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 第64章

作者:路侠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莫医君医术了得,是如今医谷第一人……”

  “不敢当?。应当?不是这个原因,我昨天给他的就是碗香薷散。”

  别南枝蹦起来,前爪搭在莫雩膝头?,背道:“香薷、白扁豆、厚朴三药,以冷泉水煎,而后祛热解表,除湿和?中,对吗?”

  “背得很?对。”莫雩摸摸小?狐狸脑袋,手掌压塌了他黑色的耳朵,而后狐狸耳朵又会?自己弹起来,“我想着夏至三伏,但谷中湿凉,恐有阴暑之?症,就配了香薷解暑,可这药,哪里能治伤呢?”

  顾元松听后,陷入思索。

  谢邙对自己给莫医君留下的疑惑一无所?知,回到讯狱后,开始着手处理?积压在案上的事务。

  孟沉霜原本约谢邙比剑,但在春陵医谷,谢邙一直伤着,孟沉霜说不能趁人之?危,约定日后再战。

  时光如水流去,而今谢邙身上的暗伤已尽数好全,却久久没听到孟沉霜的消息了。

  月下惊鸿照影,仿佛只容世人一生一见。

  谢邙打点完讯狱中事,便会?回无涯兰山居住。

  离开春陵医谷的半年后,谢邙如常回山,刚一踏入择兰居,就被一群琼巧兔咬着衣角拉到窗边。

  月色入目,窗棂雕花的影子落在谢邙满是血污与破口的衣衫上。

  琼巧兔最看不惯无涯兰山上有人一身狼狈,穿不好衣裳,尤其是谢邙。

  借着单薄光辉,十几只琼巧兔围在谢邙脚边,几只蹦起来拉掉谢邙外衣,几只咬着皮尺重新?测量谢邙身量,还有几只左顾右盼,检查谢邙内衫状况,思考是不是除了新?的外衣,还该给谢邙准备新?的内衫。

  顿时一群白色毛绒绒淹没了谢邙衣裾,甚至爬到他怀里,使他举步维艰。

  “呵~”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谢邙猛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到笑意的主人。

  花窗之?外,一身白衣的孟沉霜蹲在那棵千年老槐树粗壮遒劲的枝丫上,衣摆向下垂落,被夜风轻拂,几近透明。

  槐花在月光下盛开,芬芳似雪。

  他没带剑,手里提着一坛天青瓷装的酒,在花光树影间?,冲谢邙笑道:“孟某无法得见嫦娥宫中月兔捣药,今晚却目睹仙尊山上灵兔裁衣,实在是三生有幸。”

  “你……”

  谢邙怀里的琼巧兔也转过头?去看孟沉霜,呆愣愣地爪子一松,差点掉在地上,还好被谢邙捞了一把,全部抱在怀里,挤成一大团毛绒绒。

  “剑主怎么来了?”

  不等谢邙邀请,孟沉霜从树上跳下,翻窗进屋,落在谢邙跟前:“原本是带了好酒来扰仙尊清梦,却没想到仙尊还未睡下。”

  他靠得实在太近,谢邙怀里的琼巧兔忍不住好奇地回身,耸动?淡红的鼻尖去嗅孟沉霜的衣襟。

  谢邙抬手把它们的脑袋按了回来。

  孟沉霜看谢邙和?兔子们的动?作,又是一笑。

  谢邙掩唇咳了一声,请孟沉霜先坐,再让琼巧兔们去取酒盏来。

  孟沉霜揭开封坛红绸,刹那间?浓郁酒香四溢,等他把酒倒进玛瑙杯中,香气扑鼻而来,浓烈得叫人一闻便发醉。

  谢邙:“这是……”

  孟沉霜递给他一杯:“竹实醴醪,我在朱雀大墓中发现的藏酒,怕是存了有千年了。”

  不等行什么祝酒词,孟沉霜当?即尝了自己的一杯。

  “好酒!”

  千年的酒虽浓,却入口顺畅,芳香如蜜,蕴纳的灵力?顺着喉管漫向四肢百骸,饮完一盏,又续一盏。

  谢邙望了望杯中晃悠的月,抬眼看向孟沉霜,问道:“你刚从沙海迷津出来?”

  孟沉霜如实道:“是。”

  那岂不是一出沙海,便携酒来了无涯兰山?

  谢邙的心绪泛起骇浪,孟沉霜继续掏出储物锦囊,打开袋子就把里面的东西往外倒,瞬时叮呤哐啷落了满桌法器宝物。

  琼巧兔们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跳开一圈。

  孟沉霜眼睛闪着光,告诉谢邙:“这是我在朱雀大墓里寻到的宝贝,灵植灵兽给别羡鱼拿去炼药,法器大多在我这儿,哦,还有这坛酒,上古佳酿,最后几坛都在这里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吗?快选几件。”

  秘境天宝,珍惜异常,天底下哪有人会?随手拿出来送人?

  可谢邙看着孟沉霜一副兴致盎然,邀功似的表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只从一众法宝中选了件朱雀羽衣。

  这件衣裳缀满各色神鸟翎羽,华丽至极,可挡世间?风雪寒骨,温润骨髓。

  谢邙自己是穿不了这样华贵闪耀的衣裳,对孟沉霜来说羽衣的尺寸又太大。

  后来,谢邙让琼巧兔重新?把羽衣分成两半,一半制成披风回赠给孟沉霜,绚丽翎羽掩在内里,外面是淡水碧色缎子,恰好配得上剑阁白衣。

  另一半做成锦被,在二?人合籍那夜,被谢邙带上剑阁,放在伏雪庐的床榻上,深红浅金交错,软和?温暖。

  不过兰山花窗下的这一夜里,孟沉霜见谢邙尝了酒又收了礼物,十足感到自己这一路辛苦没有白费,眉眼弯弯,心中畅快地喝下几碗竹实醴醪,拉着谢邙说要?比剑。

  他有些醉了,两手一起抓着谢邙的右手,大拇指按在谢邙的掌心里,温热有力?,自己却几乎支撑不住,脑袋侧倒在桌上,枕住手臂,雾气般迷离的桃花眼朝上望着对面的人。

  乌发松松散散,几缕发丝垂落下来,略微挡住他的眼睫。

  谢邙发现孟沉霜似乎不喜欢将长发用簪钗挽起再带冠,只是用一截发带,随意将上半长发系起,其余则披在身后,随风而动?。

  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哪来的胆量,谢邙忽然向孟沉霜伸出空着的左手,将那几缕发丝拨到耳后。

  月光携着树影泼洒在孟沉霜分明的侧脸上,如一片玉,他的眼珠随着谢邙手上的动?作转动?,眼睫投落的阴影在这时像是蝶翼轻颤了两下。

  谢邙的心被一扫,轻轻发痒。

  清辉如水,淡淡靛蓝,光亮并不清晰,照不出孟沉霜脸上酒色红晕,只有眼中水雾朦胧透出些许醉意。

  谢邙很?清楚地知道,这双眼睛此刻正?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像是一泓春水,落满花瓣后,酿出诱人醉意,朝着水面回望自己身影的人,皆会?忘记前路朝向何方。

  他好像只活在孟沉霜的眼睛里,再也听不见肋骨间?雷鸣般的心跳。

  大概是由?于这个缘故,后来是如何答应孟沉霜酒后比剑,又是用了什么因担心孟沉霜醉得太狠而留了手的剑招,谢邙一概忘却了。

  只记得他们是在无涯兰山山顶上,一片照夜兰花田里比的剑,剑气狂扫,花叶翻飞满天,田中一片狼藉。

  最后一定是孟沉霜胜了。

  他喝得太快又喝得太多,到这时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连手里的剑都拿不稳,软绵绵地一剑送出,对上谢邙的无名剑,险些被震飞。

  谢邙当?即松了手中剑,浮萍剑轻易挑开无名剑后,也从孟沉霜手中脱手而出,一同砸进山崖间?。

  风卷香兰,春山如笑,孟沉霜昏沉沉地倒进了谢邙怀里,把他一起压进满山自在飞花之?中。

  他枕藉于谢邙襟袖中,醉去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谢邙下到半山去取件新?衣的空隙里,孟沉霜却又不见了踪影。

  于是,东方既白时,谢邙在山头?默默站了会?儿,垂下眼帘,开始收整满山乱草。

  直到后来,谢邙才隐约从顾元松与孟沉霜的对话里,得知孟沉霜如何看待无涯兰山上的那一夜。

  两人在屋中谈话,谢邙站在檐下,听不大真切。

  隐隐是孟沉霜在说:“你说我与无涯仙尊的比试?他……”

  不知为?何,孟沉霜的声音顿了顿,似是在斟酌,而后轻叹一声,叫谢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自然是不差的。”

  但紧接着又听他道:“不过,心不诚。”

  谢邙刚松开的气又紧紧僵住。

  顾元松磁性的声音透出墙壁:“怎么说?”

  孟沉霜:“他不愿意对我出剑。”

  “……”

  屋子里,顾元松忽然没说话了,只听得孟沉霜自顾自地轻笑一声:“以后还有机会?,总能逼他出剑。”

  过了一会?儿,顾元松出来时,看见谢邙竟在屋外。

  他神色难言,停步无言看了谢邙好一会?儿,方才向他一抱拳:“仙尊。”

  谢邙微微一笑,还礼道:“顾道友,别来无恙。”

  顾元松抿紧唇不言语,点点头?后,快步走了。

  -

  今日的孤鹜城没有下雪,但天色仍是灰蒙蒙的,大概是前些日子里的焚火烟尘还未散去完全。

  黯淡日光下,银涣殿的屋檐却滴滴答答地坠落水珠,织成一道银灰色的网。

  瓦上檐下,深雪被热气尽化成水,向外淌去,殿内黑洞洞的巨大空间?此刻正?被一团团幽蓝火焰照得亮胜白昼。

  它们在殿内支起的八大金盆里燃烧,高温将空气烤成炽热火炉。

  无数天魔的犀角与血便如此成了魔君燃犀的照明燃料。

  前来禀报的堕魔将领趴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向阶梯王座上的人说明城中情况,豆大的汗水不断从他额上滴下。

  等他终于禀报完,得到魔君准许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银涣殿。

  银涣殿上空了,孟沉霜侧趴在阶梯之?上的宽大横榻里,伸手揽住靠榻脚坐着的谢邙的肩。

  他从后面探头?,去看谢邙手里正?在被书写的册录。

  孟沉霜的呼吸和?双臂像火一样滚烫,谢邙被烫得卡顿了一下,接着向后靠去,让孟沉霜能更舒服地抱着这块人型冰块降温。

  堕魔躯体本就燥热,如今孟沉霜为?了摆出魔君燃犀的样子,又依照燃犀旧例,在殿中燃满以天魔犀角为?燃料的犀角火,空气被烘得干燥炎热极了。

  “孤鹜城中十万堕魔,两万天魔,”孟沉霜把下巴搁在谢邙肩上,说话间?呼出的气息像是一团火焰,“堕魔不爱当?西晒,把天魔族的住所?划到城西去。”

  谢邙把他的想法记在册录上,之?后交由?下面的魔族去实行。

  过去魔君燃犀不爱管这些事,但孟沉霜预估自己或许会?在魔域长居,看不得孤鹜城战后一片混乱,在废墟上开始着手做新?的城市规划。

  谢邙写完字,用浸了雪水的帕子给孟沉霜擦了擦汗。

  孟沉霜合着眼皮,谢邙问他:“不如把犀角火熄了?”

  “不……”

  “你热得难受。”

  孟沉霜睁开眼,看向谢邙垂下望他的眼睫:“我难受是因为?什么,谢仙尊难道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