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第75章

作者:一丛音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夙寒声却眨了下眼睛,满脸不明所以,随后他像是记起什么,将脖颈上借着血肉长出的凤凰花扯下,笑得温和又乖顺。

  他将沾着血的花儿递给徐南衔:“我的头颅能长出漂亮的花,师兄不想要吗?”

  徐南衔被他一句话说的毛骨悚然。

  “我要你的头颅做什么,不要胡言乱语。走,师兄带你……”

  直到这时,徐南衔才发现,夙寒声根本没有恢复神智,那枯枝仍在往他根骨中扎,只是片刻那张苍白的脸竟然已泛起死气。

  “夙寒声——!”

  夙寒声好似一无所知,还在疑惑看着他,不明白为何徐南衔要拒绝。

  徐南衔更加不理解为何只是进入个秘境,夙寒声就像受了大刺激似的变成这副疯疯癫癫到令人不寒而栗的模样。

  隐约记起副使说的那个“茫茫幻境”,能让人陷入一生最欢愉或最恐惧的幻象中。

  夙寒声此时是深处噩梦幻境中吗?

  看着夙寒声朝他探来的手腕上都长出漂亮的花簇,诡异得令人心惊胆颤,徐南衔冷汗直流,赶忙要去阻止。

  猝不及防,轰——!

  十四层合为一层的秘境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浅滩之下像是火山喷发般,咕嘟嘟冒出蒸腾的水汽。

  空中两轮血月猛地炸开。

  天崩地裂中,地面轰然裂开一道道天堑似的裂纹。

  徐南衔瞳孔剧缩,立刻扑上前想将夙寒声护在怀中。

  刚喘了几口气的元潜当即骂骂咧咧地化为原形御风而行,乌百里眉头紧,一手拎着险些晕过去的乞伏昭的后领,一手挂在蛇身的一片鳞片上,蹙眉往下看。

  地底好似有游蛇在翻涌,将地面拱起密密麻麻如同蚯蚓似的凸起。

  乞伏昭被勒得差点吐舌头,艰难道:“少、少君……”

  “少君少君,少不了你的好少君。”元潜一摆尾,朝着下方的夙寒声而去,还有心情闲侃说玩笑,“不过我估摸着他这好厉害的伴生树根本不需要咱们救,啧,果然是有大气运……”

  还未感慨完,却见下方的夙寒声催动一根枯枝,将徐南衔五花大绑着轰然甩来。

  元潜骂了句娘,赶紧飞上前一把将重伤无法御风的徐南衔接住。

  徐南衔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萧萧!”

  话音刚落,根本没想着要自救的夙寒声足下猛地裂开,任由自己和无数伴生枯枝一起,直直往下坠落。

  徐南衔眼前一阵猩红,挣扎着就要跃下去。

  乞伏昭也愣了下,他似乎想要奋力催动手上的符阵,可却已彻底力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缕光坠落深渊。

  元潜赶紧尾巴尖缠住徐南衔,疯狂地腾空而去:“这动静八成是少君的伴生树引起的,肯定不会有事……嘶,徐师兄我的鳞片!啊啊啊疼别抠我鳞片——”

  徐南衔厉声道:“放我下去!”

  若他不去阻止,失了神志的夙寒声也许真的会自戕!

  此前便有前车之鉴。

  每一息的时间流逝都化为深渊,将徐南衔一寸寸拖入深渊地狱中,可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被元潜缠着奔逃,连靠近夙寒声所在之处都做不到。

  彻骨的绝望席卷徐南衔,他浑身都在发抖,眼眶通红地呢喃。

  “萧萧……”

  下方已宛如炼狱般,秘境遍地皆是漆黑的深渊裂纹,天翻地覆日月颠倒,无间狱也不过如此。

  看着徐南衔似乎还不死心想要拼命摆脱挣扎跳下去,乌百里拿出长弓正在琢磨要不要打昏他算了。

  突然,乞伏昭泪痕未干,奄奄一息地伸手一指。

  “那是……世尊吗?”

  徐南衔怔然看去。

  破碎血月在空中高悬。

  崇珏从第十五层须弥芥缓步而出,素白衣袍衣冠齐楚,手腕上的青玉佛珠却往下不住滴落着血珠,禅絮沾泥。

  须弥芥缓缓关闭,只隐约瞧见其中似乎满是血泊。

  崇珏眉眼带着冰冷的悲悯,单手立掌默念了句佛偈,随后抬手轻轻一动。

  一缕灵力从他掌心倾泻而出,陡然化为一阵带着菩提花香的清风,转瞬吹过偌大秘境。

  风所过之处,地面轰然塌陷,裂出错综交缠的无数漆黑裂纹。

  秘境各处的学子被深渊巨口一个接一个地吞下去。

  下方遮天蔽日的伴生树仍在张牙舞爪,可当清风吹过后,那狰狞粗壮的枯枝像是在畏惧什么,游蛇似的簌簌钻回主干。

  不过转瞬,几乎遍布半个秘境的伴生树便悉数收回。

  崇珏脖颈处隐约渗出些许鲜血,可还未溢开便悄无声息消散。

  他垂眸看着方才夙寒声消失的缝隙中,身形飘然欲仙,陡然化为一道雪白流光,朝着深渊落去。

  无数深渊将众人纷纷吞下,将所有人送回最初的秘境层中。

  本已合为一层的秘境逐渐随着那一道道漆黑裂纹分离开来,伴随着崇珏的那道清风,轻缓地重新化为互相不干涉的十四层秘境。

  烂柯境,终于归于平静。

  ***

  四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有人捂着他的眼睛,将单薄身体困在怀里,低沉的声音轻缓响起。

  “……年幼时有应煦宗相护,长大后又有师兄为你遮风挡雨,一朵温室的花儿,如何能在无间狱满是血污的焦土中生长?”

  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侧脸,柔声道:“我是在保护你。”

  夙寒声浑身发抖,双手奋力地想将崇珏捂住他眼睛的手扒开,却如蜉蝣撼树,纹丝不动,最后只能力竭地垂下手。

  “借、借口。”

  崇珏掐着他的下颌,让他微仰着转过头来,微凉的呼吸逐渐靠近,在夙寒声滚烫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乖一点,再敢打着逃走的念头……”

  随着话音,那只微凉的手顺着满是汗水的小腿一寸寸往下划,大掌温柔握住纤瘦的脚踝。

  “……我便将你的足骨一寸寸捏碎,让你从今往后只能躺在榻上度过余生。”

  无间狱的禁殿中,半空漂浮无数莲花灯,燃烧的蜡油层层叠叠往下堆,好似倒吊着一只只狰狞的猩红巨兽。

  烛影交织交缠,恍如密密麻麻的蛛网。

  诡谲怪诞的莲花灯下,夙寒声靠在崇珏怀中,因半跪的姿势,赤着的脚踝露出一根锁链,叮当脆响后,又悄无声息消失。

  崇珏漫不经心亲着夙寒声带泪的眼尾,动作缱绻温柔,微微侧着头露出脖子上渗着血的牙印。

  “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

  夙寒声唇间已沾染鲜血,他攀着崇珏的肩仰着头,举目便是头顶无数流着蜡泪的莲花灯,影影绰绰的鬼光萦绕眼前。

  “崇珏,你将来……”

  耳畔嗡鸣阵阵,夙寒声微微张着唇,勒成窄窄一条的黑稠绑缚在他唇齿间,似乎为了制住他乱咬人的臭毛病。

  崇珏轻笑着道:“将来,如何?”

  夙寒声攀在崇珏肩上的十指猛地狠狠一抓,许久未剪的指甲将宽阔后背划出一道道血痕。

  崇珏“嘶”了声。

  夙寒声脾气古怪,从来不爱修剪指甲——究其原因,可能是被崇珏拿着一丈长、还鲜血淋漓的刀,笑意盈盈要帮他修剪指甲的画面给吓着了。

  崇珏自作自受,被“猫”狠狠挠了一顿。

  夙寒声死死咬着口中细窄的黑绸,呜咽着不说话。

  崇珏扣着他的后颈,笑着逼问他。

  “将来如何,就算床笫之私的荤话,也不要只说半句。”

  夙寒声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遽然往前一扑,双手狠狠掐住崇珏的脖颈,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用力。

  他咬着濡湿的黑绸,眼尾潮红,常年恹恹的琥珀眼瞳终于浮现一丝被激怒的戾气,奋力将每一个字都说清楚。

  “……将来,你可千万别落到我手里。”

  小疯子力道用得太大,崇珏呼吸被截,素白脖颈上甚至浮现鲜红的指痕。

  他却纵声大笑。

  崇珏全然不顾脖子上要将自己掐死的双手,狠狠抓住夙寒声后脑勺的发将他按至身前,雪瞳带着诡谲邪嵬的笑,宛如堕落的神佛。

  “好,我等着。”

  分外粗暴的云雨终于停歇。

  夙寒声赤身蜷缩在凌乱塌间,墨发遮挡常年不见光而越发苍白的纤瘦身躯,安安静静陷入深眠。

  崇珏懒洋洋站在床边,将散乱长发随手束起,脖颈、后肩不是牙印就是抓痕,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一看那小疯子就没留手。

  脖子上已有一圈淤痕,他不甚在意地披上外袍,微微偏头看了躺在床榻间的人一眼。

  夙寒声脚踝上扣着雕刻无数符纹的金链,足踝上已有一圈指痕,还有方才夙寒声忍不住蹬他肩膀时挣扎出来的红痕。

  崇珏注视他许久,神使鬼差地抬手轻轻一动。

  困了夙寒声许久的金链悄无声息消散。

  崇珏似乎决定了什么,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他从不在夙寒声身旁留宿,这小疯子看着病恹恹好似没有利爪的猫,但脾气古怪时不时会突然发疯——有好几回崇珏若不是醒得及时,恐怕会被直接割了脖子。

  外殿有一处只供一人躺着的软塌,崇珏盘膝而坐,闭眸入定。

  陷入沉睡的夙寒声倏地睁开眼,眸里没有半分困意。

  他缓缓撑起身体,冰凉的墨发披在后背上,歪着头顺着床幔缝隙看向珠帘之外的软塌上。

  崇珏已彻底入定。

  夙寒声呆呆愣愣看了许久,才拖着沉重的身躯踉跄着赤足下榻,随意披上床榻散落的黑色外袍,缓步往外走。

  没了金链的桎梏,他顺利穿过无数密密麻麻的莲花灯结界,越过入定的崇珏,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阵阵摇晃,一步步走向禁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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