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 第33章

作者:路侠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接下来的青石板上还有几段残缺的《古虞书·萧绯列传》,看来是?这?位明武天王的姓名,并且也可能是?“虞将军明帝”的真名。

  【……绯为?昭宗征战天下南北,皆大捷,绯鸷勇绝人,累年俘斩数万,勒功八百里寒山……】

  【……困守雪席城内,粮将近,兵将竭,绯毅然开城应敌……将士敢死者殊死斗,以少?胜多,活城中生?民千万……被数十创,力竭坠马亡。】

  【军民巷哭,群臣同悲……帝辍朝三月,亲营葬仪,为?悼文致祭,绯归葬京师,谥忠烈,配享太庙……】

  字迹与往昔被时间磨损腐蚀到面?目模糊,只从史?书与传说的缝隙中泄露出些许旧日呼啸嘶吼的沙场血雨腥风。

  眼前这?座五丈金身?巨像,又与六百年前萧将军有几分相似?

  谢邙抬头仰望巨像,被赤金覆盖的面?容受高窗间洒落的阳光一照,炫目如神,令人难以直视。

  木匠则呆呆地看着谢邙,虽然没见到明武天王,但他真的见到了仙人。

  谢仙人看完天王像,转头打量了一眼他手里的木板,又环顾塔中三十六根立柱上填漆描金的木板,上面?各自刻着不同内容与笔记的诗文。

  木匠听到他问:“常有人为?明武天王题诗?”

  “是?常有。”木匠回?答道,“不过悬挂在塔中的只有每年中秋赛诗会上夺魁的诗,这?是?今年的诗,由白将军所作。”

  “白望南公子?”

  “是?辰公子。”木匠拱手。

  谢邙的目光逐一扫过木板上完成或未完成的刻字,眼底缓缓浮上几分难以分辨的疑惑与谨慎。

  ……但望霭霭佳人面?,应怜匣中碧血刀。

  大虞三百二?十八年,白望辰书。

  白望辰所题诗文笔郁锋长?,字字句句间皆是?泣血不平之语,怨憎天边不可得之志,悲愤手中多浴血之刀。

  这?样的句子既与供奉之礼不相合,也与白府中那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气质截然不同。

  而?且……按青石板各志所记,明武天王死于大虞五十七年雪席城之战,此战后二?百余年,白望辰为?他写下此诗。

  但若依凡间历法,而?今已是?大虞六百八十五年。

  即使白望辰满打满算活够一百岁,也该在三百年前便?魂归幽冥。

  他们所见到的辰公子,当真是?白望辰吗?

第28章 逃离谢邙

  无论眼前状况多么怪异, 孟沉霜压下胸中纷乱猜测,没有惊动任何人,把空间留给一瞬悲喜皆至的白家人, 带着莫惊春离开了。

  莫惊春拉着孟沉霜的袖子, 被小柴胡扶着, 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困倦得想要原地睡过去。

  孟沉霜把他送回落梅雪,莫惊春脑袋一沾床就睡了过去,头上玉簪都没拆,簪尖差点戳进枕絮中。

  孟沉霜给他解了发髻和簪子, 又拉过被子把人盖好, 随后对步步紧跟的小柴胡说:“看好他。”

  小柴胡点了点单薄的纸脑袋, 在?孟沉霜准备离开时突然伸手把他拦住。

  孟沉霜抬头看向两米高的豆豆眼纸人:?

  小柴胡抬起手,指了指孟沉霜的嘴巴, 又指了指自己空白的脸, 最后抬手指向放在?一旁桌上还未收拾的墨水和毛笔。

  孟沉霜望着黑乎乎一团的豆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理解了小柴胡的意思?。

  “你想要我给你继续画五官?”

  小柴胡收回手,交叠地摆在?身前,十分?扭捏地点了点头。

  孟沉霜挑眉,他着实没想到?孟朝莱捏的灵力?纸人发展到?了这般拟人的水平。

  “好吧。”孟沉霜应下来, 转身取笔时,发现砚台里的墨迹已经凝成了冰,他指挥小柴胡用灵力?把墨化开, 一边沾墨给小柴胡画脸, 一边道,“先给你画一张嘴, 等事情结束,你表现的好,我再给你画鼻子。”

  小柴胡兴高采烈地点头,动作间孟沉霜一个没注意到?,笔一歪,拉出一个超出预料的弧度,他连一僵,沉默片刻。

  小柴胡歪头疑惑地看他,孟沉霜只好默默又给它补上一笔,让小柴胡的表情从:]变成了:D。

  “你是哪年出生的?”孟沉霜不忍直视小柴胡时时刻刻挂在?脸上的傻笑,转移话题问。

  [乙珩三十五年。]小柴胡在?神识中回答道。

  刚把莫惊春请上长昆山给孟朝莱看病时,为了方便他在?山中行走,孟沉霜就给他做过几个纸人。

  一开始技术不好,纸人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坏掉,后来积累起经验,每个纸人能撑的时间越来越长。

  孟沉霜死后,大约是孟朝莱又给莫惊春做了新的纸人小柴胡。

  小柴胡运转了七十余年,竟渐渐生出自己的性?格了。

  孟沉霜沉吟片刻,提起另一件疑问:“你……了解长陵霍家与渭城辜家吗?”

  小柴胡:[长陵霍家,乙珩九十三年覆灭于内斗,举族皆亡,渭城辜家,乙珩九十七年因老祖走火入魔,以天火大阵焚尽渭城,族人大半死于火中,据说有旁支逃入山林隐居,不再出世。]

  “……知道了。”

  各种时间线似乎在?雪席城中被拉扯到?一起,过往种种,生死悲欢,同时显现。

  但玩弄时间不是人力?所能及,孟沉霜担心眼下的一切只是幻象,真实的雪席城还藏在?这面纱之?下。

  小柴胡歪了歪脑袋,它常有这个动作,原来看着还好,如?今带着:D的表情,反倒看起来有几分?诡异,孟沉霜抿了抿唇,把它的脑袋掰正。

  它只是有了自己的行事风格和个性?,离生出灵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还看不懂此?刻孟沉霜眉目间的千思?万绪。

  一人一纸交流时,孟沉霜余光穿过半敞着的房门,看见?谢邙深青色的身影自雪空返回,降临在?落梅雪院中,还没走几步,就被坐在?白梅树下的顾元鹤叫住。

  顾元鹤身边凌乱地堆着五六个酒坛,他靠着白梅树郁郁喝酒,几乎被落下的花瓣和白雪掩盖了褐色衣衫。

  在?孟沉霜的印象中,顾元鹤本是个跟在?兄长身后,借兄长的袖子遮住自己半边身子,只敢拿一只眼睛来看人的少?年人,怯生生像只怕人的小狗。

  后来年纪渐长,算然身量仍不及兄长健壮,话也?不及顾元松那么多,但至少?没那么拘束,孟沉霜偶尔唤他的名字,向他招手,他就会小跑过来,用清澈的眼睛小心瞅着孟沉霜。

  说小狗、小鹿、小白兔都行,但总之?不是现在?这幅醉倒雪中、不修边幅的混沌模样。

  若早知自己死后,顾元松与顾笙白亦身死,该嘱咐谢邙看着点顾元鹤才是……不,若是按原定计划,谢邙也?活不过乙珩三十三年,更不必提帮忙管教顾元鹤。

  还剩下别南枝这个人选,但这只小狐狸自己都还是调皮捣蛋小孩子心性?,要是让他看管顾元鹤,情况怕是要变成别南枝左手一个天尊贤弟,右手一个天尊亲哥,肆意妄为把天上都翻个底朝天。

  实在?指望不上。

  孟沉霜本是要找顾元鹤和谢邙两人商量雪席城诸多异常幻象,一路上却因为顾元鹤的颓废状态思?绪乱飞到?天边。

  顾元鹤现在?这幅模样,是要对谢邙说什么?

  隔着一个转角,孟沉霜看见?顾元鹤仰望着谢邙逆光的身影,表情颓丧,话语却是另一番意味。

  “谢督领,”他沙哑着声音,冷冷道,“你还需要多久才能抓到?魔燃犀,距离天上都与天魔王阿耶山会面,只剩下三天时间,三日后,你必须把魔燃犀送上铡暗斧斩首。”

  孟沉霜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切琐碎的回忆与烦扰在?一字一顿的瞬间僵硬破碎,如?冰屑般爆炸飞落,在?危险烈火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躲回廊下柱后,背靠着柱子,藏住自己的身形,屏息侧耳探听两人白梅花下二人的对话。

  “我知道。”

  “谢督领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知道。”顾元鹤的用词听上去几乎像是质问了,“此?事关系修仙界与魔域安定大计,不容有失。”

  “铡暗斧已经送去寒山之?北。”谢邙回答,“魔燃犀……他中了啼喑,就在?这里,跑不远。”

  孟沉霜喉间一滞,后脑忽然漫上麻木和冰冷。

  谢邙说的确实是实情,却给他隐隐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在?他所知的范围内,还从没有过从谢邙手中逃脱的魔族。

  即使是谢邙刚接管讯狱,修为只在?化神,也?能孤身一人一剑,将多个穷凶极恶的在?逃大乘期堕魔捉拿归案,乱剑斩首。

  而之?前他与谢邙的对话间,似乎已经泄露了什么,引起谢邙的注意。

  孟沉霜没指望过自己能逃过谢邙一辈子,但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拖过一个月时间,等莫惊春为他解了毒,再来理清他和谢邙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只余下最后三天时间。

  无?论谢邙是将要认出、还是已经认出他是魔君燃犀,又或者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孟沉霜伪装得极好,彻底骗过了无?涯仙尊。

  他都不敢去赌。

  孟沉霜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廊下,除了檐下风雪,从无?人发觉他曾来过。

  顾元鹤紧盯着谢邙:“谢督领过去从未有过玩忽职守的时候……若是栽在?魔燃犀身上,恐伤督领清誉。”

  谢邙的全部?面孔都隐在?阴影之?中,只有满地白雪反射的天光从下至上,朦胧地映亮下颌,却更显轮廓锋利沉寂。

  “敢问顾天尊,我还有什么清誉要维护?”他掀唇说话时,仿佛空气都凝成了冰。

  “你……”顾元鹤满口酒气,舌头发麻说不清话,他弯着背使劲睁了睁眼,看着谢邙时满眼都是模糊的重影。

  酒坛被他手用力?一按,倾倒在?地,紫红的酒液汩汩流淌而出,顺着皑皑白雪一路蔓延到?谢邙脚下。

  谢邙冷着脸一道剑气落地,在?雪中划下一道深壑,阻止酒液沾上自己的衣袍。

  “倒是顾天尊,身为天瑜宗宗主、天上都六尊之?一,合该好好管束住自己。”

  “管束?我做得还不够好吗……这些事本都不该由我来完成,”顾元鹤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发酒疯,笑得像是哭,“几十年了,难道,难道我还不能醉一次?……他为什么要杀死我兄长……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咳——!”

  顾元鹤抱着酒坛,苦巴巴地皱着脸,还没有将心中挤压的所有苦闷沉重全部?发泄出来,谢邙抬脚就是往他肩上一踹,把他整个人掼倒在?雪地里,冰雪飞溅。

  灰暗的天空瞬间呈现在?顾元鹤眼前,雪花落进顾元鹤的眼中,化开后变成水,就像是揽山堂外的大雨一般刺痛鲜红。

  “孟……嘶——”他刚刚喊出半个字,一柄冷剑便贴着他的面颊落下,截断他的头发,穿破酒坛插进雪泥里。

  剑意余威掀起雪浪,铮然作响,狠狠打进顾元鹤混乱的脑子。

  谢邙按住剑柄,正居高临下冷眼瞧着他,片刻后,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在?鹿鸣剑嗡然不止的鸣声中,顾元鹤听见?谢邙对他说:

  “你活着,是因为你是个蠢货。

  “你当真以为,凡间劣酒能将大乘期修士灌醉?”

  “我……”顾元鹤迷茫地看着谢邙模糊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努力?想看清,却摸到?一手滚烫黏腻的液体。

  他正七窍流血,浓艳的鲜红和透紫红的酒液一起混在?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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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沉霜要走,还要把他的大夫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