过神来看她。

  别母持杯浅浅啜了一口茶水,含笑提醒:“稚奴如今既有向学之心,夫君可要将帖子予他?”

  别父转了转中指的翡玉扳指,虽然心中不大舒服,但小崽子能静下心研习书法已是不易,便也允了他,“书房有本《忠义堂法帖》,明日我叫连重送过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别笙眼底忍不住漫上笑意,他起身拱手揖了一礼,“多谢父亲。”

  别父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走。

  待人离开之后,别母有些好奇,“夫君方才何故出神?”

  别父对别母少有隐瞒,尽管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别母听完,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个夫君,人前从来一副端方君子、谦和有礼的模样,私底下却爱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她握住他的手,秀雅的面庞微垂,“今日月色尚好,夫君可要一同在院子里走走?”

  别父闻言微微一怔,遽然间眉间的不快便散了,他回握过去,目中含笑:“固所愿也。”

  扶风院。

  别笙回到院子后,由侍女伺候着洗漱了。

  月屏取出蟾玉膏,捏着铜匙小心刮取些许匀在了别笙掌心,再以指腹轻柔化开,动作间小心仔细,半点不叫他觉出疼来。

  别笙坐在文椅上,望着嵌在墙上飘摇的烛火,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了巫庭给他涂药时手下不知轻重的模样,当时心中只觉说不出的委屈,现下想来,却又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