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19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第十三章

  接到代祭圣旨后,朱厚炜想过数种可能性,从阴谋论的帝王猜忌再到温情脉脉的“世界那么大,想让我弟去看看”,却从来未想过,朱厚照本人会在这里等着他。

  花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他才从猝不及防的惊愕中回过神来,陷入久别重逢的惊喜,“臣实在不知陛下微服至此,应天府上下可曾知晓?”

  “你也知是微服,哪里能让他们知道?出门在外,也别君君臣臣的,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对了,日后为行走方便,微服时我名朱寿、你名朱福。”

  想不到这个镇国公大将军朱寿这就出场了,朱厚炜简直哭笑不得,虽不觉得二人的本名就好听去哪里,可福禄寿这样的字眼,怎么听怎么像是管家小厮。

  “兄长既已亲至应天,还需弟代祭么?”朱厚炜本就不是正经古人,自然接受良好、从善如流。

  朱厚照一笑,“好不容易逃出来,谁愿意听那帮老古董说什么牲啊畜啊,醴啊酒的。对了,秦淮河你可去了?近来那从苏州扬州进了不少美人,啧啧,比起京师的花魁来都毫不逊色。”

  见朱厚炜面无表情,他一拍脑袋,“却是我忘了,你不好这口,那南风馆呢?”

  “兄长莫不是忘了,弟已皈依佛门十年有余,花花世界、滚滚红尘早已与我无关了。”朱厚炜赶紧打断他。

  他面上继续和朱厚照寒暄,脑中却转得飞快,如何能将宁王将反之事不动声色地透露给他?以及能在不惹他厌烦的情况下进谏?

  朱厚照一看他脸色,其实也知道这个书读多了的迂腐弟弟在想什么,伸出食指摇了摇,“整日我都听着这些废话,难得出来松快松快,你也还我脑袋一个清静。”

  朱厚炜苦笑,“也罢,既然朱寿不想听,那我也便不提了。”

  朱厚照这才满意,“在寺庙里不近荤腥,更不能畅快饮酒,今日我做东,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人间繁华。”

  于是接下来的一两日,朱厚炜向太常寺告了假,整日陪着朱厚照游荡,朱厚照所喜之处,不是酒肆赌坊,就是秦楼楚馆,酒肆茶楼也便罢了,后头几个,朱厚炜本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自然从我做起拒绝黄赌毒,哪里肯去?

  四月初二那日,朱厚照自在十里秦淮逍遥,朱厚炜依约在晚晴楼,点了雨花茶,连同状元豆、素什锦等几样小菜,悠哉地候着。

  边吃边听着市井流言,朱厚炜漫不经心间却瞥见灯影幢幢的秦淮河上,有一艘空画舫缓缓停下,船夫将画舫系在一柳树上,似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便有人引着数名窈窕女子由岸边登船,朱厚炜定睛一看,甚至其间还混杂着几名纤细少年,瞬间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方才奴去打探过了,说是这些日子,常有这样的画舫停驻,还有人见过穿着锦衣卫服饰的人上下呢。”丘聚低声禀报。

  锦衣卫?那便是钱宁了……

  想不到如今钱宁与江彬争宠竟到了如此白热化的程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挑唆皇帝微服游乐,四处搜罗美女妖童,朝政废弛不说,中间花了国库多少银子,祸害多少良家妇女,又累得多少百姓苦不堪言,却不是这些权豪势要所考虑的了。

  朱厚炜越想越觉得无趣,突然有些不想再等,便对朱厚照的贴身内侍交代几句,独自一人下了晚晴楼,沿着秦淮河漫无目的地漫步。

  这一片在四五百年后会成为众所周知的5A景区,会在每一个公共假日挤得水泄不通,在每一次提名最让人失望景区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可如今它却如此复杂、又如此让人着迷,有文庙贡院,儒衫文士在此苦读圣贤书,有秦楼楚馆,花魁神女在此倚门献笑,也有寻常巷陌,村哥里妇在此淘米浣衣。

  而仅仅一百五十年后,天翻地覆、山河破碎,亦是在此处,风尘侠女血溅桃花扇,衮衮诸公、碌碌汉臣,却剃了头发、弃了衣冠,换上鞑虏衣裳。

  天色渐暗,朱厚炜不知不觉走到了乌衣巷,如今魏晋风流荡然无存,唯有斜阳衰草。

  他正自伤春悲秋,忽而听闻有急促脚步逼近,再一抬头,就见几名黑衣人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包抄过来,各个手执利器,显是来者不善。

  因近日伴驾,朱厚炜身边只带了巴图鲁等寥寥几人,锦衣卫更是一个都不在身边,见这些人面露精光、虎背熊腰、步履轻盈,功夫应当不低,难免有些心慌。

  “公子快走。”巴图鲁闪身站在朱厚炜身前,抽出佩刀,其余人等不论护卫还是内侍,都将朱厚炜围在正中间。

  朱厚炜也冷静下来,细细打量来人穿着,随即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刺客明显训练有素,下手也极其果断,直接朝着最弱小的几个内侍直冲过去,下手狠辣,不留一点余地。

  很快,平常为朱厚炜端茶递水的小内侍便已经挂了彩,可他却一点未敢退让,强撑着一口意气,挡在朱厚炜前面。

  朱厚炜看他伤得不轻,很有些不忍,又觉得敌我力量悬殊,这么下去绝非长久之计,便道:“诸位好汉,倘若今日高抬贵手,放过鄙人,鄙人将为每位好汉奉上白银千两。”

  他其实根本不曾奢求他们会同意,只是留意他们神情,发现除个别人露出一闪而过的犹豫,其余人均像是提线傀儡一般,只知拼杀,显是经过长期训练的死士。

  眼看着所有人都已负伤,不少甚至命悬一线,朱厚炜蹙眉悄悄从袖中取出那小小的火铳,对着打头那人的额心就是一铳,随着那人应声倒地,其余人的攻势更加疯狂,意图绕过护卫,剑锋直指朱厚炜本人。

  朱厚炜还是头一回杀人,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可潜意识却告诉他不能有丝毫慌乱,几乎不带任何迟疑地向着另一个相对静止的刺客射击。

  又击倒三人,朱厚炜忽而面色一白——装填的火药即将耗尽,火铳也是不能用了。

第十四章

  “快走。”朱厚炜突然开口,不独护卫,就连死士们都愣了愣,心道这时候才想着撤,未免也太迟了。

  就在此时,突然有三四人从天而降,仿佛已在墙头蹲伏了许久,再定睛一看,各个身着武备常服,打头那人身着麒麟服、手持绣春刀,竟是崔骥征!

  “崔二公子竟是锦衣卫么?”虽不合时宜,但巴图鲁仍忍不住讶异道。

  朱厚炜虽亦有些惊讶,但想起一路以来其诡谲行迹,只觉疑窦顿开,见情势扭转,便忙招呼着照料伤员。

  这些死士功夫已极是厉害,可与成日在刀山血海里拼杀的锦衣卫相比,仍是稍逊一筹,渐渐地便落于下风,也不再恋战,只想撤离。

  锦衣卫哪里会让他们如愿,不过三四人却变了好几次阵型,硬生生用刀光织成一道网,让这些人无处可逃。

  朱厚炜撕了自己身上中衣,给伤势最重的小内侍包扎,“你千万不能睡过去,一定要醒着。”

  小内侍年纪不大,却很听话,死死咬着自己嘴唇以保证神智清醒。

  就在锦衣卫即将制服这些死士时,异象突生,头领突然拔刀砍向自己人,其余死士仍在抵抗锦衣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成了刀下亡魂。

  “不好,他要灭口!”崔骥征大喝一声,飞身上前堵住那头领去路,其余锦衣卫则放缓攻势,将残余的两名死士和头领隔开。

  从前在北书堂时,朱厚炜便知崔骥征于武学颇有天资,却未想到他如今却精进到如斯地步。他身形纤长,看着弱不禁风,却不想出招狠辣、力道十足,对上虎背熊腰的首领丝毫不落下风。

  崔骥征先卖了个假动作,随即趁其不备,锋利无匹的绣春刀劈斩下去,首领躲避不及,硬生生用左臂扛了一刀,方一个野驴打滚,狼狈不堪地朝着暗巷逃窜。

  许是带的人手不多,又担心此为调虎离山,崔骥征并未上前追击,而是上前查看蔚王府等人情况。

  剩下的死士死里逃生,对着锦衣卫下跪求饶,听口音似乎带着浓郁的江西口音,甚至有一人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宁王杀我”。

  “谢骥征相救。”朱厚炜上前作揖,“若不是你及时赶到,今日我等怕是成了孤魂野鬼了。”

  崔骥征仔细端详他,见他只是皮外伤,也松了口气,“云兴兄客气,扶危济困本就是锦衣卫分内之事,何况你我亲戚之谊、竹马之情?”

  他带来的那几个锦衣卫显然并不知朱厚炜身份,正忙着帮那侍茶小内侍救治,朱厚炜缓步走上前,见他气若游丝,痛得脸色发白,但小小年纪却一声不吭,不由得有些怜悯,低声道:“我当年从禁中带出来的伤药还剩多少?赶紧给兄弟们用上。”

  巴图鲁在袖中一阵摸索,取出一个瓶子,哑声道:“幸好今日带了。”

  “他叫什么名字?忠勇可嘉。”崔骥征显然也看到内侍们舍身救主,对这个侍茶小内侍印象颇深。

  “回崔大人的话,他叫李芳。”巴图鲁恭敬答道。

  名字如此相像,却让朱厚炜瞬间想到一个人和那句著名台词——思危、思退、思变,难不成当真是他?

  不管他是否是那个心机深沉却结局凄凉的权宦原型,他是真真切切地救过自己,心念一转,朱厚炜俯身,对李芳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日我定当报还。我看你面相必是有福之人,你可务必要撑下去。”

  崔骥征心知朱厚炜本该暂住在南京皇城,可见他如今是微服,便试探问:“云兴兄可要找个驿馆或是客栈打尖?若是不弃,不如去我那暂住?”

  朱厚炜还正思索此事如何处置,还未想出个章程,愁着回去如何瞒住,正好崔骥征递了个梯子,喜道:“知我者,骥征也,那便叨扰了。”

  崔骥征一行锦衣卫也不知在查什么案子,竟赁了个不小的宅院,一人分了一间厢房住下,许是觉得朱厚炜气度不凡,又或许知晓崔骥征的亲戚非富即贵,倒是极自觉地腾了两间出来安置病号,又拿了崔骥征的名帖请了太医过来。

  见巴图鲁、李芳等人暂且无事,朱厚炜安抚一番,便自然而然地跟着崔骥征去了他的厢房。

  “殿下今日受惊,要不我去和他们挤一挤,殿下一人安寝?”崔骥征客套道。

  朱厚炜笑笑,“他们已经够挤了,你我又不是不曾同榻而眠,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崔骥征敛了笑意,单膝下跪拱手道,“先前差事在身,不得以真实身份相告,请殿下宽宥。”

  朱厚炜将他扶起,“你按规行事,我如何会怪你?”

  “那些死士是何人指使,殿下可有猜测?”崔骥征起身,边为朱厚炜包扎伤口边问。

  他这么一动,朱厚炜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左臂竟也被刀划伤一道,沾上伤药火辣辣地疼,又不想在崔骥征面前显得娇气,便忍痛云淡风轻道:“并无,但我最起码知道不是谁派来的。”

  “不是宁王?”崔骥征蹙眉,“虽换上了夜行衣,可我看他们皂靴和武器形制和宁王府一般无二。”

  毕竟他这一路在宁王府手上吃尽了苦头,如今下意识觉得天下的坏事全是宁王一人所为。

  朱厚炜仔细回想方才那些死士衣着行动,缓缓道:“应当说此人想栽赃给宁王,故而才故弄玄虚。宁王纠结的那些所谓江湖豪侠,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土匪山贼,撑死了不过是些江湖草莽,不论是功夫还是规矩都远在今日这些人之下。而且,宁王府虽然在江西地界上肆意妄为,但不论是对天子还是对内外朝高官权宦都万分恭敬、百般巴结,万不敢在应天猖狂。”

  “你说的也对,兴许那些江西口音也是有意而为之。”崔骥征若有所思,“那又是谁想要谋害殿下,还要打着宁王的旗号呢?”

  朱厚炜冷笑一声,“我一个闲散宗室,唯有身上这么点龙血凤髓值点价钱,至于谁想害我……左右和我那些亲戚们脱不开干系。”

  ***

  其实明代荫封最多的去处就是锦衣卫不过很多都是挂个虚衔吃空饷但我们崔骥征小盆友这么有抱负肯定踏踏实实干活呀

  

第十五章

  朱厚炜其人,娘不疼舅不爱,亲爹去的早,亲哥不靠谱,小小年纪自立门庭,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他实实在在得罪过的,也不过张氏兄弟外加钱宁,可这些人尽管跋扈,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着当朝亲王下此黑手,何况他们之间的仇怨也不至于此。

  崔骥征心里转了好几个弯,犹豫道:“陛下亦在应天,兄弟二人若有相似也是正常,会不会他们认错了人?”

  朱厚炜叹了声,“也不能排除这可能性,此事既然你们撞见了,我也算是向锦衣卫报过官,我自去祭陵,再不管了,”

  “听闻后日,也就是殿下祭陵那日,圣驾便要离应天往扬州。”崔骥征半开玩笑道,“殿下再等上五六日,看看有无远客到访,就知是否是认错人了。”

  朱厚炜笑笑,“此番我能出来这么久,已经是承蒙圣恩,哪里还敢拖延?我大后日便得回藩地……”

  前些日子分别,许是知晓崔骥征仍在南京,并无多少离情别绪,久别重逢之后再度别离,难免伤怀。

  崔骥征缓缓道:“先前读《说岳全传》,里头有首诗我很喜欢,此情此景倒是意外的合适——几载飘零逐转蓬,年来多难与兄同。雁南燕北分飞久,蓦地相逢似梦中。”

  朱厚炜瞬间想起当年自己给他雕的那块雁衔梅花佩,轻叹道:“衡阳一去无留意啊……”

  “殿下赠我之玉,我若无差事,一直都贴身佩着,只是此番凶险便未带在身上。”崔骥征笑得杏眼弯弯,“殿下放心,我极喜欢。”

  老大岁数竟还在意这些细微末节,倒是真回去了,朱厚炜只觉一张老脸如同胸口崔骥征所赠暖玉一般发烫,忙引开话题道:“我看你穿着麒麟服,是镇抚使?”

  “嗯,北镇抚司。”此司专理诏狱,不必经过刑部便可自行审讯乃至处决,死于严刑拷打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令人闻风丧胆。故而崔骥征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想从中读出不喜恐惧。

  然而朱厚炜在现代便看过无数锦衣卫相关的影视剧,加之早有猜想,也并不十分惊愕,笑道,“来日我若是被人构陷往诏狱一游,骥征可得救我!”

  “殿下光明坦荡,怎么可能会有那一日?”崔骥征勉强笑笑,忽而正色道,“虽说是疏不间亲,但我可能明日便要回京,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朱厚炜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陛下至今无嗣,按皇命祖训,便该由殿下或是殿下的子嗣承继大位。不瞒殿下,前些日子太后已经明令陛下赐婚,都被陛下以先帝遗诏推却。”崔骥征颇有些不自在,又掩饰般地冷笑一声,“并非我刻意打听,而是陛下差人专门告诉我的。”

  朱厚炜更尴尬了,“此番伴驾,我一定找机会消弭误会。”

  崔骥征摆手,阴郁道:“那倒也不必,我暂时也不想娶妻,正好做个幌子避一避,横竖我兄长已有子嗣,也不需我传宗接代。”

  朱厚炜心中仍是决定和朱厚照就此分说清楚,又取了纸笔,写下数个名字,“这些人都是从前我在撷芳殿时结交的,多是些内侍宫婢,主要都曾受过我的恩惠,这些年音信全无,也不知有多少仍然可信。不过这个葛太医医术相当了得,也是可信之人,你如今常身陷险境,难免有些伤病,若有不对你便立刻差人寻他,只需说‘南囿秋风冷,东郊时雨凉’即可。”

  南囿秋风和东郊时雨是李东阳所评燕京八景之一,也许这位葛太医和李东阳也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崔骥征心念一转,将那字条看了几遍,确定背熟后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