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 第128章

作者:埃熵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王妃在报国寺多年,也算看着他长大,这孩子行?端影正、稳重正直,要他做了宁王世子就与报国寺斩断前缘,也并不现实。

  “此其一。其二,恩师替晚辈取的名字,晚辈用了十五年用惯了,还想恳请陈情?,许晚辈继续使用这名字。”

  “至于谱牒上如何记载……”李从舟抬头看宁王一言,又欠了欠身,伏趴下去,“劳您多费心。”

  他五体投地跪着,姿态端得十分?低。

  可说出来的话却忤逆悖乱,确实如他所言放肆。

  宁王之顾姓特殊,在锦朝何其尊贵,岂可容许后辈子孙想不要就不要?

  而且真假世子案惊动皇廷,太?后、皇帝、皇亲国戚和宗正院,无论哪个?都?要来过问一二,断不能?随意应付。

  偏李从舟不给宁王开口的机会,重重磕了三个?头后,继续表明态度——眼下正逢多事之秋,认祖归宗之事不宜大办。

  “将名字计入谱牒,在祠堂内拜祭过列祖列宗,便足够了。”

  李从舟说完,又认认真真起身给宁王夫妻行?了三跪三叩首大礼,并顶着已经有?些微红的脑门,直言道出他的隐忧:

  “西北战事紧急,真假世子案在这种时机爆出,很?容易叫有?心之人?利用,崩解原本暂时平衡的朝局,于前线补给不利。”

  “若太?|子党起疑生事,不顾大局从中作梗,西戎定会抓住机会攻□□水关?,长驱直入直逼京畿。”

  “且晚辈多次到宫中讲经,那太?子青宫之内并非一池静水,而是有?各方势力蛰伏在水下。太?子仁善,却易遭人?利用,以致国本不稳。”

  事涉朝政,又及国本,宁王的神情?渐渐凝重。

  “太?子身边有?位平公公,”李从舟见宁王不语,继续抖出自己知道的情?报,“他表面是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好赌成性,还食婴胎以期延年益寿。”

  宁王一惊,面色骤寒。

  太?子身边姓平的公公仅有?一位,此人?原在昭敬皇后宫中,内廷给取的名字叫平靖,以期早日靖除外敌、天下平宁。

  此人?是自愿净身入宫,家中无有?父母亲眷,在宫中当差也只是为了尽快往上爬,给自己赚个?盆满钵满、半生无忧。

  后来中室殿的首领太?监见他伶俐,便细心调|教、分?拨到太?子身边。

  按这来历,平靖公公应当算是知根知底、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将来若是太?子继承大统,那这位公公就是黄门之首、能?掌印玺。

  宁王遂道:“不可妄言。”

  “城东永嘉坊,有?个?裕顺赌坊,赌坊后巷临济通河,有?两?艘小?舟常年藏于春桥的桥洞下,紧供着赌坊的客人?往来使用——能?做暗渠逃跑、亦能?接来不方面抛头露面的客人?。”

  李从舟语调不疾不徐:

  “平公公每五日轮值休沐,有?半日都?会乘小?舟到裕顺赌坊,赌资不够他就变卖青宫赏物,据我所知,此行?已进行?有?六年之久。”

  “六年?!”那岂不是从昭敬皇后故去,平靖公公就在行?这件事。

  宁王惊疑不定,沉吟片刻后叫来萧副将。

  此事干系甚大,不能?仅听李从舟一面之词,他吩咐萧副将暗中仔细探查、千万莫要打草惊蛇。

  至于婴胎——

  永嘉坊热闹繁华,除了聚宝街、雪瑞街,还有?六七条出名的楚巷,楚巷附近有?两?家瓦子,但更出名的是以鸾凤阁为首的秦楼。

  秦楼女子皆会寻法避子,有?些不巧成孕的,也会服药将胎儿打落。平公公与那鸾凤阁的鸨母暗通款曲,常年重金往她那儿购婴胎。

  当然,乌影查到的内幕更多。

  其实那太?监也不只是吃个?婴胎这么简单,他笃信邪法,一开始只服食婴胎,后来更迷上初生儿的血,最后,选择了服食人?茸。

  时人?皆知:鹿茸壮元阳,取用的是梅花鹿角切片或磨制成粉。

  而众所周知,人?的脑袋上是没有?长角的。所谓人?茸,实际上是极残忍、极损阴鸷的一道:

  取刚出生的婴儿,摁住他们手脚放到火上炙烤,待小?孩浑身皮肉烤得焦黑后:斩首取髓。

  舀出来的脑浆像一碗灰白色的豆腐脑,这便是人?茸。

  平靖相信服食人?茸能?延年益寿、断根重塑,可京城里哪有?那么多婴孩能?炮制给他服用。

  便是此时,襄平侯埋在京城的一枚暗棋浮上水面,借着要差事的名头到平靖公公府上贿赂,投其所好、送上一坛子上好的“人?茸”。

  刚开始时,平靖公公还很?谨慎,直接给人?严词拒了。

  但这人?三顾茅庐、再一再二的相请,除了送人?茸,还请平公公吃饭、给他送酒,带着人?给他组牌局,输大量的白银给他。

  最终,顺利让这位公公放下戒备,一点点被诱使着成了襄平侯的拥趸。

  前世,四皇子战死后,太?子伤心自责后病逝,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此人?的言辞刻薄、冒犯暗害。

  这些细则李从舟不用说,他相信以银甲卫的能?力很?快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襄平侯想利用真假世子案绊住宁王和徐家,他偏要借这真假世子案,起底方锦弦在京城和太?子青宫里经营多年的暗桩。

  被太?子青宫和平靖公公的事打岔,李从舟先?前说那些话,也就没那般让宁王犹豫了,他抿抿嘴,最终板着脸说了个?:“知道了。”

  秋风萧瑟,在瞭山阁内卷起几片零落红叶。

  宁王的视线随着那些绯色的叶片,缓缓落到李从舟身上,他依旧跪在地上,姿势标准、挑不出一点儿错。

  虽然都?是十五岁,但眼前的孩子沉稳、三言两?语就能?道出朝堂上波诡云谲的机锋。

  即便现在不想承认,但宁王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止不住地对他说——这才是最适合“宁王世子”这位置的人?。

  可是……

  宁王捏捏眉心,李从舟再成熟稳重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他搓一把脸,拍拍李从舟的肩膀给他扶起来,“这些事我和你母亲还要商议一二,你若无事,便先?退下吧。”

  李从舟点点头,应了个?是,躬身面对着他们夫妻退了三步,才转身大踏步离开,也没要任何王府的杂役、小?厮跟着。

  宁王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跪了那么久,他的脚步却迈得很?稳,半点看不出僵硬。

  如此,宁王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委屈地看向王妃,小?声嘟哝道:“……我觉着他才是我爹。”

  王妃忍了忍,最后翘起嘴角来戳了戳宁王脸颊,“我倒觉着,这孩子说的话也没什?么错。”

  宁王鼓起一边腮帮,看着她歪歪脑袋。

  “人?在佛寺长了十五年,从来都?是师父师兄知冷知热地疼着,乍然在一朝一夕之间你要人?家改口又改名,这不显得强势、惹人?反感?么?”

  “再者说,不就是个?谱牒。那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上面填什?么、写什?么,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王妃说得很?轻松,拢紧身上大氅咳了两?声,才继续道:“泰然处之、顺其自然吧,太?过殷勤显得刻意、太?过冷淡显得疏离……”

  “跳出来,就当我们多了个?沉稳的儿子。”

  王妃挤挤眼睛,说了句粗野的话,“怎么?你当老子的人?怕什?么?”

  宁王鼓起的腮帮瞬间漏气,被妻子这话逗乐了。

  他跟着笑了一阵,又忍不住问,“那秋秋呢?”

  王妃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刚才李从舟交待顾云秋去向的那些话,她自然也听着了。

  知道孩子有?地方住、有?钱花,而且身边还跟着忠仆,其实她心里的大石头就落下一半。

  毕竟点心那孩子也不错,秋秋离开后,他交接完宁兴堂的库存,就花银子给自己赎身,然后径直去投奔、跟随秋秋。

  也算忠义无双,知恩图报。

  但……

  比起让顾云秋回来接受世人?冷眼,她倒希望那个?甜甜的小?孩能?自由自在、永远那样开开心心的。

  王妃暗暗叹了口气,只希望将来,小?秋秋能?回来看看他们。

  不得不说,顾云秋那句“父母爹娘不能?护我一辈子”打动说服了她,孩子若真被带回来了,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情?来。

  现下这般,也好。

  “当年,我和那位可怜的姑娘中,要是有?人?生的是个?闺女就好了——”王妃慨叹道。

  “闺女?”

  “这样,就可以让秋秋给人?讨回来做媳妇,或者,让人?上门当女婿,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宁王跟着想象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终于笑出来,“这样的话,当年就不会抱错了。”

  这回,终于轮到王妃苦恼,“也是哦——”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舒展了眉眼,也算开解了心中郁结。

  如此,宁王递折子回了大宗正院,说前线钱粮吃紧,不想因家中琐事举办庆典、设宴靡费,只在家中祠堂做个?简单仪式、请宗正院记名便可。

  最后,宁王给李从舟写在谱牒上的,是云舟二字。明济这僧号也得到保留,被记做世子的小?字。

  至于宁王想了数个?彻夜,从魏征大人?郊庙祭歌中择出来的“子清”二字,他也认认真真地写在了一份谱牒上。

  在大宗正院士忙着宣礼、重新册封世子位时,悄无声息地将那谱牒塞到了祠堂的暗格内。

  万法随缘,将来说不定有?一天,小?秋秋还是能?得着这两?个?字呢?

  定下姓名、获得封位,李从舟在叩首拜祭后,就自然将对宁王和王妃的称呼改成了“父亲”和“母亲”。

  他在田庄上问过点心,从宁兴堂剩下的仆役中挑了两?个?手脚干净的到沧海堂伺候,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贴身小?厮。

  他自己不在意,但几个?大管事却帮忙操持起来,找了裁缝量体裁衣,然后又弄得了秘方熬制芝麻,要给他蓄发。

  府内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府外的查探也在同步推进。

  果然如李从舟所料——

  五日后,宁王销假。

  八月廿一常朝日,一到宣政殿列班,便有?几个?文家、舒家党羽阴阳怪气地提及此事,还旁敲侧击地提醒太?子要小?心。

  太?子静坐在青椅下,闻言只是客气地笑笑。

  在众人?不注意时,才眸色复杂地远远看了宁王一眼,他手指屈了屈,一下下敲在一份厚厚的青封奏章上。

  朝臣上本都?用黄封,唯有?太?子用暗金龙纹的青封。

  殿外静鞭一响,紧接着就是宣政殿的首领太?监唱喏,列班的朝臣各自躬身退到红柱后,匍匐拜倒、三宣万岁。

  而凌予檀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后,也终于从青椅上站起来,躬身跟着群臣唱喏,不过他说的恭迎父皇。

  在皇帝陛下落座金殿后,太?子从青椅内站起来,拿着那本奏折一步步走到殿中,然后扑通一声跪下:

  “儿臣有?罪,一时不察、纵容宫人?平靖行?阴鸷事,还请父皇责罚!”

  文家一党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文臣之首的舒大学士。

  大学士亦是满脸莫名,太?子行?事,一般都?会与他商议,这份奏折他却闻所未闻,甚至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