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 第77章

作者:路侠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在玉猩刀沾过血以后,燕芦荻心底一直有道声音催促着他,方才谢邙与魔君吻得难舍难分的情?景使这声音变作山崩地裂般炸开。

  他不能再等魔君的施舍了,他今夜就要杀死谢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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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汶随藐岱与微山走入晓黑峰时,寒风带着雪片撞上他的脸,他不由得抱臂瑟缩了一下,把手?里的折扇连带着毛球一起塞进了衣裳里。

  一旁的裴新?竹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裴汶看着他仍旧一身淡紫轻纱,纤臂白背在纱下若隐若现,登时觉得自己身上更冷了。

  藐岱道:“二位天尊请到守白殿稍坐,我们这就去请阁主。”

  “多谢藐岱长老。”裴汶抱拳。

  她朝微山比了个眼色,微山立刻与几人分开,独自往轩辕台祠堂去了。

  祠堂门口的法阵仍在默默运转,散发出银光,微山敲了敲门,道:“阁主,有客人。”

  祠堂内一片死寂,厚重的木门格挡住火烛燃烧的劈啪声,只有光影在窗格上飘摇。

  微山顿了顿,再次敲门:“是天上都来人,有两位天尊驾临,说是来商议浮萍剑去向,须得阁主亲自接见?。”

  屋内仍旧寂静无声,天地间通白净澈,大雪簌簌落在屋檐上,木梁被压得发出嘎吱声响。

  微山等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再次伸手?敲门,在这一刹那,银光法阵骤然湮灭如烟。

  微山的拳头?愣在半空。

  下一刻,吱呀一声——

  朱红大门向内打开,一张清癯色淡的面容一寸寸展露在天光之下,孟朝莱轻轻垂着眼睫,如同一方精致却?脆弱的琉璃花盏。

  他跨过门槛,背手?拉上了祠堂大门,越过微山向雪地中走去。

  “我知道了,请他们稍坐。”他的声音干哑,如同枯枝扫地。

  微山看着他的背影,急了:“阁主,你要去哪?”

  孟朝莱越走越远,声音在风雪中变得模糊:“沐浴更衣,待客。”

  “……啊,好?,好?。”微山愣了愣,又?觉得孟朝莱说的不错,剑阁阁主的确不能穿着一身血衣见?客。

  可他这是往什么地方走,坐月峰么?

  孟朝莱御剑返回坐月峰澹水九章,孑然一身,往自己住的风安雨静斋去。

  这座竹树环合的屋子过去只住着他与莫惊春两人,就在孟沉霜的伏雪庐之西,隔着那绵延不绝的紫藤花树遥遥相望。

  风安雨静斋离湖泊冷瀑很远,又?在避风处,温暖宁静,唯有竹叶沙沙与林间鸟鸣。

  一切尘嚣喧扰,似乎都被隔绝在澹水九章之外。

  孟朝莱褪去满是干涸发黑血痕的白袍,在温泉中沐浴,洗去身上血迹,又?一点点把骨折破碎的地方掰正捏好?。

  骨肉剧痛让他冷汗淋漓。

  他始终抿紧双唇,不泄露出半分声响。

  完成?这一切后,孟朝莱面无表情?地起身,换上剑阁阁主礼服。

  其实,这不过是又?一件白袍,只是层次更加复杂。

  柔软的丝绵中单、领缘漆银云纹的间衫、挺括的雪色暗花绉外袍,以及山川织锦白蔽膝与烟雾般的薄纱罩衣。

  玉冠簪发,面若芙蓉。

  只可惜孟朝莱唇上没有半点血色,这一身繁复雪白的装束,将他映得更加苍白瘦弱,唯有竹节般的脊骨挺直了,支撑着漠然而稳重的气势。

  这衣服穿在孟朝莱的师尊身上,却?又?是另一番气象。

  孟朝莱将忘尘剑收入鞘中,用朱绳系在腰侧,另一边则挂上一组青玉环佩,翘头?履趋行过雾泊时,环佩仍旧宁静,直到风一吹,才轻响几声。

  他不由得想起当年师尊戴着一身环佩珠玉时,并不像自己这般被宫廷礼节浸透。

  孟沉霜行动?无羁,疏狂洒落,环佩叮咚作响,倒似一曲清音。

  师尊舞剑时,谢仙尊会在一旁鼓琴,燕芦荻这时候也不用再抱剑,时常捡起一截杏花枝,学着孟沉霜比划。

  孟朝莱则陪莫惊春并肩坐在花影下,向他讲述浮萍剑主起势舞剑时,是怎样一副浩荡景象。

  剑阁清修之地,再没有比坐月峰更喧闹活泼的山头?了。

  可旧忆总会一点点崩塌,在不经?意间破碎成?灰。

  而今,偌大的坐月峰曲终人不见?,只余孟朝莱一人。

  他抬手?擦去唇边呛出的血迹,独往晓黑峰守白殿去。

  殿内,藐岱暂时退下了,裴家两位天尊知道剑阁一向守扑抱拙,不爱费人言虚语相待,倒也都理解。

  不过,看着裴汶一口气喝了五盏热茶,还在位置上瑟瑟发抖,裴新?竹皱起眉,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挽起袖子,把椅子往远离裴汶的方向挪了三米。

  孟朝莱便是在这时踏入守白殿。

  裴汶见?他面无血色,当即招手?问:“孟阁主,你也觉得冷是不是?你们长昆山,实在是太冷了。”

  孟朝莱看向他,面露困惑。

第51章 梅开二度

  裴新竹:“……”

  他头一回有?一种?冲动, 想与人细细数一遍枝繁叶茂的裴家那十来斤重的家谱,找出自己和裴汶的名字,告诉孟朝莱, 他们虽然都姓裴, 但同族不同宗, 几百年来早就差了千里远, 裴汶干出来的蠢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他没有?想到,裴汶这张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汶天尊觉得冷?”孟朝莱问。

  裴汶点头:“当年上长昆山,不觉得?冷, 今日山风一吹, 却叫人遍体生寒。许是当时这守白殿里昼夜燃着香烛纸钱, 多少有?点热气吧。”

  裴新竹:“::::::”

  他今日来剑阁,以为?只是谈事, 便没有?带九节鞭, 不知道赤手空拳能不能打得?过即将被裴汶惹怒的浮萍剑主传人。

  孟朝莱看了裴汶几眼?,见他仍一副叹气可惜的无辜样子?, 孟朝莱胸膛起伏了几下,又压抑到平静。

  乙珩三十?三年的灵堂上,孟朝莱仍欠他一句谢。

  环视守白殿一周,用来焚烧纸钱的铜火盆早已入库, 殿中只有?一尊未点燃的雕龙铜香炉。

  孟朝莱上前去,揭开炉顶,指尖抛出火焰将炉中炭火烧烫, 紧接着一掌拍在炉边。

  轰然巨响一声, 铜炉就被送至裴汶面前。

  裴汶吓得?整个人靠紧椅背,警惕地看着这半人高的大香炉在自己面前飞旋三四圈, 终于稳稳停住,没直接倒下来将他压成肉泥,这才?长松一口气。

  热气从炉中袅袅散出,裴汶伸手去试:“孟阁主真是热情好客,暖和,很暖和!”

  “孟阁主……”裴新竹忍不住打断他的傻样,把话?题转回正轨,“我们这次来是为?了魔君燃犀的放诞之举,阁主可听说?了倚泉寺之乱?”

  “嗯。魔君掳走了无涯仙尊,但是……”孟朝莱在主位上端正坐下,蹙眉缓缓道,“无涯仙尊之事,与剑阁已无瓜葛。”

  “剑阁不认谢南澶是故阁主遗孀?……哦,我是说?鳏夫……或者叫未亡人。”裴汶接连换了好几个词来描述这本不复杂的情况,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沉又尴尬。

  裴新竹咬牙看他,描画好的秀眉美眸拧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这话?是从裴汶口里说?出来的,孟朝莱早有?预料,倒显得?很平静:

  “是谢仙尊自己斩断情缘,剑阁不能继续强求。”

  “是吗?我倒看他在全心?全意地当个日日以泪洗面的鳏夫,而今却北狩魔域,不知孟阁主有?没有?听说?他在魔域的遭遇?”

  “什么遭遇?”

  “自然是遭魔君燃犀肆意折辱,据竹天?尊说?,魔君银涣殿内可是夜夜笙歌、酒池肉林啊,”裴汶看向?裴新竹,“新竹兄,你说?是不是?”

  裴新竹一身女子?打扮,听到裴汶的称呼,忍不住暗中白他一眼?,随后对?孟朝莱说?:“魔域的确有?这样的传言。”

  孟朝莱的眉头越皱越深,上身微微向?前倾去,却欲言又止,这时又听裴汶道:“不过既然剑阁并不关心?谢仙尊,这些腌臜事情过耳便丢,切莫脏了孟阁主的清心?。另一件事确同剑阁有?关——浮萍剑被魔君夺走了。”

  “浮萍剑?!”孟朝莱猛地站了起来。

  “对?,不知魔君怎么找到了那把剑。那剑原本在谢南澶手上,作为?道侣遗物由他收藏还算说?得?过去,可落进一个邪魔手里,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魔君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夺故剑又抢故人,这实在是、实在是……”裴汶长叹,“不把仙逝的故阁主放在眼?里啊。”

  “所以天?上都是打算把谢仙尊和浮萍剑抢回来?”

  “咳,是汶天?尊希望能把无涯仙尊救回来。”裴新竹试图把跟着裴汶跑偏了的孟朝莱拽回正道。

  裴汶:“正是,我一个人本是不敢去的,但如若有?孟阁主同行,我再寻一些帮手,咱们救人、救剑,或可为?之。”

  “好,好。”

  孟朝莱走下主位,在裴汶对?面坐定,当即与他谈了些细节,又得?知裴新竹不会参与营救,但裴汶拉了他来讲解魔域情报。

  几人一路谈到天?黑,约定出发日期。

  道别后,裴汶忽然说?还要留下来和孟阁主谈更深入的计划,裴新竹便一人先行离去。

  “汶天?尊觉得?计划不够安全?”

  “不不不,有?你保护,自然很安全,我只是想问孟阁主一件私事。”

  “请讲。”

  “莫医君不在长昆山上,是不是和阁主生了什么嫌隙?”

  “汶天?尊何出此言?便是静之在山中,也?断没有?让他来待客的道理。”

  裴汶笑笑:“所以莫医君不在山中,对?吧。阁主莫急,我只是看莫医君近日郁郁寡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位鹣鲽情深,稍稍分离便思念难耐了。”

  “我们还不是什么夫妻道侣……等等,你见过他?你知道他在哪?”

  “见过。”裴汶显得?惊讶,“阁主不知道吗?莫医君近日在天?上都为?裴家配药。”

  “他……”孟朝莱的声音忽然变得?艰涩,“他过得?还好吗?”

  “住在天?上都,裴家总不会亏待了他,不过听说?他过段时间要下界采药,”裴汶有?意无意地提起,“大约就在我们魔域计划结束之后,孟阁主如果?是和莫医君有?什么矛盾,还是尽早说?清为?好,再大的事,总大不过命丧诛仙台,只要人还活着,有?什么说?不清的呢?”

  “我与他之间,已是至亲血海……”

  “只要阁主愿意向?他解释,他定会体谅浮萍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