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16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然后俯下身,亲手捡起鸟的尸体,交给内监吩咐好好安葬。

  迟笑愚闯荡江湖,见过形色人等,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不满十岁的小太子。说他心慈,他眼看黄鸟死去却不搭救,说他麻木,他偏对一只萍水相逢的鸟眷顾有加,甚至不忍弃尸于道。

  后来迟笑愚才知道,黄鸟是东宫从小养到大的宠物,那天清晨趁内监喂水时越笼而逃,还没等飞出宫墙,就被侍卫的短弩所伤。

  从那以后,迟笑愚打量东宫的眼光就多了一丝戒惧。

  “天罡十二卫攥在手里的差事,神仙大罗也休想打听内情。怎么这次,风声倒传得如此之快?”褚尧冷冷道。

  迟笑愚神情微敛,正琢磨着话里意思,重新看向清谈馆的那帮人时,眼神忽变。

  “哟,跟这也能遇上熟人,不巧了么?”

  将离不意在这里看见东宫,腰背绷得笔直,视线却一刻不敢与之相接。

  “告密之事,是他让你干的?”片刻,褚尧缓声问。

  将离迟疑了下,点点头。

  迟笑愚奇道:“那小子犯浑,你也跟着被灌了迷魂汤,勾结逆党的罪名,岂是他想背就背?你还真就帮了他?”

  将离默然看一眼褚尧,那一眼里有主仆都想要的答案。

  褚尧喉头略紧,掩饰性地润了口茶水:“关于龙脉,他都交代了多少?”

  将离:“君公子只是让我转告圣上,其血能浇灌龙脉,替您改运,其余什么也没说。”

  此言一出,褚尧和迟笑愚对望一眼,迟笑愚诧异道:“他怎么会这样想?”

  褚尧没答言,指尖无目的地在桌上一划,带出一道浅浅水痕,淡得几乎看不清楚。

  迟笑愚接着问道:“清谈馆里这出,也是他的主意?”

  将离说这是君如珩计划里的后手。

  灵鸟究竟出自东宫,细作之事一出,即便褚尧真的无辜,皇帝未必作如是想。反倒是灵鸟被捕的消息传扬开,“今上鸟尽弓藏”的风向露了苗头,武烈帝碍着民意,也不敢在明面上对东宫怎样。

  迟笑愚不由得感叹:“没成想,这小子胸中倒有几分沟壑,人,也算有情有义。”

  情义这个词,就很有意思。听着像是公允不阿,细琢磨又能品出私心的味道。至于究竟是哪种,全看情跟义哪个占了上风。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褚尧的声音平稳,几乎没有一丝波动,但在心绪不安的人听来,无端有种不露声色的威压。

  将离从进屋时起强装出的镇静终于瓦解。

  他伏下身,喑哑地说:“卑职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但卑职心里,也是真的把您当主子看待。然而自来忠心不二属,卑职犯了大戒,愿凭殿下处置。”

  大内禁卫无不是百里挑一的精悍,将离不愿教人发现的事情,断不会泄露行迹分毫。

  此番,他大概真的倦了。

  令人煎熬的数秒沉默里,褚尧扣着茶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他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时,遍身都带着喜怒难测的冷,透过指尖传递给周遭。

  就当将离察觉房中气氛快要上冻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阿珩既然要闹,孤又怎能不由着他。”

第16章

  尽管锦衣卫已奉命极力镇压,但灵鸟被捕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朝堂乡野,关于武烈帝兔死狗烹的议论不断发酵。昔年削藩干将,尤其那帮藩地旧臣,唇揭者其齿也寒,不知听了谁的鼓动,纷纷聚到仰春台前静坐,请旨圣上收回成命。

  武烈帝势必不肯,双方便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过了寒食,天一日日热起来。

  午后日头正盛,朱红墙边一溜琉璃叠瓦被映得明光四射,耀得人头晕眼花。

  不断有大臣中暑晕倒,迟笑愚打个手势,便有府兵上前将人抬走。余下的人执意不退,他也不强求。

  转眼已是第三日,仰春台前仍旧黑压压跪倒一片,藩臣如今被逼至绝壁,所求哪里是一只灵鸟的性命,而分明是皇帝对投诚之士的承诺。

  “灵鸟在蓟州之乱中力挽狂澜,于社稷有功,于百姓有恩。圣上若执意听信谗言,由人构陷,只怕要寒尽天下忠义之心啊,圣上!”

  国子监司业江阶放声高呼,其后诸臣跟着顿首:“释放灵鸟,以慰忠臣!”

  热力抛洒,蝉鸣聒噪,汗水浸湿了臣子们的幞头和官袍。

  迟笑愚躲在阴凉处,呸掉了嘴里的草芯:“奶奶个腿,老子活这么大,还是头回见群臣为只鸟跪谏。”

  更讽刺的是,那江阶旧主正是昔年畏罪自戕的汉王。蓟州兵变中,汉藩几乎大半力量都折于灵鸟烈焰之下。

  按理,他该是最痛恨君如珩的才对。

  等人喊的差不多了,迟笑愚提着水囊足尖一点,轻巧巧跃下高台,走到江阶跟前,用嘴咬掉了嚼子。

  “大人,天热,润润嗓子吧。”

  江阶嗓子眼焦干,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可碍于身后还有人看着,只得强撑道:“与其做处堂燕鹊,成日担惊受怕,不如豁出去这回,求一个公道心安!”

  “好一个公道心安!”迟笑愚笑容微敛,叹道,“不过大人此举却是南辕北辙了。”

  江阶眼一瞪:“你这是何意?”

  迟笑愚捺低声:“您现在这样,哪里是替天行道,分明是挟势欺君。倘若万岁爷一道令下,诸位到了阎罗殿也是没处说理。”

  眼皮急跳,江阶情知这话不是在吓唬自己,眉间还要装得镇定。

  “敢问百户大人有何高见?”

  迟笑愚就等他这句话:“与其力证灵鸟无罪,不如请圣上公开刑讯过程,拿出其叛附燕党的证据,以服众心。”

  ......

  天魁星从君如珩灵识中未能探出什么有用信息,难得松懈了几日。

  牢中无人造访的闲暇时间,除了养伤,君如珩大多用来了想事情。

  他在想,将离是否遵守承诺,将风声放了出去。那帮藩臣觉出危机以后,又能否按照他的意愿让事态顺利进行下去。

  欲知龙脉下落,关键在此一着。

  当然,君如珩在琢磨正经事之余,也不忘想想自己的私心。

  那个人知道自己燕藩细作的身份后,怕是悔极了当初一念之差,救错了人吧?

  他那双清风明月的眼睛,本不该瞧见太多凡尘腌臜事。可如今到底是被自己拖入这团泥淖,累仙子一遭,君如珩心中满怀愧疚。

  想当面说声对不住,又恐人家多一眼都欠奉,就这样左右不是进退两难,一场病,君如珩生生把自己作成了双鱼座附体。

  牢门响起轻微的吱呀声,君如珩没有转身。

  昨夜想事情想得辗转难眠,这会正自倦怠着。背后蓦然有人靠近,榻边一沉。

  久违的药香,竟使君如珩恍然有种梦里不知身是谁的错觉。

  他闭眸,似梦亦似真地感受着有人抚摸他额头,鬓角,在耳朵后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这一过程中,君如珩始终不敢睁眼,唯恐好梦易碎。

  直到手往下,在被烙铁烫过的疤痕位置,稍稍一顿。

  这些天因为这块疤,君如珩也算吃了不少苦头。牢中医药不备,卫生状况又十分堪忧,伤口没能及时处理,化脓还在次,炎症引发的高热更是雪上加霜。

  没等君如珩反应过来,心口忽一凉,囚衣被人解开。一只手绕到胸前,丝丝凉意驱散了连日来的燥热,满腹郁火亦跟着平息大半。

  君如珩舒服极了,他偏低头,下巴贴在对方腕间轻蹭了蹭,无意识的。

  那人动作一停。

  君如珩懵然睁开眼,榻边人容颜逆着光,过分精致的五官线条拢在昏芒里,看不分明,反而更突显了犹抱琵琶的朦胧之美。

  大抵神仙下凡,便作如是情形。

  君如珩打了个哈欠,继续面壁而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古人当真不欺我。”

  褚尧静静注视他:“阿珩日间都想了些什么?”

  君如珩吁叹一声,梦呓似的缓缓道:“我在想,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如今后悔已是不及,不知道我一直装在心里的那个人,会不会原谅我。”

  默了须臾,褚尧指尖继续在伤口的位置打转,“所以阿珩强行封闭同心契,便是为了逃离孤的视线?”

  “不,不是的。”

  君如珩话一脱口,就知先前的伪装都没了意义。他倏地坐起身,胸口起伏剧烈,随着褚尧的动作,那沉寂许久的符纹再次浮显。

  “我是怕你疼。契人能知另一半所有好赖感受,姓闻的下手太狠,我怕你疼......”

  君如珩说着别开脸:“对不起。”

  褚尧手指失了准头,君如珩走神的间隙,同心契已将他这些经受的酷刑折磨,原样反馈给了契人,突如其来的痛楚滋味让褚尧瞬间哼出了声。

  君如珩连日受审,棍敲棒打鞭笞,什么酷刑都遭过了。这些在他看来不过隔靴搔痒,但要换作东宫,褚尧那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快停下,停下!”君如珩慌得去拉他重新结契的手,急迫道:“我不是说了,疼——”

  手被捉住,褚尧分明痛得嘴唇微颤,却极力压抑着喘息,苍白的神色间带出一抹异样的亢奋:“能痛阿珩所痛,孤甘之如饴。”

  君如珩浑身过电般一震。

  东宫怎么看,都不像有受虐倾向,那么这句话就有点要和自己同生共死的意思。

  从前不是没遇到过能担着自己一条命的战友,君如珩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但唯独不会和那人抱怨,自己身上的伤有多痛。

  知疼知痒,原也是一种亲密无间的象征。

  君如珩停顿数秒,突然道:“真的好疼啊,殿下。”

  褚尧寂了一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趁人之危”般按在君如珩胸前伤口,另一只手则攀住他后颈,将人猛推向墙角,随即整个身子都欺上前去。

  “噗”,烛火灭了,牢房中顿时陷入漆黑。

  狱卒巡弋的声音由远及近,君如珩不知褚尧今日来是否得武烈帝首肯,唯恐落人口实,用力搂住他腰身,将其罩在了身下。

  褚尧颠簸间无处可扶,按在君如珩胸口的手又加重了力气,让人以为他是在害怕。

  君如珩痛得“嘶”声,屈肘撑在褚尧两侧,撑担起大部分身体重量,嘴里不忘宽慰:“忍耐些,只是循例查房,有我呢。”

  闻声,胸前压迫感消失了。

  君如珩不妨他手松得这样快,骤然失去支点,整个人都压在了褚尧身上。

  “抱歉,弄脏你了。”君如珩伏在他肩颈,略微喘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