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 第109章

作者:解初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而后他会悄悄摸进程渺的屋子里,将那臭脸小崽子给他准备的饭风卷残云般塞下去,又悄悄留下些东西,而后一边咬着牙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边不动声色的同程渺撒娇耍赖,总说自己疼的很,要师弟亲一口才能好,却从来不告诉程渺,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才会搞成这副遍身血污的模样。

  而白日之中,他便会出现在虚怀宗一处极为隐蔽的阵法里,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煎熬,将魂魄躯体拆碎又重组。

  他是这天下的第一只百法偶,不比后面量产的那些百法偶可以自行修炼。

  萧嶂的每一次修为进境,都是靠被迫吞噬别的生灵得来的。

  他口风紧,梧九杳问了几百年,也不知道他为何死也不愿将虚怀宗那些表面下的腌臜事告知程渺,直到一次萧嶂喝的大醉,少见的没有在夜间摸进程渺的屋子里,而是将当时刚刚化出了些人形、还背着一对大翅膀的梧九杳拽了出来,寻了处鸟不拉屎的僻静地方,颠三倒四连骂带笑的诉了一整夜的苦。

  也不能说是诉苦——萧嶂在他面前从来没掉过眼泪,那天晚上也只是眼圈微微红了点、声音稍微哑了点,话说的稍微多了点,比平常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起来更真实了些罢了。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穹上的浩瀚星辰,轻声道:“我自己都嫌自己活得恶心,怎么敢和他说呢。”

  “我见程渺第一眼,就知道他与我必然不是要走一条道的人……”萧嶂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梧九杳翅膀上刚刚换出的柔软绒毛,“他是该做仙尊、该救苍生,话本里的仙人什么样他就该是什么样的那种。是该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只身独坐高台上,周身不染半颗尘的。”

  “至于我嘛……”他低低笑了声,“我只要能保着这条命就行了。”

  梧九杳这鸟笨,跟着虚怀宗上弟子学了百年也没学会人话,当时听了这句,想劝解他说你不能如此轻贱自己,嘴里却只吐得出啾啾声。

  萧嶂也不知听没听懂那句啾啾里的意思,只勾了勾唇,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就……还挺羡慕他的。”

  就像是永远只能呆在暗影里的东西,会不由自主的向往那得不到的光明一般,他从看见程渺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小崽子脸是真臭性子也是真硬,却难以控制的想与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只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是他看上去再怎么像个人,也终究只是一个人造而出的怪物罢了。

  一对师兄弟之间,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呢。

  “那老东西也真是始终没变过,从头到尾都不是个东西。”萧嶂有些唏嘘地咂了咂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程渺那多好的个小崽子,也能被他折腾成那副模样……”

  有时他真的很好奇,闻鹤才收程渺为徒,究竟是真想养个天资卓绝的小徒弟,还是有些暗藏在心的心思没有说明。

  你说是养徒弟吧,怎么会有师父连给自己徒弟一口饭都不愿意,能把程渺生生饿出胃病来,平日里除了会教他几招剑法,别的关注照顾一概没有,给程渺一个掌门弟子的屋子比虚怀宗上的马厩看上去还凄惨几分,又是在终年冰封的虚怀峰上,若是没有他的暗中照顾,只怕程渺不但要被折腾出胃病,还得被生生冻掉几条胳膊腿。

  可你要说他是别有心思吧,闻鹤才这百年里却又没表现出任何要利用程渺的迹象,还将他的声名宣扬的三界皆知,就好像生怕这徒儿不够出名不够招人敬仰的,完全是个要把程渺培养成接班人的样儿。

  从个细节来讲,两人所用的武器便有本质上的区别——他那把长刀是自己拿妖兽骨头炼的,和自己一样都是个杂到了极致的杂种,程渺那把霜落却是闻鹤才亲手打的,甚至为了寻到炼制的材料,还受了不轻的伤,调息了百年才好,也在无意中减了萧嶂百年的煎熬。

  萧嶂没亲身体验过正常的师徒关系,只下意识觉得闻鹤才对程渺的态度有些奇怪,却说不出什么地方奇怪。

  “那老东西怕是死也想不到,我会喜欢上那臭脸小崽子……”他有些得意的哼了几声,脸上却又慢慢的多了些惆怅神色,“不过我这样的居然也会有情感……真是怪。”

  “那小崽子要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怕是能吐的把隔夜饭都倒出来。”萧嶂微微眯了眼,似乎是在幻想程渺得知实情时的难看脸色。

  梧九杳听的心惊胆战,轻轻又啾了声,提醒他多少收敛些。

  萧嶂揉了揉它脑袋上突兀立起的几根翎毛,懒散道:“放心啦,我还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干的……况且我对那小崽子可能也没法做出这样的事来。”

  思来想去,还是有些舍不得。

  他总觉得,程渺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继续光风霁月、继续练他那大道无情的虚怀剑,继续当朵冷冰冰不染红尘的高山雪莲就好了。

  千万不要如他一样,也成了那老东西手里的一把刀。

  可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老大受了多少疼多少苦那小子都看不见,凭什么老大要在无尽的疼痛里煎熬、连个名分都没有,凭什么那小崽子就能被别人一声叠着一声仙尊的叫?!

  梧九杳听的疼惜又无奈,气的半个身子都炸了毛,却碍于萧嶂还在身边不能发作,只得从口中发出些急促的啾叫,用着自己的法子把程渺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就是想护着他——小九你再叫我就把你炖了去。”他屈指弹了下梧九杳的脑袋,声音里带了些淡淡的笑意,“总不能让他也活的跟我一样,不像个人样嘛。有我一个不是东西的就够了。”

  梧九杳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周身炸起的羽毛却慢慢垂了下去,是个有些臊眉耷眼的样子。

  萧嶂说的都没错,它也明白这一对师兄弟都过的不容易,虽仍是对两人遭遇的不同愤愤于心,却也知道自己这位老大不是它一句话就能打动的。

  它甚至觉得老大的歪理挺对——比起两个人都惨的不像人样,只有一个人惨点,好像还能相对好一些。

  后来梧九杳学会了人话,也等了萧嶂千年,终于明白了当年萧嶂给自己说的话里大多数都是在胡说八道,只有几句是真心,就比如那句“我就是想护着他”。

  不过是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罢了,又哪有那么多能够用来解释的理由呢。

  萧嶂失踪后都干了些什么它全不知情,却从命契传来的散碎画面里看出了他对程渺的情意有多深有多重,一时间真是什么滋味都尝遍了。

  那枚刻着“嶂”字的铜铃悄悄从灵戒中飘了出来,观察了一番现在的景象,觉得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索性相当唯恐天下不乱的悄悄将灵力送进了封霄阳的眉心之中。

  在火上浇油这点上,它倒是像极了自己的主人。

  梧九杳一边忍着满心的酸意,一边竭力操控着自己的灵力,强行将封霄阳体内紊乱的魔息引导归位,心口酸浑身疼,又在引导的过程中,发觉封霄阳周身的经脉相比于千年前的简直像是判若两人,引导的极为艰难,只觉得自己就是这天下最凄惨的鸟,不但要在自己心上人情期的时候保持本心,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上人和情敌卿卿我我。

  再救上些人,他梧九杳怕是都能功德圆满直接成佛了。

  铜铃唯恐天下不乱的给他又加了一把火——命契传来的景象变得更加乱七八糟,梧九杳需要分出不少的心力,才能让自己不被这延续千年的一段孽缘卷进去,整只鸟都蔫了,身上的羽毛甚至都掉了几根下来。

  他郁闷无比的叹了口气,只得强制自己去想这千年里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想借此维持冷静。

  青鸾一生只许一个,梧九杳大小就知道自己喜欢老大,这千年里从没对别人动过心思,是只相当忠贞的鸟。

  说起最绝望的时候……就是他背着一双看起来大多有点畸形的翅膀,悄悄摸进了虚怀宗弟子堂里,然后亲眼看见那盏被放在边缘、灰不溜秋,小的仅有鹌鹑蛋大,连个名字都没有的魂灯,一点一点的弱下去、暗下去,最后彻底冒了烟,灭的干净。

  梧九杳的人形,就是在那一瞬间彻底化出来的。

  他躲在角落,看着闻鹤才将那盏魂灯收入灵戒中,抱紧了怀里不断挣扎的黑猫,即便双手被咬的血肉模糊,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

  萧嶂是没有名分的,甚至在弟子堂中也没法有个看起来阔派些的魂灯,只得自己去杂物房要了节小的连名字都没处写的蜡烛头,随便滴了几滴血上去,也勉强能用。

  闻鹤才如了萧嶂的猜测,的确是对程渺别有所图,只是与萧嶂的用途不太一样而已。

  若说萧嶂是他用来暗中杀人的尖刀,程渺就是他用来明里造势的霜剑。

  暗里的威慑要有,台上的戏也要演,闻鹤才深谙此理,索性将程渺养成了个彻头彻尾、话本绘卷里最标准的仙人模样。

  他知道萧嶂对程渺有情,却从没放在心上,直到程渺修炼到了大乘巅峰,要渡那仙途上的第一道天道劫,意外被天雷轰出了隐藏多年的心魔,那心魔却偏偏生了副萧嶂的模样,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把看起来冷情冷性的霜剑,也是有着感情的。

  程渺天生缺一魄,又生了心魔,差些便要渡不过这天道劫,萧嶂拼出了半条命,又拿自己那拼凑而成的魂魄补全了程渺的魂魄,才保下了自己这小师弟的一条命。

  闻鹤才全程只是冷眼看着。

  八十一道天雷,程渺扛不下的,全劈在了萧嶂身上。

  萧嶂毕竟不算是人,硬抗了几十道天雷,整个人碎的掉零件儿,还是被闻鹤才给拼回来了。

  程渺虽被补全了魂魄,也过了天劫、成功进阶到渡劫期,却怎么也醒不来,闻鹤才使尽了法子也无法唤醒他,似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里脸色都黑的吓人,直到将萧嶂逼上了死路,亲眼看见那盏魂灯灭了,神情才恢复到从前的冷淡模样。

  萧嶂救回虚怀宗上的灵兽足足有上百只,最后余下的就只剩了梧九杳木溪同那只脑子缺根弦的黑蛟三个,剩下的都被拿去当了百法偶的原料。

  梧九杳跑的早,自己在灵兽峰里躲了许多年,直到听说虚怀宗上闭关多年的剑尊程渺出了关,还一举突破到了化神期,才动了心思,借着拜会的路子悄悄摸上了虚怀峰,想看看那小崽子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八十一道天劫、记不记得自己曾经爱过什么人。

  他看见程渺比先前更冷,也比先前长开了些,却再不记得过去诸事,像是块无知无觉的千年寒冰,正巧长成了闻鹤才最想要的样子。

  梧九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躲回这凡间灵兽峰之中的,只觉得萧嶂不可能就这么去了,便在灵兽峰中闭起关来。

  梧九杳想向闻鹤才报仇,想的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恨的疼,却始终记得萧嶂离去时,让他等上一千五百年再去复仇的话,拼了命的修炼。

  或许这些都在老大的考虑之中,或许只要他再多等上些年,就可以等回来那个嚣张任性的少年。

  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妄想,可若是连这唯一的念想也没了,他还能怎么把命数耗下去。

  好在是等回来了。

  梧九杳强打心神,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灵力耗尽、已然亏空的丹田,咳出一口精血,索性拿凤凰悠长绵延的生命力反哺起封霄阳来。

  不过是日后涅槃重生的时间要多花上些年岁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始终想知道,萧嶂失踪的那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铜铃如了他的愿,将那些属于萧扬和凌轩的过往一一展示在了梧九杳的面前。

  梧九杳看的目眦尽裂——他想过萧嶂失踪后的日子过得不好,却从没想到竟会过得如此不好。

  闻鹤才给萧嶂准备的,的确是必死之局。

  这世间有什么人,能在孤身屠尽那妖界三大部族中的两个后安然无恙?

  萧嶂命硬,最后居然是活下来了,只是躯壳被重新组了一遍,魂魄也碎的满是裂痕而已。

  还恰巧遇上了渡红尘劫的程渺。

  也不知是萧嶂那用来修补程渺缺失一魄的魂魄太过驳杂,还是那些残魂在多年的煎熬中彻底磨灭了属于自己的特性,居然与程渺原本的魂魄结合的极好,甚至好到了能让这个天生魂魄缺损的人也会渡红尘劫的地步。

  梧九杳不得不感叹,这两人当真是孽缘深重,一个渡红尘劫、一个断了情丝,居然也能遇见彼此,双双失忆后竟也能有相遇的机会,还能发展成现在的关系,也不知是月老花了多大的劲、多少的红线,才将两人捆成这副死死纠缠在一起的样儿。

  萧嶂会不定期的走火入魔,实际上是有原因的。

  百法偶本就是个极不稳定的存在,他又把自己折腾的太狠,几乎是每天都在形神俱灭的边缘疯狂左右横跳,会失控简直是不出意料的事。

  直到将凌轩的脖颈生生捏断,萧嶂也没有恢复自己的神智,又或者说,他从那一刻起便疯了,疯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

  两枚铜铃,一枚从中间裂了条缝子,另一枚则被失去神智、被吵的烦躁无比的萧嶂从颈间连皮带血扯下,落入泥地之中。

  后面的事,便只是些零碎的画面了。

  萧嶂疯的透彻,疯到成了个魔人,卷进了魔界争权的大乱里,靠着一路杀伐坐上了魔尊的位置,却一直记不得自己已然杀了凌轩,还傻傻的去凡间不断寻找着那份熟悉的气息。

  再后来就是程渺出关,封霄阳移情别恋,为了仙尊与修真界签了停战合约,又办了声势浩大的结契大典。

  梧九杳起初还酸的不行,看到后来,心中就疼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只觉得萧嶂实在是受了太多太多的苦、太多太多的疼,觉得整个虚怀宗上下没有一个人是好东西,觉得这对师兄弟之间的孽缘实在是太深也太乱,他一个局外人看着,都觉得这爱实在是太累太苦了些,不如早早分开,两相欢喜的好。

  凤凰的生命力毕竟强横,梧九杳又是个不惜代价的,直接用了两成的精血出来,废了百年修为、熬了整整六个时辰,将梧九杳生生又耗回了刚刚涅槃重生时的样儿,才将封霄阳身上暴走四溢的魔息彻底压制住,勉强算是暂时渡过了情期。

  梧九杳停止灵力输送的一瞬间,眼前便是一花,整只鸟本身便只剩下了小小一团,脚下一晃更是站都站不住,在地上球一般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缓过气来。

  他想扑扇着小翅膀飞上去看看封霄阳如今的状况,却是一丝儿力气都提不上来,脑中又被方才看见的无数景象搅的乱七八糟,只好通过命契确认封霄阳现在已经勉强恢复了些。

  千年孽缘像是块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口,整只鸟都被堵的上不来气,脑中昏昏沉沉,像是跟着他师兄弟二人在那些尘封的过往中走了遭,心绪乱到难以收拾,无意中略过了封霄阳切断莲纹之间联系的那一段记忆。

  若它没有将这段记忆忽略,必然会意识到封霄阳身上的不对劲,不会将余下的希望都给在了那去向不明的程渺身上。

  “老大体内那股诡异的力量,似乎越来越重了……”小青鸾用翅膀撑起些身子,感受着命契中传过来的信息,幼嫩的声音中是与外表极为违和的严肃。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力量,却能隐约感受到它的强大,不由自主的忌惮了起来,却是毫无办法。

  这种力量,仿佛就是封霄阳魂魄虽残碎不堪,却能从千年前一直维持到现在不散的原因。

  可究竟是谁留在他身上的?老大记忆中只有零碎场景的那些年里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为何当初要让他等上一千五百年,才能自由行动?

  梧九杳心中疑惑渐深,缓了缓气,顺着垂下的床幔爬到了榻上,抬眼便看见封霄阳紧皱着的眉头,与微微颤动着的唇。

  他情期已褪,脸上没了情/欲带起的红潮,又闭紧了眼,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便显出了些平日里难以发觉的憔悴颜色。

  梧九杳看的心疼,体内的灵力却早耗了个干净,只得蹭到他颈边窝着,竭力想暖暖封霄阳的身子。

  似是感受到了脖颈上的热度,封霄阳的眉头皱的更紧,梦呓般低喃:“……程渺,程渺……”

  梧九杳听的心中苦涩,却始终未曾出声,只是张开翅膀,想将自己能够温暖到的区域极力扩大几分。

  等了千年,也该明白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强求也是得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