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第3章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标签: 青梅竹马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实事求是,他对边民是有些动心的,大名鼎鼎的郑和、汪直都来自西南叛乱少数民族,明初也有不少出使的宦官来自外藩贡阉和阉割战俘,比如藏族侯显、蒙古族海童……

  小小的一个人低头沉思了许久,张皇后和高凤却都未觉得不耐烦,直到朱厚炜抬头:“边民应从很远的地方来吧?”

  “正是呢。”张皇后点头。

  朱厚炜拽住她的袖子,做出副委屈兮兮的神情,“我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宫里,我想听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高凤点了点头,于是便有三个小宦官上前一步,“一是安南人,一是朝鲜人,一是女真人。”

  孰不知一听这三个地方朱厚炜的眉心就是一跳,越南和朝鲜在后世是出了名的白眼狼,明朝更是间接亡于女真之手,虽然成祖和宣宗时期安南太监忠心耿耿,有明一朝朝鲜人也颇为老实,亦失哈、王彦等女真人战功赫赫……

  他摸摸鼻子,对高凤道:“女真是哪里呀?”

  也没指望四岁幼童分得清这些地方,高凤解释道:“女真在大明疆域东北,此子来自建州女真。”

  朱厚炜不假思索,“那我就要这个建州女真的。”

  “奴巴扬阿请殿下赐名。”小宦官扑通跪了下来。

  朱厚炜蹙眉,“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富有的。”

  朱厚炜摇头,“这不好,你们女真话勇士怎么说?”

  “巴图鲁。”小宦官有些颤抖。

  朱厚炜点头,“那你就叫巴图鲁吧。”

  他转头又对张皇后道:“还有一个娘亲为我挑吧。”

  于是那日,他拥有两个贴身小太监——来自于建州女真的巴图鲁,还有不明来历的孤儿丘聚。

  

第六章

  朱厚炜从前闲暇时看清宫剧,皇子每每天不亮就得起身,课业繁重得无以复加。也不知是自己年纪尚小,还是普通皇子课业要求不高的缘故,每日只需听一个时辰的课,便也结束了,大多数的课业还是由皇后以及身边的太监辅导,这闲适让朱厚照嫉妒得眼红。

  他不禁在想,明后期那么多藩王就没一个成器的,恐怕和这松散的教育制度有关。

  最近他也思考了很多,作为一个藩王,既不想荒废人生,又不能木秀于林,就必须给自己找一些爱好。这些爱好必须无伤大雅,比如作为一个藩王,每日研读经史兵书,整日钻研通鉴韬略,人家不猜忌你,猜忌谁?这爱好还必须积极有用,沉迷斗鸡斗蟋蟀或是梨园戏曲,虽随大流,却又费钱又耗时。

  他理想的爱好,就譬如朱由校喜好木工那样,打发时间、不劳民伤财还产出了工艺作品,如果他不是皇帝只是个藩王,这爱好简直再完美不过。不过朱厚炜没有打算机械复制,在资本主义萌芽的明中后期,虽不知传教士大概什么时候抵达□□,但向徐光启学习,研究些天文历法算学的旁门左道还是可以的。

  除此之外,受青词皇帝朱厚熜启发,他觉得还可以有个宗教狂热爱好者的人设,不仅可以更好融入古代社会,而且还可在日后指婚一事上加以遮掩,完成在古代实现独身主义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年方四岁的朱厚炜敲定了自己的人设,便开始朝着这个方向一步步努力,很快负责教授他的两个进士就发觉二殿下的不同寻常,于是在朱祐樘召见时,有了如下一番对话。

  “二殿下颇为聪颖,识字甚快,不过数月如今已认得百字有余。”答话的是翰林院靳贵,是弘治三年的探花。

  朱厚照天资聪慧,朱厚炜也有早慧之象,这些也在朱祐樘意料之中,便又问道:“那你看他秉性如何?”

  不少皇子初初离开后宫便会哭闹不休,朱厚炜这个岁数,实在有些让人担忧。

  靳贵和一旁的新科榜眼孙清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他仍是稚子,顽皮些也是正常,更不是二位之过,但说无妨。”朱祐樘宽和道。

  孙清斟酌道:“考虑到二殿下年幼,每日也只学一至两个时辰,读些三字经、千字文识字。可殿下敏而好学,常请教我等算学。臣觉得奇怪,便问了殿下的内侍,说是殿下近来迷上了机巧之术,每日都在撷芳殿摆弄碟几图和鲁班锁,那日还想找人寻斧锯做个什么小玩意,好歹被宫婢拦下了。”

  朱祐樘的眉宇一下子舒展了,“稚子天真可爱,喜欢玩耍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太拘着了。不过他如今年纪尚小,待过些年还是得让他通学儒家大义,懂得立身处世的道理。”

  “臣等遵命。”二人松了一口气,平心而论,教导二殿下可谓省心省力:要求不高,毕竟藩王不需承籍国家之重;难度不大,二殿下沉静懂事、寡言少语;回报不小,他们都不是勃勃野心之人,不说皇后和二殿下赏赐颇丰,就算日后不跟着就藩,这些年他们也在圣上面前刷了面熟。听闻太子古灵精怪、活泼伶俐,近来几度碰见费宏与梁储,都觉二人疲惫不堪、老态尽显,由此可见太子师难为,日后帝师怕是更难为。

  午朝结束后,朱祐樘才得空去后宫看看妻儿,他先去了东宫,发现朱厚照不在,问了宫人才知太子今日早早便撇下先生们,往撷芳殿寻二殿下玩儿去了。

  朱祐樘对脸色铁青的梁储稍示歉意,直接摆驾撷芳殿,将两个不省心的儿子一网打尽。

  到了殿门口,他按了按手,示意所有宫人噤声,消无声息地向里走去。只见朱厚照正在殿中打拳,一套拳法虎虎生风,有模有样,距他五步之外,朱厚炜仍在捣鼓一鲁班锁,对周遭事物置若罔闻,哪怕朱厚照的拳风时不时扫到脸上也不管不顾。

  “这是在做什么?”朱祐樘开口道,先看向朱厚照,“听闻你今日书未读完,也未和先生们打招呼。”

  朱厚照惯来不惧他,嬉皮笑脸道:“爹爹,整日拘在东宫读书读书,闷也要闷死了,这不是想起许久不见弟弟,儿专门过来给弟弟送些吃的穿的还有些小玩意儿嘛。”

  “你弟弟缺这个?”朱祐樘看向一边的太监们果然捧了些拨浪鼓、竹马、陀螺,笑道,“这些对你而言,是稍微幼稚了些,你弟弟玩确是合适。”

  早在他开口之时,朱厚炜已然起身行礼,他们对话时便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如今听朱祐樘点名,立时答道:“厚炜谢过哥哥。”

  朱祐樘摸了摸他头,“近来功课如何?在书堂可还习惯?”

  朱厚炜老老实实道:“师父们教什么便学什么,没什么不习惯的。”

  “千字文可会背了?”

  朱厚炜最讨厌古代的便是死记硬背这一条,可无奈明代的皇子教育就是诵读加背诵,好在作为资深卷王,在应试教育上他从来不让人后,也还应付得过去,听闻此言便苦着脸背起来,“天地玄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就这么一路背到了“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竟然都未有一个磕巴。

  “弟弟真聪明!才几个月啊,这就会背了!”朱厚照惊异道。

  朱祐樘不似他那般一惊一乍,须知民间神童不少这个岁数都能属文会作诗了,“知道什么意思么?”

  “不很多,”朱厚炜抬头看他,“师父们说书会背了就能回来玩,所以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背上再说。”

  朱祐樘被逗笑了,“那你最喜欢哪几句?”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朱厚炜不假思索,“还有‘孔怀兄弟,同气连枝’。”

  朱祐樘明显有些惊讶,心道这又是哪个阿谀奉承之徒坏心教他的?

  朱厚炜捏着自己的衣角,对这卖萌的工作感到颇为羞耻,“张乳母说日后我想过的好,一定要,她怎么说来的,要拍爹爹和哥哥的马屁?我觉得爹爹和哥哥本来就对我好,让你们开心也是应该的。所以师父们讲解这几句时,我就记下,来讨好爹爹和哥哥。”

  朱祐樘心情复杂地将他拥入怀里,“好孩子。”

  

第七章

  回去之后没有多久,张乳母就被找了个由头送回家去,朱祐樘在此事上态度之坚决,让前来求情的张皇后面上都有些挂不住,最后有宫人把那日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张皇后,她才悻悻作罢。

  二哥儿才多大的人,就已经有人去他跟前搬弄是非,日后若是有人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弄得兄弟失和,她这个做母亲的夹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

  两个当事人倒是如寻常一样,朱厚照甚至对弟弟要讨好自己的这个说辞颇为自得,也很是享受弟弟对自己别样的尊敬。

  转眼间,朱厚炜七岁了,课程也较刚开蒙时紧上不少,据朱祐樘说比起出阁的亲王也不差些什么了。

  每日清晨,他必须去文华殿北书堂面东而坐,待先生们向自己行完叩拜礼,便诵读正在学的儒家经典十遍,随即先生们叩头退。各自用完早膳,先生们再回来,陪他读书写字,直到午膳,若是有辅臣或命旨先生前来授课,便与他们一道用膳,之后在书堂南间午憩,下午循环往复,直到黄昏前诸位先生们再叩头退。

  这日,朱厚炜依例在书堂诵读《孟子离娄》,刚读到第五遍,忽而听到门口内侍们的请安声,丘聚低声禀报,“圣上驾到。”

  朱厚炜也放下书本,跟着先生们一同跪下迎候,起身时就见朱祐樘脸色尤其灰败,心里不由得打个突——他记得朱厚照十五六岁登基,算算时间线,恐怕朱祐樘只剩四五年好活……

  “二哥儿,”朱祐樘从不避讳在旁人面前展现温馨的亲子关系,“前些年你寿宴上的事儿还记得么?”

  朱厚炜起身,发现他身旁站着崔元,笑着作揖道:“见过姑父,一别四年,风采一如往昔。姑父姑姑一向可好?”

  他又转头对朱祐樘道:“其实年年宫宴都可见到姑父,只是不曾有幸叙话罢了。”

  崔元讶异于这孩童记得自己,行礼道:“劳烦殿下惦记,府中一切都好。二哥儿,快见过殿下。”

  这时朱厚炜才留意到他身旁还站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童,许是入宫图个喜庆,今日穿了一身品红,长相兼具其父的俊朗和其母柔美,尤其是一双杏仁眼波光潋滟,虽小小年纪,但已能猜想长成后该是怎样一个才貌仙郎。

  “崔骥征见过殿下。”看他礼数行云流水、一点不错,就知为了今日,公主府在规矩上下了大工夫。

  朱厚炜点头,“表弟请起。”

  见他低垂着头,显然有些局促,朱厚炜见两个长辈都忙着围观,没人想到化解这尴尬,想着自己好歹是个大人,便没话找话道:“你我都行二,挺巧。”

  “是啊,在家里都是二哥儿。”崔骥征立时回道。

  二人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气氛好像更冷了……

  几个大人都留意到朱厚炜在袍袖里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朱祐樘更清楚这是儿子尴尬的表现,可他到底没有开口——此子比其兄沉稳早慧,但性情越发寡淡,用张皇后的话讲叫做索然无味,若是不主动和他说话,他能自己几日不发一言,只自己读书或捣鼓那些小玩意儿。

  为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有几个同龄玩伴,能变得活泼开朗,时不时展露欢颜?

  “其实也不巧,”崔骥征怕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声音奶奶的,讲话却颇有条理,“圣上和我娘差不多大,太子殿下和我兄长一般大,你我当然也应该差不多大。”

  朱厚炜这才仔细打量他,只见这孩子虽规矩得很,但说话时一双眼很是灵动,想来也不是个木讷性子。有个知情识趣的伴读对皇子而言利大于弊,不论在京还是就藩,有些不方便之事总归多个人托付。

  思及此,朱厚炜也懒得去纠正他推理中可能存在的逻辑错误,只和颜悦色道:“你说的很对,真聪明。”

  崔骥征听闻此言,小胸膛一挺、眉毛一挑,“那是自然,娘亲说了,只有皇亲中最聪明的孩子才能入宫做伴读,我若是不聪明,现下就不会站在殿下面前了。”

  见儿子得意忘形、本性毕露,崔元忍不住轻咳一声,被朱祐樘拦住,“懋仁,孩子天真烂漫,也不需管教过严,拘着他们。也罢,功课要紧,咱们便不在这碍着他们读书了。”

  说罢,众人又再叩首,待他们离去后,才复又读起书来。

  其实给皇子做伴读虽有名师指点,却是个再苦不过的差使——伴读对皇子有规劝之责,故而皇子惫懒,伴读不能及时劝诫,先生们要罚伴读;皇子与授课翰林们份属君臣,故而先生不能罚学生,若皇子犯错,不论抄书罚站打手心,都是伴读受罚;皇子学业不尽如人意,那也是伴读未能与皇子共同进益,错的还是伴读。

  自从永康公主悄悄往太子东宫打听到这些,原先自家幼子被选为伴读的欣喜便被冲淡了一半,就怕儿子从文华殿回来遍体鳞伤,还得低声下气代人受过。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数日,发现每日儿子回来虽偶有疲色,但心情仍算上佳。

  于是这日,崔骥征从宫里回来,聚精会神地捣鼓一个小小的孔明锁,永康公主从婢女手中取了一碗银耳羹,亲自送到他面前。

  “娘亲。”崔骥征一见公主,本想钻入她怀里撒娇,不知想起什么,硬生生克制住了,只拽着她的袖子笑。

  永康公主将他搂到怀里,“怎么,做了伴读反而和娘生分了?”

  崔骥征在她怀里蹭蹭,“二殿下对着圣上和娘娘都恪守礼数,儿子觉得很少年老成,所以想学他。”

  永康公主莞尔,“他是他,你是你,学他做什么,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才不是狗呢。”崔骥征做了个鬼脸。

  永康公主其实心中已有答案,但仍是关切问道:“二殿下可曾连累你挨罚?”

  想不到崔骥征苦着小脸道:“虽是不像东宫那边时常受罚,可我在二殿下那日子也不好过。”

  “哦?”

  “他去的比我早,背书比我熟,习字比我勤,规矩比我好,将我衬得如同酒囊饭袋一般。每每先生们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我,我都无地自容。”

  永康公主愣了愣,最终缓缓道:“见贤思齐,既然二殿下如此勤勉,你就效仿他,明白么?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明日过了五更,你便去文华殿吧。”

  崔骥征一声哀嚎响彻公主府,他此时还不知后世有一专业术语来概括二殿下的所作所为——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