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 第37章

　　“小哥哥的肉真香啊，我快忍不住了，给我们吃一口吧，一人就一口……”成千上万张人脸对着云景垂涎道，男的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几乎下一瞬就要将云景完全吞没。

　　云景体内的灵力已经有些供应不上了，战斗的速度越发迟缓下来，相反云景兜里的墨菲斯快馋死了，爪子不断挠着口袋，恨不得立刻冲出来放开肚皮大吃特吃。

　　云景按着口袋，继续艰难地维持战斗，每当小女孩以为他快倒下了，偏生云景又再次站起来迎击，慢慢的，小女孩也不耐烦了。

　　确认云景没剩下多少战斗力后，小女孩再一次操控浓雾回收，无数张人脸全都往后退去，与黑雾一起被小女孩吸入口中，当黑雾完全被吞回去的那一瞬，一道虚影突然从小女孩的体内冲出，直迎云景面门袭来！

　　“墨菲斯！”云景放掉按着口袋的手，背靠着墙对墨菲斯喊道。

　　墨菲斯“咻”地化作了一道紫光从飞出，当紫色光团迎上小女孩虚影的那一霎那，小女孩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匆忙想要将虚影收回来，可惜为时已晚。

　　墨菲斯的身体骤然在半空之中放大，爪子一勾，就将那往回跑的虚影给抓了回来，二话不说一口吞入腹中。

　　小女孩惊恐地看着墨菲斯，见虚影被吞，也不顾不得收回来，转身就要逃走，墨菲斯立刻再次化作流光追了上去，瞬间就出现在了小女孩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小女孩脚步一顿，颤抖地想要后退，偏生这个时候云景也走了过来拦住她的后路。

　　墨菲斯吞了小女孩的虚影，立刻通过契约转了一部分给云景，云景体内灵力当场恢复大半，又一次拥有了一战之力，此刻一人一兽将小女孩夹击，小女孩看着墨菲斯，又看看云景，脸上神色经过几番变动，突然又摇身一变，变回了之前大眼红唇的鬼娃娃模样，眼泪汪汪地看着云景不断掉眼泪。

　　“小哥哥，不要杀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怕疼……”

　　“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不考虑他们是否怕死，是不是怕疼。”云景看着小女孩道。

　　小女孩当即留下眼泪：“我是迫不得已的，是逆阳真人逼着我杀人的。

　　我妈妈刚怀我，我爸爸就出事了，我出世的那天，也是我妈妈的忌日，村里的人认为我不详，没有一个人愿意领养我，把我扔在野地里，还是一个老婆婆最终不忍心看着我死，好心收留我长大。

　　我才长到四岁，老婆婆也死了，我被村里的人骂扫把星，不仅不给我吃的，看到我在地上捡东西吃，还要骂我是扫把星。

　　没多久我就病倒了，本来以为我这一生终于要结束，没想到遇到了逆阳真人。

　　逆阳真人一见到我，立刻把我带回家，帮我洗澡，给我买新衣服穿，给我好吃的，还让我住在他家，和他一起生活。

　　我以为我终于遇见了一个好心人，可以换一个地方平平安安地成长，和别的小孩一样，有家长疼爱，每天有好吃的，像电视机里的女孩子一样，穿上漂亮的裙子，还能去上学。

　　结果没想到更加可怕的噩梦在等待着我。

　　逆阳真人说我天生命格与众不同，身边至亲人接连死亡，不是意外，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逆阳真人是修炼者，他养我一阵子没问题，但如果长期养下去，只怕他自己也会出事。

　　所以逆阳真人带着我游历全国，整整筹谋了两年，终于找了个特殊的时机将我杀死，祭练成听命于他的小鬼，专门为他杀人夺宝！

　　死的时候好疼啊，为了让我在死的那一刻有充足的怨气化作小鬼，逆阳采取古法，先将我的手脚斩断，用法力封住我的伤口不让我迅速死亡，随后又将万虫放入我的体内，一点一点吞噬我的血肉。

　　我眼看着自己皮下面的肉被吃个精光，皮里面只剩下骨头和内脏……好难看啊，就算那时候没死活下来了，以后我也不能穿好看的裙子，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上学长大了。

　　小哥哥，这一切都是逆阳逼着我做的，我真的只想做个普通人，可是我没那个命，我这一生只能被人唾骂，受人操控，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好害怕，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死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做这些事情了……”

　　小女孩哭得伤心欲绝，她的身躯一会儿保持正常人类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之前骷髅的样子，一会儿还变得血肉模糊，皮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她的身体里蠕动，令人看着又可恨，又可怜。

　　云景看着她柔弱无助的模样，缓缓道：“逆阳已经死了，你还在杀人，哪怕你身前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死后双手也不再干净。”

　　“那是因为我喜欢小哥哥，所以才忍不住这样的，现在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逆阳也死了，以后没人控制我，我发誓我会好好地生活，再也不做坏事，我发誓！小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你不要和那些人一样，也伤害我，好吗……”小女孩苦苦哀求道。

　　云景调动精神力凝聚体内灵气，朝小女孩走去，脸上的神色无情而冰冷：“逆阳不是最近死的，他早就死了！”

　　小女孩一怔，脸上柔弱的表情一下子全都收了起来。

　　云景看着她：“你的法器有很多个，但只有派出去把我们骗山上的那几个法器能力最强，从骨头上来看，法器主人死亡时间也是最久的。

　　中年男性的骨骼，又是修炼者，乍一听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再加上你的那些收藏，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逆阳十几年前收留你，两年后将你弄成小鬼为他杀人夺宝，几年后道门复苏，逆阳担心有杀身之祸，又将你封印，直到我杀了逆阳，你才重获自由。

　　但你的这些收藏，竟然从几年前就开始收集了，你被逆阳封印住，无法脱离他的掌控，怎么可能有办法杀了这么多修炼者，还要再杀不少普通人来保留修炼者的残肢，逆阳绝不可能纵容你如此浪费。

　　当初逆阳要是能驱使你杀这么多人，光把这些修炼者与人的元气吸入体内，逆阳哪怕是一头猪都成精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地死在我的手上。”

　　小女孩笑了一下：“小哥哥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是逆阳炼化的，就得听命与他，哪里有那个本事反抗他。而且按照你所说，逆阳早就死在我的手上，那你前几个月杀的人又是谁？”

　　“小鬼能力太强，是能够反噬主人的，你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你的实力早已经超过逆阳。事实上现在的你实力，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包括阴灵、修真者在内，你是最强的！”云景道。

　　“至于逆阳，他向来杀人夺宝不留活口，并且行踪成谜，几十年前全国都处于混乱状态，更何况一片松散自顾不暇的道门，你随便控制一个修炼者，让他冒充逆阳，道门往往不认人，只认招数，只要年龄与实力对的上，冒名顶替并不是不可行之事。”

　　“看来小哥哥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小女孩说着，话音尚未落地，小女孩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肢体猛地朝四周飞出，手脚等部位在半空中瞬间幻化成了小女孩人形的模样。

　　几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女孩一齐朝外头冲去，其中两个距离云景与墨菲斯最近的小女孩，则朝云景与墨菲斯跑来，想要将他们二人拦下，为别的分身创造逃亡的机会。

　　另一端的墨菲斯见状，立刻主动迎上，一张口就将冲向他的那个小女孩给吞了。

　　别的小女孩回头一看，见墨菲斯竟然动作如此迅猛，小女孩们眼中共同闪过一丝决然。

　　下一瞬，除了那个朝窗户跑去的小女孩之外，别的小女孩都停下脚步，身体隐隐颤动起来，一丝丝龟裂的痕迹在她们的体表出现！

　　云景心中顿时腾升起了一股危机感，每一个小女孩体内的灵气都乱作一团，她们竟然想要自爆拼出一线生机！

　　自爆的时候体内能量爆炸，不仅没有灵力可以吸收，甚至爆炸的能量反而能将云景与墨菲斯炸伤。

　　如果只是普通的修炼者或者阴灵爆炸，云景与墨菲斯自然不惧，但这个小女孩却非同一般，甚至这个小木屋都有几分不对劲，云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愿意让他与墨菲斯冒险。

　　反正小女孩的大部分能量已经被墨菲斯吞了，没有必要再恋战，云景本人就站在门边，他立刻冲墨菲斯喊道：“墨菲斯，走！”

　　悬浮在空中的墨菲斯看了云景一眼，快速朝云景奔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几个小女孩同时开口，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狰狞，齐齐朝云景与墨菲斯冲来，赫然想要同归于尽！

　　“滚开！”云景一掌将木门劈开，被劈开两半的木门朝两边飞去，其中一扇砸中了一个小女孩，另一扇则被另一个小女孩避过，掉落到了地面。

　　别的小女孩脚步不停，不断朝云景和墨菲斯靠拢，眼看她们离得越近，身体龟裂开的程度就越发的可怕，四周的阴冷之气受到这几个小女孩的影响，甚至化作漩涡在屋内不断旋转，哪怕云景释放出精神力，也一时半伙没办法镇压，更无法阻止小女孩们的自爆。

　　他还是太弱了，如果恢复了巅峰时期的实力，哪里轮得到这个小女孩逞凶！

　　云景心有不甘，站在门口抬眸看向墨菲斯。

　　“嗷呜！”墨菲斯催促道，要云景赶紧先走，云景站在门口，只要跨出去就能脱离小女孩的爆炸范围，站在里面只能和他一起承受危险。

　　云景坚定地看着墨菲斯，双臂微微张开，做好一旦墨菲斯冲出来就抱着墨菲斯冲出去的准备。

　　屋内的漩涡越转越快，阴灵之气几乎化作了水雾疯狂旋转，在这股压力之下，小女孩体内的作乱的能量一个接一个爆破开来，可怕的能量伴随着漩涡在整个木屋之间肆虐！

　　“轰！”

　　“轰！”

　　“轰！”

　　几声可怕的爆炸声响起，化作可怕的能量冲击四周，木屋一震，几乎要撑不住爆炸开来。

　　云景死死盯着屋内，只觉得这一刻时间几乎都要静止了。

　　突然！漩涡中心一道紫光亮起，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墨菲斯竟然直接以木屋内的灵气作为燃料，点燃了梦魔之火！

　　无数道紫火在漩涡之中燃烧，转瞬之间连成一片，漩涡化作紫色的火海，暂时缓解了屋内的爆炸。

　　下一瞬，一道紫火从漩涡之中冲出，云景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究竟是什么，紧接着便被一个人抱得满怀，二人一起朝屋外倒去，一同落在了小木屋之外的空地上。

　　在他们身后，刚刚被墨菲斯短暂压制的漩涡失去操控后，旋转的更加剧烈，小女孩爆炸后化作粉碎的身躯在漩涡内快速旋转，突然，漩涡猛地一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两秒——

　　忽然，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震天，以木屋为中心，一道半透明的能量波席卷四周，将整个天空的乌云都震开了！

　　乌云散去，月光与星辰铺展开来，光芒映满整片大地。

　　云景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墨菲斯的胸膛。

　　云景略略抬起头，一下子就和墨菲斯浅紫色的双眸对视上了。

　　墨菲斯看着云景，对他微微一笑。

　　云景完全呆怔住：“墨菲斯……”

　　墨菲斯示意了一下左侧，然后低下头，“啾”地亲了云景的嘴唇一下。

　　云景还来不及感应墨菲斯的唇角的温度，下一瞬眼前的人便化作光华消失不见。

　　云景匆忙坐起来，低头一看，便见兽型墨菲斯趴在他的怀里，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吞噬了小女孩的大部分能量后，墨菲斯体内的灵力一下子充盈了不少，刚刚才消化了几分，便幻化出了人形来保护云景。

　　可惜这一场危机来的太快，墨菲斯提前幻化人形，也亏损了不少灵力，因此直接陷入了睡眠，在睡梦中将那些还没消化的能量一点点地吃透。

　　云景摸了摸他的身体，珍而重之地将他放入口袋，而后转头望向左侧，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正躺在那儿，因为受伤太重，已经完全失去了逃跑的能力。

　　云景想起小女孩自爆的时候，只有那个逃往窗户的分身没有自爆，没想到这个分身最终也没逃脱而出，不仅伤亡惨重，还被墨菲斯给抓回来了。

　　云景走上前，小女孩吃力地睁开眼睛，当看到云景时，脸上的表情停滞了几秒，突然，小女孩道：“逆阳用元气保住我的性命，我被那些虫子吃完之后，还没有死亡，逆阳便将我切成六段，身躯埋在东西南北中各个方位的至阴之地，头骨被他炼成了法器随身带着，待我化作小鬼后，便要我以自己的头骨为法器，成为他的杀人利器。

　　我心有怨念，对人类充满仇恨，将村子里的那些人，还有逆阳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发泄到了别的人身上，用各种办法将逆阳要我杀的人折磨致死，然后将他们的一部分灵魂偷偷吞噬供自己修炼。

　　也许我真的有天赋吧，不出五年的时间，我的实力就超过逆阳，有的时候不想按照逆阳的嘱咐杀人，逆阳也管不住我了。

　　逆阳对我起了防备之心，我的修炼之路也走的越发艰难，好在不久后道门复苏，不少人对逆阳忌惮。

　　逆阳听说自己被道门惦记上，他想要保住性命，又不想要放弃我，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打算将我的灵魂剥离出来，将头骨法器打碎，添加各种阴秽之物重新炼制，这样既暂时削弱了我的实力，又让我改头换面，让别人误以为他将我封印。

　　可惜逆阳人算不如天算，在这个过程之中被我挣脱出来，不仅没有成功将我封印，反而被我反杀……”

　　说到这，小女孩突然轻笑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清脆的笑声，沙哑之中带着悲凉的哭泣：“全新的法器已经做成了，我虽然永生永世都逃不开这个法器，但没了逆阳的控制，法器与我合二为一，如今的我却前所未有的强大。

　　我将逆阳解肢，学着他当初将我头骨炼作法器的办法，将逆阳的头颅保留，将他的四肢全都做成了法器供我所用。

　　不久后，我遇上了另一个修真者，他与逆阳年岁相仿，一见到我就大呼宝贝，想要据为己有，我便用计将他控制住，将逆阳不少绝学教给他，然后要他化作逆阳行走于人间，为我捉人寻宝，来增添自己的修为。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由鬼修成了煞，却依然见不得阳光，依然无法上学，不能穿那些好看的裙子，吃那些好吃的糕点，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成长……

　　我这么强大，可以杀那么多的人，把他们做成标本，却永远也找不回自己的身体。

　　我渴望的事情，永远都不能实现。

　　现在，我终于解脱了……”

　　小女孩说着，突然哈哈一笑，随后头一歪，笑声戛然而止，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而云景身后的木屋，也在小女孩死后的一瞬间缩小，最终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音乐盒，一间木屋之外，一个穿着绿色小洋裙、黑色小皮鞋的女孩正垫着脚尖，闭着眼睛跳舞。

　　音乐盒上的颜料随着小女孩的死亡，由鲜活变得暗淡，层层裂纹从木屋内犹如蜘蛛网一样逐渐朝外裂开，最终“咚”地一声，彻底粉碎，化作一滩白色的粉末，像是人的骨灰一样。

　　在木屋裂开的那一瞬间，不少东西也从木屋内落出来，掉在了木屋的旁边。

　　全都是那些小女孩藏在衣柜的人体标本，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保存完好的头颅。

　　这个头颅云景之前没有看见，想来就是被小女孩藏在第一层抽屉里的东西了。

　　云景走上前，借助月光一看，头颅的脸正对着上空，与当初云景在酒店见到的逆阳有七八分相似。

　　突然，头颅上的双眼猛地睁开，见到云景后，求助地看着云景，脸上的嘴巴也一张一合，不断地想要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