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 第190章
作者:埃熵
而?六部大门往右,过六部井后水云桥到天都院,就?是六部的架阁库所在。架阁库内贮藏着六部往来的繁复案牍,有专门的库管守着。
万松书院那件事后,林瑕就?留在京城任了三品户部都事。
虽然林瑕的关系没有曲怀玉那般近,但林瑕近日在忙着改变籍册之事,应当常到京畿走动,托他办这?件事应该不难。
可?惜,点心上前使了银子询问,也是得到林大人?并未到六部上值的消息。
不过那守门的小吏是个实在人?,既拿了他们银子,就?还是告诉了他们林瑕的行踪:
“非朝日里,林大人?是晨起到监门画卯,然后就?乘马车出城到京畿附近各个村子里实地探查。朝日的午后就?会在部衙上处理卷宗,你们可?以三日后再来。”
三日的时间太长,珍娘显然等不及。
曲怀玉和林瑕这?两?条路都走不通,云秋也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轻轻扯了扯点心,“……我们去一趟清河坊。”
清河坊在京城西南,里头除了熟悉的医署局、慈云观,还有朝文院、太学和东西市的两?座贡院。
最重要,还有柳记香粉铺在清河坊。
云秋今年虚岁十六,个头没怎么往上长,那些旧襦裙也还能穿,但点心已经是十八,身量高大挺拔、怎么看也伴不成姑娘。
最后是张昭儿想办法,给?点心画了一道疤在脸上,还往嘴角点了一枚痦子,不细看的话确实分?不清楚点心的人?。
如此,云秋又重新变成了“云姑娘”,由张勇雇了马车、带着他们和珍娘上祭龙山,从小道来到浑山镇上。
挑开车帘远远看了一眼,小镇和前几日他们来时完全不同?,家?家?闭户、街巷无?人?,就?连春耕正该农忙的田地里,也见不着一个人?。
他们马车的声音在镇上显得十分?突兀,还未靠近浑山镇,就?被银甲卫拦住了去路,“车上什么人??往浑山镇去做何事?”
张勇按着云秋教?的说?,解释车上坐着桃花关闹事百姓的妻眷,期望能获准通行,或许她?们能到阵前劝一劝。
两?个银甲卫听后对视一眼,先?吩咐张勇挑开车帘,看清楚里面除了坐着一个疤面妇人?和一个模样好看的小娘子后,便叫张勇、点心在原地等候。
他们一人?守着车,一人?返回浑山镇的军帐内,半晌后带出来一个戴着兜鍪、脚踏虎头皂靴、小队长打?扮的人?。
那人?远远瞅着他们两?眼放光,更从军帐内捧出一卷名册,问他们是哪一村、哪一户的家?眷,家?中是否是灰户。
珍娘小声开口,准备一一回禀,可?她?才开口说?了个包大,那军官就?打?断了她?:“你就?是包大媳妇儿?!”
珍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她?呢?”军官一指云秋。
“她?……”
见珍娘一时语塞,云秋便主动开口道:“这?是我远房表姐。”
军官犹疑地看着云秋,他们查到的记档上——这?包大媳妇是被牙婆哄骗卖来的,家?里父母双亡、仅有一个舅舅,哪里来的表妹一说?。
云秋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不动声色解释道:
“我这?位远房姨母离世早,我们也是近来才找着这?门亲。若非表姐挂念孩子,我才不愿来这?穷乡僻壤呢。”
他前世是个纨绔,这?一番话解释起来,还当真给?一个骄矜的贵族小姐演活了,而?且云秋身上穿的襦裙料子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军官审视地看了半晌后,信了云秋的说?辞。
他放下册子,示意张勇牵着马车跟他们走,然后在路上简单说?了说?如今昌丰村的状况:
一开始闹事的人?家?是昌丰村口住着的姓闵的两?兄弟,他们是外?来户,分?不着田地也和村里人?搞不好关系。
没有田就?只能采石挖山伐木,本?来兄弟两?个都烧灰、钱攒下来是能买到镇上的房子、去镇上居住的,但去岁当哥哥的被巨石砸伤了手,家?里的劳力就?减少?了一半。
再碰上朝廷设立保林碑,那他们家?就?是彻底没了收入来源,弟弟好不容易才说?上的亲事就?这?样告吹。
两?人?原本?也没想闹,只是想到浑山镇找镇长讨个说?法,便是能从山上下来做人?家?的长工也成。
偏是那镇长以镇上各村人?丁已满为由,拒绝了二人?。
闵氏兄弟心情低落,回村的路上却碰巧遇着了喝得醉醺醺的包大,三人?都是灰户,兄弟俩也就?跟他打?了个招呼。
包大也是找了珍娘两?日没见着人?,干脆邀请了他们来家?喝酒。
三人?聚在包大家?里吃过酒,对着朝廷的保林碑不满、对着浑山镇不满,继而?对朝廷也不满起来——
尤其是包大前些日子下山找珍娘,听说?冷水峪之下好些个村落都被划归到朝廷户籍改革的试行区里。
他没读过书,听不懂什么青红二册、丁亩之分?。
道听途说?一两?句后,就?以为朝廷这?改换户籍政策是——没田地的人?往后都不征税,赋税只会叫那些有田地的人?缴。
其实就?算没念过书,寻常人?用脑子想想这?就?是荒唐美梦:
若真按他想的这?样,那岂不是全国各地有产有地的人?各个都要尽快卖田卖地,百姓人?人?都成了名下无?田的贫民,朝廷还往哪里去征赋税。
但包大就?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还为此心生怨怼,觉得下边几个村子肯定是给?朝廷官员拿钱了,才会让人?家?给?他们划定成了“无?税之地”。
跟闵家?两?兄弟喝过酒后,包大更认定了是浑山镇那帮人?挑事儿,非要到乡里状告他们桃花关的百姓,他积攒多年的怨气也就?在这?时候爆发——
拍桌子就?问闵家?俩兄弟愿不愿意跟他干一场。
那兄弟两?个本?来吃醉了酒,被包大这?么一顿仗义豪言诉说?后,自然是纷纷响应,三个人?在屋里大声嚷嚷了一宿。
别的聪明人?第二日醒来肯定会装自己是喝醉了、什么也记不得,这?件事儿也就?罢了,但偏闵家?兄弟和包大都是莽撞人?,竟还歃血为盟、立誓一定要推翻保林碑。
包大横行乡里多年,这?回再加上闵氏兄弟,自然是如虎添翼,没几日就?控制了整座昌丰村,更拉拢了更多村里的灰户入伙。
灰户们封锁了进入桃花关的山路,只留一两?条他们自己走的险道。
包大杀掉孙衙役后,他们这?群灰户的声威在村中达到空前,闵氏兄弟更是解了恨了——将从前看不起他们兄弟的村人?都收拾了一顿。
尤其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两?户邻居:
一户的婶子嘴巴里不赶紧、成天背后议论他们兄弟,说?他们好手好脚的不去城里帮工、躲到山上肯定是身上背着案子。
另一户的大娘嫌贫爱富,平日有什么需要救急的,如一把剪子、一块磨刀石她?都不愿意出借,即便借了,也是要说?好半天闲话。
大娘上了岁数,只是挨了一顿打?。
那婶子就?没那么幸运,即便丈夫就?在身边,还是被闵氏兄弟拖到她?家?的猪圈里,一番羞辱后,还用喂猪的泔水淋了她?满身。
她?的男人?本?抄起了扁担想要上去拼命,可?包大从后直接踹了他一脚,其他几个灰户也跟着上前帮忙,反而?给?人?打?得落牙、吐血。
村民们更不敢招惹他们,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村长都好脾气地伺候着他们,每日好酒好菜地招待着。
包大尝到了甜头,更加肆无?忌惮。
不过是短短十几日时间,就?给?整个桃花关做成一个匪寨一样,而?他们的诉求也从一开始的拆掉保林碑,逐渐变成了要不上税、要交出浑山镇长。
这?些条件荒唐,朝廷当然不可?能答应。
银甲卫和宁王一直没采取行动,也是因为顾及着村中数名百姓性命,以及被困在其中的一名乡上衙差以及那位孙衙役的遗骸。
军官说?到这?儿瞥了珍娘一眼,不阴不阳道:“要说?您这?丈夫还真有本?事,喝一回酒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珍娘抿抿嘴,没有分?辨什么。
倒是云秋看不过,站出来与那官差说?了珍娘遭遇,“您这?话可?就?差着,我家?表姐跟那包大可?不是一路人?!”
银甲卫里的军官多是和宁王、萧副将一路的嫉恶如仇,知道桃花关上两?个村子还干拐卖人?口、逼嫁良家?女的勾当后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不过愤恨归愤恨,他还是先?与珍娘拱手,“对不住,刚才末将不知情,并非是有意冒犯。”
珍娘红了脸,连声说?无?妨。
军官带着他们穿过了浑山镇,继续往桃花关赶,“其实三日前,我们王爷就?已经想结束这?场闹剧了,弓|弩|手都已经在附近准备好了。”
“但是那包大狡猾,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启发,竟将两?个村子里所有孩童集中到一处,逼着那群小孩走到村口上。”
“我还从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竟然叫孩子打?头阵。”
一听孩子,珍娘的心就?揪紧了,急急追问,“那后来呢?”
“王爷不是那种为了打?胜仗不惜一切代价之人?,他也有自己的孩子,当然是鸣金收兵、退回山下,重新派人?全包大投降。”
此时,他们的马车也来到了那片桃花林外?。
军官领路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珍娘,坦言刚才他心中的计算,“本?来我听着您说?自己是包大的媳妇儿,就?想着带您上来、看看能不能和包大谈谈。”
“但刚才听着您过去的经历……”军官叹了一口气,“您若不想见他,我也可?以重新送你们下山,孩子的事,我们会尽力。”
珍娘摇摇头,她?不见到孩子她?不会走。
军官无?奈,只能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来到所谓两?军阵前、村民修筑的防御工事以及军中拒马附近。
云秋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宁王,他眨眨眼,还是心虚地掏出了一块面纱戴上。
宁王和萧副将正在议论着什么,军官上前禀报后,两?人?竟然是齐齐转过头来看马车的方向。
接触到那样锐利的目光,珍娘吓了一跳,云秋也动动喉结,从嗓子里发出咕咚一声。
好在他穿着裙子戴面纱、人?又躲在车厢偏后处,那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珍娘身上,根本?没多注意他。
云秋和点心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都长舒一口气。
宁王和萧副将没动,只低声吩咐了军官几句,那军官听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返回来的脚步都变得有几分?沉重。
“夫人?、小姐”他先?拱手,“眼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珍娘要先?听好的。
“好消息就?是,您家?那孩子没事儿,前儿还有我们一个士兵看见包大抱着孩子出来玩,爷俩看着挺好,他还给?孩子骑大马逛了一圈。”
听见小宝无?虞,珍娘长出了一口气。
“那坏消息呢?”云秋问。
“……”军官顿了顿,容色惨淡,“附近的灰户越聚越多,其中也不乏明事理的,给?包大点名了他们这?是等同?于谋反、朝廷不可?能接受他的条件。”
“所以那包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夜带人?进入山腹,埋下了能给?整个桃花关都炸平的黑|火|药。”
珍娘啊了一声,一下惨白了脸捂住嘴。
“这?也是王爷没能下令攻村的原因,”军官叹了一息,“灰户这?回闹得大,大概也知道事情不好收场,有黑|火|药在手后,他们反而?退了一步,又说?只要推翻保林碑了。”
云秋在心底暗暗摇头,都动用了黑|火|药,这?事儿怎么可?能善了,就?算朝廷一时受胁迫、答应了包大等人?的无?理要求,将来也是要清算的。
“王爷的意思是,若您知道这?些还想留下的话……”军官转回头去看珍娘,“就?请您下车,到近前叙话。”
珍娘吞了口唾沫,远远看着迎风而?立的两?位将军,一个红袍银铠、腰间配着宝剑;另一个银甲持枪的稍年长些,背上还负着一把长弓。
她?心里多少?有点怕,但不是怕昌丰村的黑|火|药,而?是担心自己行差踏错、得罪了这?两?位大人?物,叫他们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害宝儿葬身火海。
珍娘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我要留下。”
云秋瞧出来珍娘的担心,遂拍拍她?的手,“那两?位都是明事理、好相与的,莫怕。”
珍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就?是从他那双漂亮的柳叶眼里获得了力量,他的手温温的并不暖,却奇迹般让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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