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 第55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悬疑 无限流 穿越重生

  “我和你大嫂随意转转,你们去看过小妹了么?”秦翎问。

  秦烁扇着扇子过来,在佛法森严的地方他老实了很多:“看过了,小妹她在最后面的禅房,有三位嬷嬷陪伴,还有两名丫鬟。”

  “她不跟着出来转转?”钟言忽然问,也想起了她过于单薄的身子。

  “小妹喜静,一会儿要听佛法,她就不出来了。”秦烁收好了扇子,“大哥想去哪里?二弟可否有这个福气一起跟着?”

  他怎么又要跟着?秦翎巴不得他匆匆走人,但吃斋讲究净心,自己不能生气:“好吧,咱们一同为伴。”

  禅房四周多为花园,以及被僧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柏树和银杏,但都没有后面那棵腊梅高大,可见都是后来移植的。两侧佛像林立,钟言却如同行走于平常境地,也就是自己本事大,换成元墨和小翠就糟了。

  走着走着,他们走到一处僻静的大殿,和方才见过的佛殿有所不同,好几个僧人正在往外搬东西。那东西上面盖着一块白纱,看着像闲置了许久。可是每个人都搬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闪失。

  从他们的神态可以断定这东西绝对贵重无比,钟言好奇,慢慢引着秦翎过去了。还没等他开口问,秦泠率先开了口:“冒昧了,请问这搬出来的是什么啊?”

  “小泠,不要随意询问寺内之事。”秦翎怕小弟心直口快。不料僧人们纷纷摇头,显然已经超脱,不去计较别人的评判:“施主,这是隐游寺内的僧骨。”

  “僧骨?”秦烁也好奇了,“莫非是哪位得道高僧的金身?”

  “这不是。”其中一名僧人说,“这是我寺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留下的尸骨,一直留在后殿受人敬仰。但这只是尸骨,并不是金身。”

  “哦……我听说过。”秦泠来过很多次,听过的事情也多,“百年之前这里有一位游僧坐化,留下诸多法器和尸骨。那位游僧是清远大师的入门弟子,从小悟性极高,法术高强,最后几十年留在隐游寺行好事、讲佛经,等到他在人间的时候到了,就在清远和尚的面前坐化,估计是成仙去了吧?”

  钟言没掀那层白纱,只是问:“既然这位游僧这样厉害,为什么要搬出去?”

  “这……”小僧们面面相视。

  钟言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只是给我们解疑,我们自然不会出去乱说。”

  “其实也没什么故弄玄虚的,只是新住持说这僧骨放在这里不适宜,换个地方存放而已。”僧人回答。

  “这就奇怪了,既然是高僧尸骨,为什么放在这里不行?已经圆寂百年,骨头都碎透了,这样一搬动岂不是彻底毁了它?”钟言只是不解,所以多问两句。刚说完,身后响起沉稳的嗓子:“各位施主,小寺有什么事皆可问老衲。”

  钟言转过身,只见背后站着一位身着袈裟的老和尚,右手转着琥珀色的佛珠。刚好,左侧的大殿响起了小和尚的诵经声,孩童声音高昂,经声直抵心头。

  “是清慧住持啊。”秦烁率先认出了他。

  这就是住持?钟言自来与和尚不合,但还是跟着秦翎朝他拜了拜。“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奇他们抬了什么。若是高僧圆寂的尸骨为什么要搬呢?”

  “因为他不是高僧。”想不到清慧住持这样说,他转向左侧,钟言等人也跟着转向左侧,和大殿里的佛像对视。

  “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清远大师所说,他没有金身也没有舍利子,离顿悟还差太远。”清慧住持缓缓地说,两道弯弯的白眉垂向面颊的左右,“他是应当有这些的。”

  钟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走,看那些金佛,只觉得讽刺异常。“为什么?”

  “因为他犯了戒。”清慧住持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他心被魔动乱,执着于欲念当中,放不下,心不净,又不肯回头。有了偏执的欲念,眼目也就被假象吸引,心中盛放了别的东西,自然就没有了佛的地方。”

  秦翎皱着眉,像是听不懂。钟言却笑了:“你们佛家不是说‘心中有佛,遍地都是菩萨’吗?你们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没有佛了呢?只因为他原地坐化后没有舍利子?”

  秦泠吓得后背发凉,大嫂这张嘴真厉害,咄咄逼人。

  清慧住持看向眼前的秦家大少奶奶,眼神慈悲,表情却无悲无喜:“施主是有慧根的,想来一定有佛缘。”

  “我可没有,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的做派。人都死了,还不给他找个好地方安葬,这样一换地方,谁知道是不是偏僻角落或者杂乱柴房。他生前讲佛经,普度众生,就因为破了个戒就被夺走金身,不能成神,在你们心里究竟是修佛重要,还是金身重要?”

  清慧住持只是肃穆地摇了摇头,声音没有起伏,很是平静,平静得参透万物一般:“阿弥陀佛,施主这话听似无礼,实则大有内涵。老衲无法给一个答复,不打诳语,故而不能欺瞒,但佛法无边,还望以后有时机能与施主探讨一二。”

  “别,我可不说这个。”钟言其实根本不懂什么佛法,只是顺口一说。留得久了,他怕这位住持看出自己根本不是人,于是拉了拉秦翎的袖口:“咱们走吧,去后面转转。”

  秦翎见她不愿意说了,想来一定是佛法无聊,于是对清慧住持点了下头:“住持辛苦,方才是贤内随口说说,并不是故意。”

  “无妨,只不过有时这随口是无意,也并非无意,今日能说上话便是有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清慧住持也点了点头。钟言拧着眉头,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大和尚了,赶紧拉着秦翎离开。等二人刚走,里面收拾东西的小和尚捧着木盒子出来,抬头问清慧:“方丈,这些东西也挪出去吗?”

  秦泠的好奇刚灭掉,又燃了起来:“什么?是传说中的法器?”

  “有一些是,有一些只是当时那位僧人平生所用之凡物。”清慧住持倒不介意给旁人看,将腐朽的木盒打开,“只不过丢失了不少。”

  秦泠和秦烁来过这里多次,从没亲眼见过这等事,更无缘见过这位无名高人的尸骨。这会儿两人一起探头去看,盒子里无人收拾,乱糟糟的,百年前必定一尘不染,这会儿已经落入凡尘。里头放着一些草药、经书、看不出色的袈裟,一串长长的红色佛珠,还有一方大印。

  “这是印章?”秦泠问。

  清慧住持摇头:“是,也不是。这是严卯,一般成双成对出现,另一枚叫作刚卯。这东西上面刻着诅咒和威吓疫鬼的铭文,一枚由桃木所制,一枚是金玉。施主面前这枚就是金玉所制的严卯,上面雕刻的铭文是‘疾日严卯,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刚瘅,莫我敢当’。这东西放在能用的人手上便能驱赶疫鬼和刚硬难退之鬼,眼下小寺只剩下这枚,另一枚百年前不知所踪。”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可是好东西。”秦烁默默想了想,“这样吧,我秦家今年的香油钱足足再添三倍,贵寺可否将这东西放置于秦家的宅内,用作镇宅之用?”

  “不必增添香油钱,施主想要就拿去,它留在寺内没有用处,若能造福一方也是它的弥补。”清慧住持将双手合十。或许是感悟到了身边,一阵风吹过,盖住尸骨的那块白纱被风轻而易举地掀了下去,露出下面早已风化的尸首。

  得道高僧坐化后身体不腐不烂,可是唯独没有金身,也没有一颗舍利,可见当初他破掉的戒律有多大。秦泠躲在二哥身后,原本不敢看的,可实在耐不住好奇还是看了,瞄了一眼,就看到一层裹住骨头的深褐色薄皮。

  尸首的姿势是盘腿而坐,双手合十,看上去全无痛苦,只是完全干枯。

  “等下,这是不是被殿里的小耗子咬了?”秦泠眼尖,一看就看出尸首少了一根骨头,就在右侧肋下。

  “阿弥陀佛,这便是他没跨过去的魔障。”清慧住持叹了一声,“其实,他是老衲师父的师父,也就是老衲的师祖,只不过是位游僧,代发修行。他昔日种种本是佛门禁言,可今日既然和施主们碰上便是百年缘分。那段遗骨不是殿内鼠虫啃噬,而是当初他给别人换了一根仙骨。仙骨修炼不易,往事种种,一念之差,终成大错,不能回头了。”

  铛,铛,铛,沉闷的钟声打断了清慧住持的话,他沉沉地吁了一口气:“今日这钟,也是响个不停。”

  “响个不停?不是僧人撞的吗?”秦烁问。

  “不是,这钟的材料非同一般,遇人则安……”话明显没说完,但清慧住持显然点到为止了。

  钟言腕口的铜钱手串一个劲儿地震,震得他匪夷所思,时时刻刻寻找四周不安分的人,生怕哪个就是鬼了。隐游寺看似很大,实则能让香客进入的地方很少,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回了禅房,什么都不干,干脆等着上晚膳。

  晚膳也是极为简单的斋菜,主食是比较稀薄的白米粥,配三样小咸菜,配菜是拌黄豆芽、清蒸白玉佛手、三彩素菜,还有两碗暖胃的萝卜腐竹汤。口味确实清淡,秦岭吃着还行,只是奇怪钟言一口都没动。

  钟言不仅没吃,连泡好的茶水都不能喝,只能先谎称自己不饿,然后借着归还菜碟的名由出去转悠一圈,回来时告诉秦翎,自己已经在厨房偷吃过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淘气的人。”秦翎拿她没辙,只是笑了笑,假装说她,“这是寺里,不是咱们家里,回去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出家人勿起嗔心,他们才不管我呢。”钟言静悄悄地凑了过去,“脱衣裳吧。”

  “什么?”秦翎一把抓住裤带,羞臊都转过身,“不可!这是佛门重地。”

  “我看看你的伤,今早上药的时候我觉着都缩口了呢。”钟言将他拉到床上去,吹灭一根蜡烛,“都成亲了你羞什么羞。”

  “这不好,这不好吧?”秦翎从这么近看她,当真比看什么都仔细。钟言却不理会,两三下,解开了他的裤带,随后一拽。

  里面是亵裤,隔着布料,钟言摸着都觉得伤口好多了。

  “还真是缩口了,好得真快。”钟言放心地笑了,以前那伤看着瘆人,是因为蛊人作怪外加丢失一魄,现下全给找回来了,两三天就不冒血水了。秦翎全身紧绷,小心翼翼地抓住亵裤的裤带,保留最后的颜面,钟言笑着弹了他的手:“羞什么啊,又不是没见过。”

  “我知道你那次是好心,不是故意的。”秦翎马上说。

  “就是故意的啊,我没见过,不行吗?”钟言问。

  给钟言找补失败的秦翎哑口无言,又喃喃地说:“……你那次必然没看清。”

  “看清楚了啊,这么大。”钟言双手一比划,“之前是我小看秦公子了。”

  秦翎羞耻得浑身通红,翻了个面趴在床上。“我忽然困了……”

  “这是夸你的话,总不能说你小吧?”钟言将他面颊边上的发丝顺了顺,“你别睡,歇够了咱们去泡温泉汤吧,我方才看屋后面有个小池子,水温温的。”

  “我不去。”秦翎坚定地说,可顿时浮想联翩,“我要睡了。”

  “陪我泡泡嘛,我从小衣食不周,好不容易上山拜佛一趟,什么都没见过。人家都说女怕嫁错郎……”钟言戳他的脸,“你瞧你,脸上都长肉了。”

  屋里安静了,是秦翎在沉默,在思量要不要一起去,在斟酌会不会犯错。不一会儿他转了过来,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好吧,不过你这不算是错嫁。”

  禅房的后头确实有温泉,这事元墨和小翠都和钟言说过,只是他不知道是只有自己禅房后头有,还是每个都有。石头凿出来的天然浴桶大概能进三四个人,旁边是草地虫鸣,钟言特意将蜡烛多点几根,吸引蚊虫,这样就咬不着秦翎了。

  至于自己,蚊虫避之不及呢,才不会过来。

  两个人吃过饭,歇够了才起身,钟言先帮秦翎脱衣,下水前帮他把伤口封好。其实他骗了秦翎,泡温泉对他的身子无益,但也没什么害处,只是想让他多多尝试。不一会儿秦翎穿着亵裤下了水,一下水就躲到一旁去了,也不抬头,也不看钟言,只敢往水里看。

  钟言在旁边脱衣,他背过去,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动,想了又想。那是自己的妻,她要陪自己泡浴,却总是笑话自己面皮薄。

  不一会儿是水声,水面摇起波动,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入水整面荡漾起来,秦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面皮薄。

  “不冷吧?”一双手臂从后头抱住他,热热的,秦翎紧咬着嘴唇,偷偷看水,看到水里一个红白相间的侧影,灵动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看着瘦,那么大……

  秦翎:我没脸见人了嗷嗷呜呜。

第53章 【阳】肉纸人10

  不冷,秦翎默默地想,不敢说出口。热意变成了一张宣纸,将他潮湿地包裹起来,他好像变成了一滴入水的墨,在纸上散开了。钟声还在山顶响着,他不懂为什么这样晚也有僧人撞钟,只觉得那声音好听。

  静谧,宁静,这些年全部病痛都没了似的,有些难以启齿的欢快。读书人不应当贪图这些,应当志向远大,而不是流连忘返温柔乡,意志低迷难抽离。

  “冷不冷?”钟言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虚虚地,从后头搂住了他。脚下湿滑,沾了水的石头有时站不住人,但两个人一起就好了。他手臂贴得紧,胸口不敢实在地碰上,毕竟自己的胸口和女子有着天然的不同。水和这层红色的鸳鸯肚兜就是两人中间的唯一阻碍,钟言细心地将他的长发梳了上去,一时间恍惚了,竟然还想从后面靠住他的肩。

  这把肩瘦得可怜,根本禁不住自己一靠。

  那自己为什么还会想要试试?钟言也不知道。

  头发被人梳了上去,秦翎的手臂僵硬极了,往前放不是,往后放更不是。开口之前他抿了好久的嘴唇,实打实的苦恼住:“我不冷,你……冷么?”

  他又害羞了,钟言怀着逗他的心思,给他肩膀上撩水:“我要说我冷,你抱着我吗?”

  秦翎的脸忽然变成了四月桃花的颜色,又像擦了一团胭脂:“你若好好穿着衣服……你这样……”

  “你梦里我不也这样穿?怎么到了眼前,你又不看了呢?”钟言的脖子和后腰只有两根红绳,他将一把一把的热水撩到他的后颈处,其实就是因为知道他不敢看不敢碰,才这样胆大妄为。要是看了、碰了就要露馅儿的。

  “在梦里我也没看啊。”秦翎看了看水面,后头的那人散着头发,很自然的样子,但簪子还在,“你很喜欢簪花,或者戴簪么?”

  “还好,觉着好看就戴上,不喜欢了就摘下来。”钟言又靠近他的薄背,好像忽然之间熟悉了。寺庙里的白烟蔓至眼前,温泉水不见,只剩下一尊通天的大佛,金碧辉煌。

  面前的背变成了另外一面,赤着上半身,下面穿着黑色的僧裤,脖子上挂着朱红色的佛珠。诵经声阵阵入耳,自己悄悄地走近了,从后头擦着那面背靠上去,撩拨那人散下来的几缕头发。后背汗津津的,都是汗,整个人像无比煎熬。钟言试了一下,好咸。

  那人纹丝不动,嘴里念着经文,只是眉心紧蹙,双眼紧闭。

  “你总是念经,念什么经?念完经就不敢看我了,臭和尚。”钟言将自己的衣裳解开,用胸膛贴住他,那人明显僵硬了一下,断了经文,随后又接着念起来,念得比刚才还快。钟言笑着抬起头来,和高大的佛像对视,宛如一只蝼蚁,被那双俯视苍生的细眼淡淡地盯着,不知天高地厚。

  一下子佛没了,眼前又是一面水,钟言晃了晃脑袋,只觉得今晚的钟声格外震人心魄,好似要有大事发生。秦翎还在他半抱的怀抱里,他脱口而出:“你不回头看看我?”

  秦翎不敢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这是寺庙。”

  “寺庙又怎么了?谁说佛就一定对呢?佛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连带着那些和尚也是满口说辞,我不喜欢。”钟言摸了摸他的锁骨,秦翎的心思陡然断了,忘记上一秒自己思考什么,只接着她说:“你别这样说,佛听着呢。”

  “就是让佛听着。”钟言揉着他的手臂,“佛若是显灵,就该让你痊愈。”

  “别这样说。”秦翎仍旧打断她,不是觉得她不对,而是慌张。怕佛真正听见,恼了她。

  “你发什么抖啊?”钟言忽然打岔,知道他不是冷,而是臊得慌。

  “没抖。”秦翎一动不动地说,“你……”

  “怎么了?”钟言不解地问。

  秦翎傻乎乎地心疼她:“你真的……没有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