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成了开国皇帝 第114章

作者:弥小仙人 标签: 宫廷侯爵 爽文 基建 穿越重生

  按照前朝律法规定,皇族犯法,由宗人府跟刑部一起处理。

  那么只要宗人府在自己手里,偏袒庇佑些自己看好的人,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毕竟他们身上可留着高贵的血脉,和平民百姓可不一样。

  如今宗人府都没了,他们这能与皇帝牵扯上关系的特殊身份,不也没了吗?!

  这可让人怎么活?

  安临琛要废的就是这份‘特别’。

  他绝不允许一些酒囊饭袋只靠着一个‘安’字就能走上高位。

  安家鸟惊兽骇之时,大臣们却异常平和地接受了这一件事,毕竟皇帝作出过比这惊人的决策多了去了。

  这不过是废了个不怎么必要的部门罢了,且现在其他姓安的,都和皇帝不是一支啊,有些即使能看到这条政策以后的深远影响,也半点没发话,这毕竟是好事,没有哪个朝廷该理所当然的养蛀虫。

  除了礼部尚书有点小幽怨。

  司归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陛下针对的时候;这宗人府撤了,涉及到的后续,可是要礼部扫尾的。

  是真忙啊。

  时间倒回麦冬将人押下去之时。

  乾清宫内,一众人退得干干净净,鬼哭狼嚎的难听声音也已消散干净。

  安临琛看向自己左侧的屏风,“行了,出来吧。”

  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半大的正太走了出来,正是小太子安北宸。

  自从让安北宸接触国事后,安临琛办公的地方都会为他准备小桌案和屏风,方便他‘随时听课’。今天要见安氏族长这一幕,更是提前将他安排好了位置。

  毕竟对小太子而言,安氏是他出身的氏族;且安临琛的这个决策,可违背了太多如今的世俗教条。想来小太子如今心头一片茫然无措呢。

  果不其然,小太子出现,眼中便是一片趑趄。

  “想问什么,问吧。”

  安临琛语气平和,笑眯眯地向人招手。

  他对小太子向来宽容,毕竟安北宸真的很乖。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安北宸一路都没长歪不说,更是相当聪慧省心;再则,这可是关乎他能否早早从皇帝这个位置退休的气运之子啊。

  安临琛教导起来相当用心。

  “父皇,儿臣不太懂您此次的审判。”

  “儿臣最近在学《周礼》、《礼记》、《仪礼》。”

  说完这句,他便看向了他父皇,安临琛笑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正太脸色严肃的继续。

  “《周礼·地官·大司徒》曰,‘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一曰六德:知、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媚、娴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①

  “其中六行之一的孝——善于父母为孝。大行其肆千百年。”

  “《礼记·中庸》说‘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②

  小太子虽然是在掉书袋,却越说越是担忧。

  如今推儒,三纲五常与五伦之说大肆盛行,其中父子、兄弟、夫妇三伦属血缘关系,君臣、朋友二伦属政治关系。

  父皇与安家那些人,既是君臣,又算得上有血缘关系的‘亲长’。

  而偏偏,仁、义这是目前处理这两类关系的准则。

  其中仁是处理血缘关系的准则,以亲亲相为基本的内容,包括孝、慈、良、顺、友悌等伦理道德,甚至“亲亲相隐不为罪③”。

  虽然那是支脉,但真要论起来,那也是长辈是血亲。

  父皇现在做的这事情,岂不是驱逐老人,不尽赡养之责?放到普通民众身上,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父皇是天子,而天家无小事,一举一动皆会被无限放大。

  这撤除宗人府之事一出,不就等于直接将‘不仁不义不慈不孝’的把柄送与那些好辩又歪理众多之人了吗?

  会落人口舌的!

  “历代历朝多以孝治天下,父皇这一决策,岂不是会被人指责不仁不义?那些文人的笔杆子多厉害呀,现在是不仁义,以后就是残暴无道了。”

  “我不想他们这么说父皇。”说到这里,小太子的眉头皱了起来,威仪乍露,“且那些个支脉之人,凭什么要父皇为他们背上这样的名声?他们哪里配了!”

  安临琛听着他有条有理地背了一大串,而后认真生气的模样,笑了起来:“不错,最近书读得很多,很是厉害。”

  这一本正经的小古板模样,真是可爱。

  不过出发点到底是为了他这个父皇。

  安临琛听得出来暗处的关心,很是欣慰。

  安北宸急了,“父皇,我在认真和你说事情呢!那些人要个宗人府给他们就是了,何必为这些不值当的人背上舆论的大山呢!”

  见小太子一脸严肃,安临琛也认真起来给他回应:“那你说,父皇撤除宗人府,归根结底,他们有很大损失吗?他们无家可归了、无田可种了还是无书可读了?”

  “那倒没有,毕竟族地族田都没收回,也没贬他们身份,都是白身怎么贬?”总不能入罪吧?

  小太子眨眨眼,有些明白过来,是哦,本来这些人就都没入职,不给父皇办事还白吃粮食。

  那要死要活地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做甚?

  安临琛点头肯定了他,又继续道:“而在大锦,只要是清白身份皆可入学科考,想要人上人位置,自己努力考上就是了。”

  “没有什么位置是该‘给’出去的,想要?来考就是了。不然一个有才学之人,因为一个酒囊饭袋姓安就要让位,长此以往,谁能安心?”

  “所以我们的小北宸,怎么会突然如此重视这件事,还引经据典地讲起道理来了?”

  难不成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夫子夹带私货了?

  之前小太子的夫子中就有不少喜欢暗暗‘指导’小太子的,被他直接换了。

  听到父皇的问话,小太子先是摇摇头,接着才如实汇报:“儿臣最近在读《左传》,感叹春秋时代真如孔夫子所言‘礼崩乐坏’。”

  “从徒有虚名的东周朝廷到各大小诸侯国,父子兄弟之间争权夺利到刀兵相见、你死我活的情况比比皆是。难怪谓之乱世春秋,简直就是一部互相残杀史。”

  “父皇伟绩莫大,儿臣怕一些小人会从这点小事发散,说您不守礼教,此举乃崩溃之始,而后污您的名头。”

  “儿臣不想给后来之人半点污您名声的机会。”

  现在父皇威震天下,惮赫千里,人们自然不敢放肆也不会主动说什么。

  可倘若有一天父皇威望不在了,或者父皇百年后,这件事情被人挖出来怎么办?

  这不是妥妥给人留把柄吗?

  他不想有人拿这些事情做文章质疑甚至辱骂他父皇。

  “儿臣都能想到那些人会说什么。”小太子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④”

  “父皇这番‘大义灭亲’,我怕被小人说成‘礼崩乐坏’的前兆。且这不更是与‘以孝治国’的基调违背了?”

  【亲亲相隐都能被世人原谅,父皇突然就撤了世人眼里安家该有的位份,岂不更是平白招人质疑?】

  【明明是那些坏人先做了错事,但这猜忌的名头却要栽赃给父皇,凭什么?】

  【才不想让后人无端猜测父皇。】

  安北宸嘴上说得委婉,说了这么长串其实都是拐着弯的一个意思——‘不想父皇被骂’,头顶的心声更是看得安临琛心软。

  安临琛半点不在乎百年后的身后名,不说死后管他洪水滔天;他更明白,一个人,尤其高位之人,不管做了什么,定然逃脱不了笔墨争议。

  但后人如何记载关他何事,他在意和愿意付出的,是当下的百姓。

  历史总会还人清白。

  安临琛笑着夸奖道:“不错,咱们北宸很用功,读书越来越广泛了,还能活学活用,真棒。”

  直把小少年夸得眼睛亮晶晶,他才继续往下说了起来,“那北宸可知,前面历朝历代,为何要牺牲律法的公平性,让步于孝道呢?”

  “为了让百姓们对自己的爹娘更好一点,而后代代相承互相影响,阻止更多的人伦惨剧发生,进而天下太平?”安北宸琢磨了下,将自己所理解的意思说了出来。

  安临琛笑着回他:“有一定道理,但人伦不足以让皇权让步。”

  “啊?”

  看着小少年一副惊讶的模样,安临琛笑着继续解释了起来,“之所以会有‘亲亲相隐’,‘下不可告上’如此孝道的提倡,除却对父母好一点,更重要的是把‘父母’这个概念给扩大化了。”

  “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当社会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任何合法反抗性都剥夺了,那么作为臣子的人,自然也要无理由对皇帝尽忠,因为皇帝是天下人的‘君父’。”

  “同理,作为老百姓也要安分,不能给‘父母官’添乱,这些才是以孝治国的含义。”

  看小少年愣住了,安临琛才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最高统治集团在制定礼教时,自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

  “当礼教于皇权有利之时,皇权自然会愿意作出让步。”

  “所以呀,别看上层人嘴上说着规矩最重要,但当规矩不为自己所用的时候,他们绝对是第一批换掉规矩的人。”

  “当根植在此上的礼教一旦腐朽起来,那些所谓的‘礼教纲常’,便会成为剥削压迫他人的工具。”

  “若是到了事事必依照礼教执行、人人都必要压抑天性的时候,礼教就会吃人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凡事都是动态变化的。作为掌舵人,很难,但第一步,就是不要被前人定下的规则所左右。”

  “不要总是‘后人哀之而不鉴之’。”

  说到这里,安临琛叹息一声,这大概就是接受四书五经封建教育的小太子与他之间最大的不同。

  他来自后世,知道历史发展的轨迹,见识过人人平等的社会的运转模样,也见过许多‘后人哀之而不鉴之’的后果。

  不过,倒是不知在他这蝴蝶翅膀的煽动下,这里的后世会变成什么样子。

  “父皇,礼教真有这么大的危害吗……我,我脑子有些乱。”安北宸乍然接受这谁也没和他说过的道理,被这与书上完全相悖的理论冲击得脑袋有点混乱。

  这,这。

  他一直以为,礼教既能作为如今的行事根本,那出发点必然是好的。

  但在父皇口中,这归根到底居然也只是统治者稳固皇权的工具?

  且以后的礼教,会发展成吃人的东西?

  小太子懵然的模样引得安临琛轻笑,他将人拉了过来坐下,一下一下的摸着他偏软的发髻,直把那小丸子头弄得松软。

  “所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⑥’,儒家终生倡导的是周公的礼乐制度,但纵观历史,帝王却多以霸术得天下,得手后,多的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又岂是行周公之礼?”

  他语调温柔,姿态随意,嘴中的话语却尖锐直指要害,“‘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岳飞精忠,最后却以莫须有之罪刑之,又岂是周礼?”

  “周礼重臣不刑,若是行不正,天子自当以礼乐为名,与诸候共伐不道。但当天子‘礼’的权威减弱之后,诸候却以王霸为术,开启了春秋战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