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第325章

作者:白云上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这话让方子晨听糊涂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哑着嗓子:“可是我做梦了。”

  赵哥儿顿了一下。

  “你可能会觉得滑稽,但我第一次去源州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儿砸出事了,他被打断了腿,后来······他也确实出事了,我梦见你在山上,那个人~”

  方子晨深深呼了口气,才缓慢的继续道:“我梦不清他的脸,但他那双眼同李志诚毫无二致,你同李志诚算得上青梅竹马,我看见你没有反抗,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人像李志诚,所以你才······顺从了?我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但我不觉得我哪点比李志诚差,直到郑晓燕说那些话时,你没有半句反驳的应承了。你不知道我当时什么感受,我只觉日了狗了,赵哥儿,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介意的是你的过去没有过去,我介意的是你把我······”

  “可是那个人是你啊!”赵哥儿脸色愈加苍白。他抬头看着方子晨,很认真的再次重复:“可是那个人是你,至始至终,没有别人。”

  他说的话明明很轻,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凄厉嘶吼,但却震得方子晨一个耳鸣。

  他几乎不敢相信。

  如今已临近五月,天气暖和,但方子晨却觉得手脚冰凉,仿佛站在寒冬的冰雪中,全身有一瞬间的麻木,血液似乎都骤停了:“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哥儿望着他,眼睛也红了,喉咙深沉嘶哑:“我没有胡说。”

  他永远记得那天,哪怕如今已经过去七年。

  时间可以带走很多不需要铭记的回忆,但也能让一些刻骨的记忆所沉淀,不随时间而流逝。

  ……

  彼时的赵哥儿十六岁,是个有些抑郁又沉闷的哥儿,他又瘦又黑,在村子里并不起眼,在马家也同样如此。

  刚被拐到马家那会儿,他总想着逃,马家看他看得紧,他逃了几次,却次次都被抓回来,大抵是无数次的逃跑惹怒了马大壮,在最后一次被抓回来后,马大壮狠狠的打了他一顿,又连着饿了他好些天,赵哥儿去了半条命,好起来之后,他照旧的做工,但他总是一有空就往村口眺望,眼巴巴的,马大壮警告他,说他的卖身契在他们手上,即使他逃出去,也是没用。

  赵哥儿被打怕了,马大壮的话也绝了他最后的念想,他也知道,他身无分文,终究是哪儿都去不了,他彻底的老实了起来。

  马家观察他一段时间后,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监视。

  甚至到后来,晚上见不到人,马家人也不介意。

  赵哥儿白天要忙着地里的活,晚上回来了,若马家没剩饭,他便摸黑去山上找野菜,他在马家,除了要干地里的活,家里的事儿也要做,每次做饭,马家三媳妇总会轮流站在门口,监督他,生怕他偷吃,煮完后,她们便会把厨房锁起来。

  马小文割猪菜迷路时,偶然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他在里面放了一口缺了边的锅,说让赵哥儿以后挖了野菜就去那里煮。

  出事的那晚,天有些沉,夜空飘着几朵云,月光时明时亮,他捧着一抓野菜刚从外头回来,就看见山洞口的老树旁站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奇怪的衣裳,但看得出料子很好,短头发,是和村里人格格不入的打扮,他站在略暗的月光下,肤色近乎透白,模样极为出色,赵哥儿都看得有片刻的怔愣。

  那人手撑在树干上,粗重的喘气,后来也不知怎么了,脸上突然蹿起一阵不正常的红。

  赵哥儿踩到掉落的树枝上,咔嚓一声,发出轻微的声响,那人抬眸看过来,一双眼睛满是阴婺,却又像埋伏于灌木里的狼一样,似乎觉得他很奇怪,而后微微睁大了眼。

  赵哥儿见他歪头沉思了一会,又猛然摇头,挥开手,嗓音嘶哑低沉的对他说:“快走快走。”

第323章

  方子晨一边挥手叫他离开,一边往后退,像躲避瘟疫,又像赵哥儿是个什么脏东西,不愿他靠近。

  这样挥着手叫他走开避他如蛇蝎的人,方子晨并不是第一个。

  赵哥儿穿的衣裳,多是马家人‘淘汰’下来的。粗布料子洗得多了,难免会发白,常年干活,衣裳也总是被草汁染上各种色,印在暗色的衣裳上,洗也洗不掉,看着脏污不堪。而且夏季的阳光毒辣,就算坐着不动,也能出半斤汗,他早上干活儿,冒的汗更是多,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他没有能清洗的时间,到了时辰,他要匆匆回家做饭,马家人上桌后,他要喂猪,打扫猪圈,然后还要去河边洗衣裳,有些小姑娘小哥儿见他穿着邋遢又一身味,便总是这样,挥着手叫他滚开。

  他都习惯了,若换了往常,他会默默的离人远一些,也不会产生任何或难受或气愤的感觉。

  可这会,面对方子晨,那个光是站着,就很风光霁月的人,他无端的感到难堪,他低下头不敢看他,抱紧怀里的已经有些蔫了的还带着泥的野菜,无措的站着。他想立马走,不碍人眼,可······

  他干了一天的活儿,一整天除了在水沟边喝的那几口水外,并没吃过任何东西,他疲惫不堪又很饿,他想煮野菜吃。

  今晚挖的野菜并不适合生吃,他踌躇了会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进洞里把锅拿出来。

  山洞就在方子晨的身后,赵哥儿经过他旁边时,方子晨像见了恶鬼一样,整个人匆匆退后两步紧紧靠到身后的树上,姿态警惕,但双眼却含了血一样,灼灼的盯着他。

  他拿了锅出来,就要往山下走,方子晨却突然扑了上来,将他压在地上。

  锅哐当掉地上,摔成了两半,辛苦挖的准备拿来充饥的野菜,也掉了一地。

  他吓坏了,慌乱不已,激烈的反抗起来,他没有章法,只胡乱的推,胡乱的抓,胡乱的拍打。

  混乱中,他扯到了方子晨的头发。他听见人嘶了一声,而后双手手腕被对方牢牢攥住。

  赵哥儿以为对方要揍他了,但方子晨并没有打他,被扯疼了也没有生气,他双眸猩红,呼出的气息灼热,目光落在赵哥儿脸上,像是在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他,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他轻轻碰了一下赵哥儿脖子边上的淤青,问:“疼不疼?”

  他问:疼不疼。

  赵哥儿的挣扎叫骂一瞬间戛然而止。

  从没有人问他疼不疼。

  这三个字,就像深海惊雷,平静的海面被炸开了。

  他不知道别人听到这三个字,是何感受,但他自己心头却是酸涩的。

  从没人问过他疼不疼。

  他被马家打得遍体鳞伤时,村里人见着了,他们只会拿怜悯的眼神看他,然后问他,怎么又挨打了?作孽哦、可怜的孩子、下次听话些······

  他们说了好多,却又好像只会说这些,有些人甚至暗骂马家缺德,但从没有一个人问他,疼不疼?

  即使是刘小文和周哥儿,看见他被打了,大多时候都是‘马家又打你了?那帮畜生真是黑心肝的,你不要哭’这样的话。

  从没有一个人,用怜惜的神态,问他的疼不疼。

  这三字,让赵哥儿干涸已久龟裂斑斑的心房久违地得到了一场甘甜的春雨。

  他就像一个被囚困在深渊里的人,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快乐的时候有人可说,悲伤的时候却自能独自承受,他见不到天日,目之所及皆是贫瘠又荒芜的黑夜,他渴望着光明,渴望着被人疼爱和珍惜,却又只能在深渊里哭泣。

  “我好难受。”方子晨埋在赵哥儿脖颈边,拿柔软的细发蹭他,撒娇的猫儿一样。

  赵哥儿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嗅到他身上干净却又很凌厉的气息,虽然掺杂着酒气,但却是很好闻的味道。

  “可以吗?”方子晨抬起头,他目光已经不清明了,声音低沉沙哑:“可以吗?嗯?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没有强制的乱来,他在征求赵哥儿同意。

  赵哥儿紧绷着神经,定定看着他,像把他视为希望,突然急迫的问他:“那你可以带我走吗?我,我想离开这里。”

  方子晨没有犹豫,同样很是急切的说:“可以。”

  赵哥儿处于一种僵硬的状态,豆大的汗珠自脸颊簌簌滚落。

  “你哭了?”

  方子晨歪着头,似乎在疑惑,见他身子都在颤抖,撑起身,一手摸索着在西装口袋里把那条蓝色条纹方巾拿出来,囫囵的给他擦眼泪:

  “对不起,你别哭了好不好,对不起······”

  赵哥儿整个人都颤栗不停,浑身冒着一层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红着眼看他,后背硌在粗粝的地面上并不好受,全身都像被碾压过一般,他无暇顾及,只是不安又迫切的再次确认,问:“你真的会带我走吗?”

  方子晨点点头,说:“嗯。”

  赵哥儿以为他是不一样的,他在‘封闭’的山村里长大,每天睁开眼就是干活儿,没接触过什么人,他太过单纯,又太过渴望和心急,没有人对他耳提面命教导过他,但他知道,他不该这么做,可他知道马汶喜欢他,马大壮夫妻疼他,不知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真的被方子晨蛊惑住,对于方子晨说的话,他没有怀疑,他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来自哪里,他就信了,他把自己交托了出去。

  浮云已散,纯白的月光从树缝里照下来,方子晨细软的头发泛着柔和光,被情/欲操控的样子深深的印在赵哥儿眼底,方子晨发泄过后,神智开始清明,他骤然抬眸,毫无征兆的撞进赵哥儿的眼底,他在赵哥儿泛着莹光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眸,撕咬的野兽般,他错愕住了,赵哥儿受不了他的目光,颤巍巍的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埋到了他怀里。

  第二天醒来,没见到方子晨的时候,他哀伤欲绝,疯了一样,拖着疲乏酸痛的身躯拄着根木棍到处的找他,可偌大的山间都被他寻遍了,也没有见到方子晨的踪影。

  问村里的人,大家都说不曾见过这么一个人。方子晨突兀的出现,又如风一样走了,不留任何可以追寻的痕迹。

  此后几天赵哥儿依旧是没死心,一得空了就满村满山的找他。

  直到过去了半个多月,他才彻底死心。

  那个人大抵是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自己走了,却把他留了下来。

  他没有兑现承诺。

  他自己一个人,走了,就像从未来过。

  赵哥儿又回到那个山洞前,静静的站了一夜。

  那个人,骗了他。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里说不出的平静,对方子晨,他无疑是怨的,却又有难言的期待,控制不住的,奢望着他能再次出现。

  他不知道那矛盾的情绪叫什么,他也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蛊惑了,那个人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大抵是没有人能不喜欢他。

  他以为那束光,会把他带出黑暗,照亮他,给他渴望的温暖,可光明照耀过的深渊,却比以往更为的黑暗。

  ……

  “我没有骗你。”赵哥儿从衣裳里把条方巾拿出来,往方子晨跟前递,这方巾他之前都藏在他的小盒子里,上了锁,他们搬去源州的时候,方子晨见到过,他当时以为里头装的是给送的那些小礼物,虽是好奇,但赵哥儿不给他看,他便不看。

  “明明是你对不起我,是你骗了我,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夫君,你不能······再抛弃我第二次。”

  对于自己用过的东西,方子晨无疑是熟悉的,他目眦欲裂,整个人都定在原地,面色一点点的白透了。

  他没说话,起初赵哥儿还以为他不信,正想再说些什么,才发现方子晨全身都在颤抖。

  方子晨以前把这个定义为梦,他也真的,以为是场梦。

  这个梦含糊不清,他醒来后极力的回想,但它却像隔着一层面纱,朦朦胧胧,让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那晚发现身子不对劲后,他让保镖带他回去,他呆在房间里,等着医生过来······

  醒过来后,他发现身子有些不对劲,医生以为在自己来之前他自泄过,便说他中了药,事后身子虚是肯定的,没事儿。

  方子晨就没在意了,方家大宅安保做得好,别人进不来,他也不会在这节骨眼跑出去,郊外离大宅远,他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跑到山上去,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出事。

  他把那些旖旎当成一场梦。

  青春期的男孩,加之中了药,做这种梦,再正常不过。

  ‘疼不疼’、‘那你可以带我走吗?’、‘你不能骗我’、‘你真的会带我走吗?’。

  梦里寥寥的几句话,时隔多年,他却是还能清楚的记得。

  竟然不是梦吗?

  赵哥儿的话、那条方巾,仿佛触到了某个开关,那些隐藏着的,他记不起来的荒诞梦境,一下子全被照亮了。

  方子晨像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气,过快的呼吸频率让他大脑缺氧般满是空白,他的视线摇晃,只勉强看清眼前人的轮廓。

  他紧紧盯着赵哥儿,一字一句:“你当初······为什么不说?”

  赵哥儿沉默了,脸上也失了血色,半响后他给出回答。

  声音很低,犹如蚊呐般。

  “因为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