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 第38章

作者:路侠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好了好了。”一旁的裴汶见状,伸手拦住了几位长老,“我们辑案台也不?兴屈打成招那一套,您今天就算把那个名字和顾小友的牙齿一起打出来,辑案台也未必敢录用这样的证词。

  “更何?况,顾小友又不?是?犯人,他是?逝者最后的血脉,父兄之死对他冲击太大?,说不?出话来也正常。不?过,只有顾小友见到?了凶手吗?天瑜东南大?宗,难道没人发现有人闯入?”

  几位长老忽然收了声,沉着脸看裴汶的笑,个个讳莫如深。

  顾元鹤看着辑案台掌事裴汶绣着银线的衣袖在?眼前飘动?,双眼模糊,猛地吐出一口血,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可是?旋转之间,骚动?逐渐远离,当他滚下台阶落入堂下雨水中,耳边只剩下阴冷天空大?雨倾盆。

  再无人逼他说出孟沉霜的名字。

  时光像是?色彩黯淡地碎片般飞逝而过。

  天瑜宗长老们相互争辩着,却无人敢指认浮萍剑主就是?杀人凶手,他们害怕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无人指证,辑案台便?一直未能够对浮萍剑主孟沉霜定罪捉拿。

  顾笙白与顾元松既死,天瑜宗宗主之位,便?归于顾元鹤。

  凭借顾元鹤自己,断然走不?到?这一步,他资质平平、修为?低微,更没有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志趣胆识。

  但?天瑜宗人对孟沉霜这个杀人凶手又恨又畏,怀疑顾元鹤死都不?肯说出浮萍剑主的名字,是?因为?得到?了对方的庇护。

  小人只能伏首,畏畏缩缩藏于黑暗,直到?浮萍剑主击杀六尊后,坠落诛仙台,身死道消,新任天上都首尊力排众议将顾笙白当年的天尊之位交给顾元鹤,他的衣角从此也绣上了金线。

  天尊之位本?没有世袭的道理,这位子可以属于天瑜宗中的任何?一人。

  于是?,居心叵测、争权谋利之人向年轻懦弱的宗主伸出爪牙。

  顾元鹤被?人追杀至大?漠边山,丹田心脉中剑,血流满地,昏死过去,可他对这场追杀与屠戮的记忆模糊成一片金黄的色彩,连疼痛都记不?清了。

  但?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死死烙印在?记忆中,至黄泉地府也不?能忘怀。

  痛苦在?他的五脏六腑间攀爬蔓延,有人一刀一刀缓慢而精准地剖开他的血肉,又挖开丹田,伸手进去搅动?。

  “啊!!!”

  顾元鹤猛得睁开眼,却只看见阴冷潮湿的阁楼中,一群面目苍白的人围住他,手上沾满鲜血,他们把他绑在?床上,破开他的身体,拔出他的灵根和金丹。

  一阵阵的剧痛之中,为?首之人对顾元鹤笑了笑:“顾宗主好,这里是?雾失楼,我是?雾失楼主失山。”

  “为?什?么……”

  “哦,顾宗主想问我们在?干什?么?是?这样的,浮萍剑主几年前在?我们这里下了一单,开了极高的价码,说如果哪天你快死了,就请我们一定把你救回来,再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失山微笑,“他对你真不?错。”

  失山指了指身边两个托盘中的物?件,神?冰玉盒中,分别盛放着一截灵根与一颗金丹,上面的血迹被?神?冰玉保持得还是?鲜红,灵力氤氲,强悍的力量不?断逸散出来,带着顾元鹤最为?熟悉的气息。

  这是?顾元松的灵根和金丹!

  孟!浮!萍!

  你都做了些什?么!

  亲手杀死友人后,又拔出他的灵根金丹,送到?他濒死的兄弟眼前,让人依靠亲人的血肉活下去,其?间的恶意与嘲弄简直荒谬到?不?可理喻。

  顾元鹤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走出雾失楼,还没有抬剑自刎的。

  获得兄长天赋异禀的灵根与金丹以后,他的修为?越境直上,当即提起不?问剑返回天瑜宗,斩尽小人,从此站稳脚跟。

  可这一路越是?顺遂,他对雾失楼之夜的记忆就越清晰、越痛苦,每每午夜梦回惊醒之时,胸中强烈的悲苦愧恨都逼迫着他想要一刀挑出身体中本?应属于顾元松的东西。

  孟沉霜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他们顾家到?底欠他什?么,才引来这一切祸事?

  他又到?底该怎样做?

  春夜潮湿的水汽又将顾元鹤的意识拉回到?揽山堂暴雨如注的那一天。

  这是?他永生难忘的心魔。

  他隐约觉得有哪不?对劲,可炸响的惊雷与堂中带着血的祈求声没留给他半分思考的时间。

  “救救……救我,沉霜……求你……”兄长顾元松的声音模糊地传来。

  顾元松胸腹四?肢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淌下台阶,融进雨泊,不?断被?新的雨滴砸起水花,像是?一朵朵绽开的红莲。

  紧跟着便?是?浮萍清鸣,将顾元松一剑穿心。

  顾元鹤藏在?数十步外的一块门板后,他到?达时,只看见已经中剑倒下的父亲,听?清兄长最后模糊的恳求与浮萍剑刺耳的剑鸣。

  孟沉霜从地面血泊之中,捡起的一团模糊的血红色东西。

  那是?顾元松的灵根和金丹!

  顾元松被?硬生生从体内扯出了灵根和金丹。

  曾经的天之骄子四?肢软趴趴地垂在?地上,面朝下趴着,已被?浮萍一剑断了气,身下的血液浓稠地如同泥浆。

  浮萍剑冷如寒星,鲜血滴滴答答流下,剑身上不?留半分血痕。

  再向上,便?是?孟沉霜那双冰冷无情的眼。

  孟沉霜杀死了顾笙白与顾元松父子,却没有发现年轻的顾元鹤躲在?门后,透过门板看着这一切。

  少年人记忆里的惊惧变得遥远而含混,可强烈的怨憎愤恨却像一支利箭穿透七十五年的时间,汇聚在?这一刻,在?顾元鹤的意识中大?肆叫嚣。

  孟沉霜,你为?什?么要活过来?

  冷雨拍打在?顾元鹤的脸上,他的大?脑被?心魔搅得一片浑噩,完全失去了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判断,他现在?只知道孟沉霜就站在?他面前。

  他的杀父杀兄仇人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冷冷地看着一切。

  死生爱恨,一瞬而已。

  顾元鹤冲了出去,捡起掉落在?血泊中的不?问剑,骤然横剑劈向孟沉霜,想要完成七十五年前他不?敢做的事。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孟沉霜长眉一寒,反应速度比顾元鹤只快不?慢,抬手挥袖,灵力肆虐而出,无需掐诀结阵便?将顾元鹤轰了出去。

  紧接而来的便?是?迅捷如电的浮萍剑锋。

  银光刹那间照亮顾元鹤爬满血丝的双眼,孟沉霜面无表情,剑锋即将毫不?留情地一齐斩断他的喉咙。

  就在?此刻,

  “铮——!”

  忽然一剑横来,阻挡住浮萍剑落在?顾元鹤的脑袋上,可什?么剑能敌过神?兵浮萍锋锐,只听?清脆一响,浮萍剑直接将长剑从中斩断。

  浩然剑意把来人和顾元鹤一起击飞出去。

  孟沉霜裹着浑身魔气摔进雨幕里,猛地又喷出一口血,迅速染红了雨泊,手里的太茫山宝剑在?一击之后只剩下了半截,他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把它脱手扔了。

  密集的雨线织成暗灰色的帷幕,将整个天地包裹起来,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孤身独立堂上,分辨不?清神?情。

  孟沉霜刚一跌进顾元鹤的心魔幻境,看见的便?是?顾元鹤的这一幕成了心魔的记忆。

  整个揽山堂中只有四?个人,两个活人,两个死人。

  顾笙白与顾元松横尸堂上,血流遍地,凶手只可能是?活人中的某一个,顾元鹤没有杀死父兄的动?机和实力,于是?只剩下了孟沉霜。

  但?孟沉霜对这件事毫无印象,他真的忘掉了什?么吗?

  他没有细想的机会,顾元鹤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提剑准备要冲上去和“孟沉霜”决一死战。

  吓得孟沉霜立刻拦腰抱住他,把人拖倒在?地:“别冲动?!你根本?打不?过他!”

  即使对面的“孟沉霜”只是?心魔境中的一个幻影,但?雪席城幻境的巨大?力量足以使幻影演化得极度逼真,包括“孟沉霜”应有的渡劫期修为?。

  但?心魔境无法得知当年的孟沉霜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复刻顾元鹤的心魔记忆。

  非常明显,在?顾元鹤的记忆中,“孟沉霜”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绝对干得出拿浮萍剑把他俩大?卸八块的举动?。

  跌进雪席城幻境的人都是?肉丨身,在?这里,死亡就是?死亡,绝不?是?梦醒。

  顾元鹤崩溃地挣扎哭吼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没有人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哪一个孟沉霜的。

  但?堂上那位“孟沉霜”显然不?打算放过袭击者,正拖着剑,缓步走下台阶。

  孟沉霜在?顾元鹤耳边吼:“你清醒点!”

  顾元鹤在?这时回头看了一眼,孟沉霜身上汹涌的魔气使他瞬间怔住,脸上表情一空,整个人都被?从心魔幻境中惊醒过来,怒喝道:“魔!燃!犀!”

  糟糕,孟沉霜忘了心魔幻境里,必然会显露出真身。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孟沉霜”正提起浮萍剑朝他们一剑劈下,顾元鹤还欲持剑还击,孟沉霜当机立断一掌打在?他后颈上,把人敲晕过去,以免他继续找死。

  心魔主人失去意识,心魔幻境无力再支撑下去,乙珩三十年楚台山戚戚沥沥的大?雨就此飘飞旋转着湮灭于黑暗之中。

  顾元鹤的心魔幻境被?强行打散,只说明整个幻境的阵眼不?在?他这里。

  雪席城里只有他们三个活人,孟沉霜没有心魔,却能够在?幻境中其?他人的心魔中行走,现在?,就还剩下谢邙。

  进到?谢邙心魔幻境时,孟沉霜只觉大?脑一片旋转混沌,整个人摔在?一块潮湿昏暗的石板上,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片昏沉飘摇的火光。

  火光下有两个人影纠缠着像是?在?打斗,其?中一人落了下风。

  孟沉霜闭了闭眼清去眼前迷雾,看穿昏昏灯火。

  只见暗影里,谢邙掐住另一个孟沉霜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讯狱的刑具台上。

  孟沉霜:……?

第31章 呦呦鹿鸣

  灵机门深居天阙峡幽壑之中, 少年谢邙被灵机门中人带来?时?,恰是一个春夜。

  他的父亲长英仙尊没有熬过上一个冬天,死前, 他把?亲子托付给老友灵机门主北璇子。

  谢邙抱着父亲用命换来的无名剑, 沉默地跪在坟前, 直到春日风消雪止。

  他走在天阙峡中的栈道上, 脚下?是潺潺溪水,身边有阵阵莺啼。

  清风把?红花绿叶吹进溪水中,一路流出山隘,像是红粉翠绿的春衫。

  谢邙看着落花流水, 恍然觉得自己应该为父母早逝而悲伤, 永远不能忘怀, 可现在他唯一还记得的,只有他们走入死亡的暗夜前, 抚着他的发鬓, 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好像有千百载岁月已经随水流去,消磨尽了?一切。

  可明明, 他父亲的新坟才立三月,少年谢邙蹙着眉,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分异样感。

  夜色与星辰融化在少年青色的衣衫上,他抱着剑进了?灵机门, 一路来?到天阙峡最高处的餐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