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魔尊,在线救人 第136章

作者:解初一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世上唯一一个会真心实意疼他、真情实感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再怎么任性、再怎么内疚,都没有人会继续纵容、会轻声安慰他了。

  封霄阳死透了。

  师兄再怎么想骂他、想打他,总不能从极渊里跳出来,弹上他一个脑瓜崩吧。

  ——

  又多年,修真界。

  今日是个不多见的好日子,天清气朗、惠风和睦,连各大门派中驯养的、未开灵智的灵兽都晓得今夜该是个适合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顶着晒的灼人的日头补眠,打算夜里好好修行一番。

  这样的好日子,修真界中本该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喜事、该好好吹拉敲打一番,或庆祝新喜、或庆祝添丁,有无数的热闹等着人来凑。

  今日的修真界也的确有着一桩不小的热闹——那仙界至主、修为据说已臻半神境界的虚怀剑尊程渺,要再办一次结契大典了。

  虽是新禧,结的却是那上一次的旧人——已然死了整整一百一十六年、连点尸骨都不存半分的前代魔尊,封霄阳。

  修真界中许多人都记得多年前那发遍了三界、嚣张又霸道,红的要透出股杀气来的请帖,与魔界那场名为结契,实为羞辱的一场没有名头的典礼,也记得当年那个冷若冰霜、修为全失的程渺。

  如今不过百年,却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许多修士在拿到那张与百余年前如出一辙、只是上面的字刀劈斧砺般锋利,几乎能透出股凛冽剑气来的请帖时,都没怎么回过神来。

  寻常凡人间结亲的两户人家离得太远,的确是有一家操办、一家回请的习俗,可这毕竟是魔界与修真界两界之间的事,如今战事甚至还没能歇下呢,怎么好办这样……堪称荒谬的典礼?

  可一想到,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剑尊实际上是个疯子,这样荒谬的举动,倒也合情合理了起来。

  程渺疯了——这是全修真界中人,在这一百年间慢慢意识到的事。

  他再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仙尊,而是把锐利不可直视、心狠手辣到了极致的利剑,疯的连那若水之下的鬼界都敢只身闯进去,居然还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修为与实力,就像这百年里,没有人敢公开说一个字封霄阳的不好一样。

  修士们逐渐意识到了,那个已然死去、罪孽深重的前魔尊,似乎是这位曾当过魔尊禁脔、如今重回剑尊之位的仙人,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而这个过程,是以无数人的血,染出来的。

  程渺疯的很理智。他并不滥杀,只对那些管不住嘴、管不住手的人动手。

  这样的约束,本不该造出这样的恶名。可这样的人,却实在是太多了。

  程渺本来是存了为封霄阳那些年里造下的杀孽赎罪的心思,想将这一团浑水般的三界证出个清明来,却逐渐发现了个慈不掌兵的道理,便索性拿了他那柄霜剑,拿无数人的血铺出了一条无人敢拦的路。

  他已然很习惯人死前的咒骂与哀嚎了,却时不时的会想,若是他的师兄看见他这副样子,又该如何想。

  然后笑着摇摇头——师兄都已经死了,死人怎么会有思想呢。

  所以我还是非常理智的,程渺撑着头,垂眸望着高台下来来往往的修士,带着笑意在心中想。

  只不过是想将自己许给一个死透了的人罢了。

  我只是个自私透顶的人,即便你死了也要同你绑在一处。

  他的爱恨仍是扭曲对换的,他自己却觉得并不妨事。

  不管是爱是恨,都是刻进了骨子里的、浸透在血肉中的在意,不是么。

  更何况,那个被他刻进了骨子里的人,已经死了。

  “我还希望更恨他些,恨的他从坟里爬出来才好呢……”程渺闭了眼,向后靠坐在大红的座椅上,唇角仍是勾起的。

  他本就不是个极冷极傲的性子,过去大多时候冷着脸,一是总下意识的警惕着,二则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人值得自己笑脸相迎。一来二去的,便也忘记了该如何笑了。

  现在不需要警惕了,却也没了那个值得的人,程渺却忘了自己当初究竟是如何摆出一张冷脸的,便只好笑着。

  这场跨了百余年的回请极为盛大,比当初魔界那场,所请的人还要多些,到场的人却已不足当年的数目——缺漏的人要么死在了这百年时断时续的战争里,要么就死在了程渺的剑下。

  程渺却很满意。

  他将整个虚怀峰上的冰雪全化了个干净,种了层层叠叠的各色桃花,又寻了无法计数的红绡来,将整个虚怀宗都打扮的喜气洋洋,还从凡间请来了最富盛名的鼓匠。

  自己也穿上了套喜服——虽说是喜服,却只是套绣了金丝龙凤的红色锦袍而已。

  若是那些低着头噤若寒蝉的修士们敢抬起头看上一眼,定然能分辨出来,程渺身上那件,正是百年前封霄阳强行为他套上、借此侮辱他的那件。

  可即便能分辨的出来,也不会有人敢认了。

  程渺在这百年间颇花了些力气控制舆论,早已将当年那仙界被逼献俘、仙尊堕为禁脔的事扭成了荒唐无比的你情我愿,却并没有将自己杀了封霄阳的事也颠倒黑白一番。

  他像是要永久记住这件事一般,将自己杀死封霄阳的过程细致又妥帖的做了话本,且将这话本发成了人手一份。

  看上去清醒到了极致,却又带了盈盈的笑意,柔情万千的同身旁座上斟酒,时不时还微微动唇,像是在低声细语些什么一般。

  可那座上,只放了一枚灰扑扑的蜡烛头,与一条几乎被墨色浸透了、看不出颜色的红布。

  新人面上带笑,宾客们却都是副两股战战、如丧考妣的样子,高台位上更是供了一团辨不清究竟是什么的物事。

  天底下最荒谬最可怖的结契大典,便在一声喜气洋洋的鼓响里,开了幕。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可以回收文案啦~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落入极渊

  “他等我等的太久了,我去追他。”

  既是回请,本不该做的太过繁琐,简简单单设席宴客便好,可程渺好似是下定了心思要将这回请当大典办一般,竟是按着那繁琐至极的流程,一步步走了下来。

  他着了红衣、放了剑,一阶一阶自虚怀宗下走到乘风殿前,神情自若的跨了火盆、上香叩首,每每做完一步都要顿上些时候,好似是在等待着那个并不存在的人与他一同做完一般。

  照理来讲,新人成婚,长辈多少得说上几句讨喜话、帮衬着一方细细嘱咐上几句。

  可程渺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新人?修真界中比他年岁长了几万年的人,都不敢轻易说自己便能当他的长辈。

  没有司仪、没有主祝,除去吹拉弹唱的乐师,满席宾客甚至无人敢开口多言、伸手动筷,只能用着眼神交流。

  这样阴恻恻的喜庆,已是程渺能做到的极致了。

  人心易变也难变,闻鹤才在修真界中扎着的钉子太多太密,程渺花了足足百年,也没能完全清理干净。

  百法偶一日不能掌握在他的手中,程渺便一日不能揭露出封霄阳的真实身份——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师兄身上有着哪怕一丝一毫的污点。

  他心中有个地方总觉得,自己那向来懒散随意、命苦却也硬的师兄,是会从那极渊里爬出来找他算账的。

  所以程渺下了鬼界、逼着苍景曜不知看了多少次轮回,自己将闻鹤才那满屋子的星盘炼化了大半,日日夜夜算着那道虚无缥缈的天机。

  却是一无所获。

  程渺原以为自己还能忍、还能等,还能装作不信、装作那日的一切都是虚妄,却是在封霄阳陨落百年后,头一次在修炼中行错了灵力,被迫闭了三月的关。

  出关后,他看着蠢蠢欲动的魔人、看着动荡不安的修真界、看着面上露出几缕得意之色的闻鹤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没法再等、再骗自己了。

  他已经一步一步将自己逼到了悬崖之上,脚底是唯一的一道细索,下方是无底的万丈深渊。

  程渺没有退路。除非他将事做绝、将修真界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将封霄阳的过去彻底扭转、罪孽完全赎清,否则但凡软弱半分,都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必须永远强硬下去——为了已然死去的封霄阳不至于遗臭万年。

  这与闻鹤才口中偶尔会漏出的、当年的琐事一起,成了程渺继续活下去的念想。

  结契大典的流程相当繁琐,修士们中大多数在结契时都会选择省略些不大重要的部分,程渺却是个认死理的,将所有的流程都一丝不苟的走了下来,到了那最后在三生石上以灵力刻下名讳的一步时,已是华灯初上。

  他开了天门,站在那块被封入一个独立空间之中、神仙妖鬼皆可证一番姻缘的三生石前,引动灵力,正要刻下自己与师兄的名字,却见三生石上光芒微闪,慢慢显出一串不大好看、狗爬般的字来。

  程渺微微一怔,而后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那字丑的自成一派,几乎要看不明所写的究竟是什么,程渺却是一眼便看明了。

  他怔怔看了那写在一处、笔画交织的五个字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弯起了眼。

  “我原以为你当初只是……”程渺伸出手去,有些颤抖的摸上那交织缠绕的两个名字,看模样虽是笑着的,眼中却是闪了些泪意,喉间阻塞、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那是上一场结契大典时,封霄阳为他刻上的。

  三生石只证一人一段姻缘,大多是一对人各写各的名号,若移情别恋,那从前的姻缘便会自石上消去。

  可即便是见惯了离合悲欢的三生石,也少见这种分明已证过一次姻缘、却还要换个人再来证上一次的事,便将封霄阳曾刻下的名字显了出来。

  程渺望着那行实在称不上好看的字,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最后仍是引了灵力,在那狗爬般的“封霄阳”二字上,又叠了两个俊逸非凡的字上去——萧嶂。

  三生石是个死物,不懂这两个名字间有什么不同,却也知道这两个名字都是一个人,顶着那被叠了一层的两个名字僵了会,便又恢复了平常那副莹白温润的模样。

  反正都是一段姻缘,即便称呼不同,体内的却都是同一个魂灵,它也不算越矩。

  程渺却是怔怔的在那界面中又站了许久,才回到了虚怀宗中。

  时辰已晚的很了,早到了洞房的时辰,却连句“开席”也没说,程渺又进了那三生石,到宴的修士们也只好等着。

  千等万等总算是等来了程渺,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满坐修士只听到一句冷若寒冰的“开席”,便见那万人之上的剑尊已没了影子,彼此对视一眼,都是茫然惶恐,却又不敢违抗,只得低下头去,食不知味的享用那些丰盛至极的灵食。

  那团被捧到了主位上、辨不出究竟是什么的东西见程渺离去,骤然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嚎叫,听的人毛骨悚然、周身一颤。

  却无人在意——不过是一团腌臜的蠢物。

  ——

  程渺并未将洞房设在最金碧辉煌的位置,而是择了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他甚至也没重修那破破烂烂的小院,只亲手挑了最好的鲛绡,做了不少精致的红花,将那破破烂烂的小院点缀上了些红色。

  未贴囍、未点烛,整座小院中的光亮,除了泠泠月光,便是那西厢中的、只微弱一点的烛火。

  程渺脸上的笑意慢慢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激动与怀念,夹杂着些旁的诡异神色,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慢慢推开了西厢的门。

  西厢仍是他前些日子来时的模样,陈设一丝一毫都未动,东西上厚厚一层的灰尘却被尽数拂去。

  桌上只亮了一枚小小的蜡烛头,火光微弱的像是下一刻便要被那满盈的蜡泪淹没,即便程渺那推门的动静已刻意放的极轻,却还是将那蜡烛头吹的一颤,半晌才慢慢腾起微弱的火光来。

  程渺极轻极小心的关了门,望着榻上那个黑暗中的身影,眸中的冰寒慢慢消去。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枚蜡烛头,一步步挪向榻边,就着微弱的光芒微微眯起了眼,仔细描绘着榻上人的模样。

  那人披了半透的红盖头,一双桃花眼潋滟含情,唇角天生带了三分笑,俊朗风流、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少年气。

  除去眼下没有那道可见骨的伤痕、也没有那妖冶无比的魔纹之外,其余的竟是与那早已死透了的魔尊封霄阳,别无二致。

  而程渺手中捧着的,则是那枚已灭了千年、却又不知为何亮了起来的魂灯。

  天下人都觉得程渺疯了,要与一个死人结契,却无一人知道,他的房中,竟真坐了个“封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