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天 第23章

作者:吴沉水 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第33章

我等了好一会,等脚上的疼痛不是那么剧烈,才慢慢地挪出来。

距离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的大厅不过一百多米,可我这么走着,竟然觉得遥不可及。

而且我开始眼前发黑,身上冒出虚汗,饥饿和寒冷,再加上脚伤,令我极大地消耗体能,我感觉胸口发闷,这几乎是发病的前兆。

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微微眯眼,命令自己忽略脚上的疼痛,将它当做不存在之物,继续前行。

疼痛很剧烈,这样很好,我满意地抹去额角的冷汗,这样我能保持清醒,我深深呼吸了一下,两眼平视前方,继续拖着那条腿走,同时注意观察这里能看得到的人,想尽快选择能在此时帮我的人。

这个人的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意志薄弱,容易差遣,这样等我离去的时候,我可以轻而易举抹去对方的记忆,而无需再像张家涵那样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等我转向正前方时,我却觉得呼吸仿佛停顿了。

一切仿佛梦见出现的破碎镜头,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停下,司机殷勤地从座位上下来,微微鞠躬打开车门,首先伸出来一只脚踝玲珑,形状修长均匀的腿,套着大红色高跟鞋,然后是同色丝绸长裙,然后是那个女孩的全貌,她有一头又黑又卷的长发,她有跟我类似的圆眼睛,我甚为憎恶的花瓣样嘴唇,长在她脸上,果然比长在我脸上合适许多。

在那一瞬间,她的脸与梦中那个抱着婴孩微笑的母亲的脸重叠了。我一直看不清的那张脸慢慢凸显了清晰的五官,但我的视线却莫名其妙模糊了,我在模糊的视线中下意识地想,原来那双眼睛是这样的,原来那个微笑是这样的,我看向她的臂膀,原来那双拥抱着孩子的手臂是这样的,我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但我知道,原来我记得的些许清澈柔软的声音,是从那样的嘴里发出来的。

原来她是这样的。

我的眼角无法抑制地溢出液体,像打开了身体某个缺口,于是液体开始漏出来,我没有去擦,事实上我忘了还有擦这个可能性。我就这么看着那个少女,有一种深沉而晦涩的渴望让我张开口,但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我的声线像被一把看不见的大剪刀突然剪断一般。我只能站在这里,无声地,无意义地想喊一个什么词。

但那个词还没喊出来已经失音,对我而言,那不是一个能喊出来的词。

这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少女,她正处在她这一生中最光彩夺目的年纪,自信饱满,欲望简单,身体上仿佛罩着看不见的光晕,由内而外透出来。我从不同的时空费尽千辛万苦而来,就是为了在这个交叉点上与之相遇。这一刻我有种奇异的确信,我要找的人就是她。无需借助那个DNA检测仪我就知道这一点,因为在所有的时空中,唯有骨血相似的这个人,才能令我莫名其妙地眼角渗出液体,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般酸痛莫名。

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像她一样给我这种感觉了,但是,哪怕我们的DNA链条如此相近,我跟这个少女之间的距离,却如同站在地球的两级一样遥远。

我想起中国有个成语,叫咫尺天涯。

身边一侧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我想避开却迈不开腿,不是脚伤的原因,是在这一刻我正经历生平第一次无法用意志控制身体。我转头冷冷看着那辆车的车灯,它在离我半米的距离紧急刹住,周围闻声看过来的人发出整齐的惊呼。随后,车门大开,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跳下来急急忙忙跑到我跟前:“原少,是你吗?你怎么在这?你没事吧?”

我脑子一片空白,用了足足几分钟,我才认出那个男人是袁牧之手下,我想起他的名字,他叫董苏。

“太好了,可找到你了,大哥都快急坏了,等一下,我先给大哥报平安。”他飞快从上衣里掏出手机,打通了,说了两句,拿下来苦笑着对我说:“大哥对你很生气,他现在赶过来,说是要好好教训你。”

我听着,然后木然点头。

“你也别担心,大哥是关心你才着急上火的,他不会真舍得罚你。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吧,”董苏笑着对我说:“幸亏我今晚过来这边有事,不然还真碰不上了,来,我们进去酒店等,这边有家咖啡厅。”

“我不能进去。”我看着他,呆呆地说,“他们不接待穿我这样的。”

董苏一愣,随即笑着说:“谁告诉你的?等下我带你进去,我看谁敢拦着。”

我转头看那位红衣少女,发现她也在好奇地望向我们这边,视线与我瞬间交错又移开,她转头提高裙裾,姿态轻盈地步入那家酒店大厅。

我挪动受伤的脚,一瘸一拐跟着她。

“原少,原少你等等,你的脚怎么啦?”董苏跟上来,着急地说,“你想去哪?你慢点……”

我没有理会他,在这一刻,我只看到那个漂亮的红衣少女,她穿梭进酒店大厅,但是我进不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拐角的地方。

“董先生,”站在门口,刚刚跟我说过话的青年男子诧异地看向我,随即说:“这一位……”

“他跟我一起。”董苏简要地说。

青年男子不再说话,而是替我开了门,我拖着腿蹒跚进去,一踩上软地毯,我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袭击过来。

“原少。”董苏低呼一声,伸手及时扶住了我。

“我需要坐下来。”我哑声对他说。

“好,我们去那边坐。”他搀扶着我,慢慢朝大厅边上一排背部高耸的沙发走去。

等我终于坐上柔软的垫子,我才真实地感受到来自身体的各种不适感,包括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胃部的饥饿,胸部的发闷,眼睛因为流了液体而备感酸涩。

“原少,”董苏犹豫着问,“你刚刚,是看到什么人吗?”

我揉揉太阳穴,没有回答他。

“如果我没猜错,你刚刚想追着进来的那个女人,是穿红裙子的那位洪大小姐吧?原少喜欢这样的美人?”

我看着他问:“你认识她?”

“谁不认识,”董苏笑容有些尴尬,“她是城里有名的千金小姐……”

“她如果结婚,会找谁?”我淡淡地问。

“不管她找谁,反正不会是你我这样的。原少,我这么说你别介意,但洪馨阳小姐在洪家挺受重视,几乎称之为掌上明珠也不为过,这样的女孩他们家留着,一定是为了挑门当户对的男人与之匹配。”他迟疑着看我,终于还是说,“现在我们跟洪家关系有点微妙,也许不该这时候去找麻烦,你明白吗?”

我思考了一会他所说的门当户对这个词,然后说:“也就是说,跟她有可能发生关系的男人,范围其实是很有限的?”

董苏笑了起来:“原少,这种事咱们不好议论,不过我想,洪小姐的家人不会让她乱来。”

我微微闭上眼,轻声问:“如果,是她自己执意要与谁结合呢?”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与之结合的男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洪家,”董苏加重语气,盯着我说,“洪家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让这个人存在。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看回他,轻声说:“董苏,你在紧张。”

他一愣,随即笑开了说:“袁大哥看重你,现在是他事业的关键期,我们这些跟他打拼的弟兄,没一个愿意见他要分心处理不必要的麻烦。”

我点点头,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人的脸,我发现他有深邃的五官线条,迎视我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但看不见丝毫明显外露的欲望和意愿。这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拥有与之匹配的坚毅的意志,这是一个我会感兴趣的人,我又看了他一会,然后把视线挪开,轻声问:“你觉得我是个麻烦?”

“原少,你多心了。”他笑笑说,“我只是觉得,也许在享受大哥他们的疼爱和关心的同时,你也该替他们想一想。”

“为什么要替他们想?”

董苏微微皱眉,但他很快松开眉头,轻松地说:“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但你失踪这两天,大哥把手上的事全耽搁了,发动所有弟兄找你。听说张哥那边也急疯了,他一直在自责自己不该这样不该那样,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一旦自责起来就没完。我想也许除了他们,就算你没吃没喝倒在大马路上,别人也未见得要多看一眼,就连我,如果不是因为大哥,我又何必多嘴管这闲事?原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认真想了一会,觉得理解他的话不能放在逻辑层面,而应该放在我从未想过的某种思维模式中。

他松了口气一般,笑着说:“行了,你还小,慢慢就懂事了。我看看大哥怎么还没来……”他的声音骤然顿住,对我说,“大哥来了。”他站起来,朝门外挥了挥手,我扭过头,正见到袁牧之阴沉着脸,大踏步朝我们这走来。

第34章

这样的袁牧之前所未见,我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就全身戒备。

因为他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没有压抑自己的怒火和暴戾的欲望,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大型猫科动物狩猎的眼神,这种强大的攻击性极具威慑力,它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压倒对方,如果他瞪视的对象不是我,而是意志力稍逊于他的任何人,此刻恐怕已经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感到畏惧和发抖,因为他的眼神太凶猛,仿佛在昭示着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猎物撕成碎片。

我咽下一口唾沫,悄悄地把背包拽到胸前来,我准备将光匕首拿到手中,如果他意图对我不利,我会先挥刀攻击。

没有时间施展催眠诚然有点可惜,但此刻我已经顾不上,我全身皮肤紧绷,站了起来,悄悄打开背包。

就在我把手伸进去摸到光匕首的瞬间,袁牧之一个箭步踏上,一把拽过我的肩膀,随后一拉一扭,我的手立即被他反扭到背后。

啪的一声,背包掉到脚边。

“你他妈想干嘛?啊?臭小子,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刚刚想干嘛?”袁牧之恶狠狠地用力一压,我的胳膊登时疼得麻木,我闷哼一声,咬着唇说:“是你想攻击我。”

“我想攻击你?!我操!”他大怒,奋力一拽,我痛呼一声,被他扯进怀里,他咬牙切齿骂:“小混蛋,老子他妈的不是想攻击你,是想揍你,明白了吧?狠狠揍死你,最好打断你的腿,你能耐啊,玩离家出走了都,行,老子回去就找条狗链栓住你,让你跑,我他妈让你跑!”

他抽出领口领带,顺着往我手腕上绕了几圈狠狠捆住,我奋力挣扎,他却捆得更紧。没办法,我跟他力气相差太远,但这种被捆绑的姿势实在太不舒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又尖又高:“袁牧之,你敢,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代价你妈!”他屈起膝盖,一下击向我腹部,疼得我瞬间弯腰,他趁机用手肘将我压住,一个巴掌狠狠地揍我臀部,力气很大,我半边臀部立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臭小子,没人教训过你是吧,行,老子今天替你爹妈教训你,看我揍不死你!操!”

他一边骂一边狠狠拍打我的臀部,噼里啪啦声四起,我感觉他的手掌好像两块铁块,又重又硬,疼得我险些叫出声来。正闹着,我听见董苏的声音犹豫地说:“大哥,手下留情,这毕竟是公众场合……”

“老子教训自家孩子还得看场合?啊?!”袁牧之骤然提高嗓门,“我看谁他妈吃饱了撑的敢管老子的家务事!”

董苏立即不再说话,袁牧之又噼里啪啦打了十几下,一边打一边骂:“知道错了没?啊?知道错了没?”

我咬着下唇不吭声,我知道当人陷入施暴的快感时,如果被施暴的对象发出惨叫声,是会极大地刺激施暴者的兴奋感。换言之,叫喊求饶之类,非但不能解除自身痛苦,还会令施暴者获得更多快感,那我何必做这种火上浇油的蠢事?

直到我的两边臀部疼得麻木,袁牧之才收了手,微微喘气着把我提溜起来,瞪着我,把拇指压在我下巴上,命令道:“松开,都咬出血了你。不疼啊?”

我松开牙齿,舔了舔嘴唇,确实有血腥味,我冷冷地看他,忽然不想跟他说话,也没有催眠他的兴趣,于是转过头去。

“疼啊?”他伸手去摸我的臀部,我立即一缩,躲开他的手。袁牧之叹了口气,骂:“你他妈的服个软不行啊?你但凡服个软,我至于真打疼你吗?”

“你攻击我。”我转头看他,冷淡地说,“对我而言,你不再安全。”

“我去你妈的不安全,你想气死我对吧?”他一把将我拽进怀里,我碰到脚上的伤,疼得浑身一颤,袁牧之立即发现了,他捧着我的脸问:“怎么啦?身上有伤还是发病不舒服?我操,小祖宗你倒是说话啊?”

我扭过头不看他。

袁牧之还待说什么,董苏在一旁说:“大哥,原少好像是伤了脚,我刚刚跟他走进来,他的脚是跛的。”

袁牧之立即蹲下来,将我的裤管挽起,抬起我的脚,他一碰,我就哧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他身上的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急和无奈,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脚放在他膝盖上,脱掉我的鞋,立即骂道:“我操,都肿成这样了,别动,我捏捏,骨头伤了没有。”

剧烈的疼痛袭来,我再也坚持不住,呜的一声痛呼出声。

“靠,怎么搞的啊?”他站起来,手忙脚乱把绑着我的领带解开,揉着我的手腕说,“还站着干嘛,先坐下,哥呆会带你去医院。”

我屁股一碰上座椅,立即疼得跳了起来。

“走,去医院。董苏,你先去办事吧,顺便给黄医生打个电话,他看跌打应该可以。”

董苏答应一声,朝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我们。

“别犟了,走吧。”袁牧之低头看我,随即摇摇头,蹲下来,回头对我说:“上来吧,不抱你了,背你总行了吧?”

我不为所动,袁牧之无奈地站起来对我说:“打你这事我不后悔,就冲你让我,让张哥这么提心吊胆,你就该挨揍。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往后动不动就甩脸子玩离家出走都会挨揍,而且我跟你保证,老子绝对会一次比一次揍得狠。”

“你不再安全。”我重复说,“你攻击我,还捆绑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小冰,”袁牧之正色对我说,“以我的身手,要想攻击你,你现在绝对不会站着。你同意吗?如果我攻击你,那么我为什么要避开你的要害部位只打你屁股呢?”

我想了想,有点想不明白,于是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也许你有施虐嗜好,有一种施虐狂就喜欢击打人的臀部。”

他脸上露出气闷的神色,死死盯着我,随后绷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我圈进怀里,硬逼着我的脸贴近他的胸膛,然后呵呵低笑说:“那好,我换种说法,我要真想攻击你,就不会让你贴近我的心脏位置,我没那么蠢,对吧?”

这句话有道理,我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于是点点头。

“所以我不是攻击你,小傻瓜,我是,”他叹了口气,“我是着急上火了。你突然离家出走,到处找也找不到,张哥和我都快急疯了,我们这天什么事也没干,光顾着找你,你知道吗?”

“张家涵怕我。”我说,“他觉得我是怪物,你也该怕。”

袁牧之一愣,就着圈住我的姿势,在沙发扶手上坐下,平视我的眼睛,正色地说:“你是小怪物我早知道,你觉得我怕?”

我仔细端详他的眼睛,里面没有畏惧。

“我知道你会催眠,你使妖法就是催眠对吧?”袁牧之微笑着对我说,“那又怎样?我只是有个催眠很厉害的弟弟而已。我还有一帮打架办事很厉害的弟兄,每个人各有所长,每个人都不算正常人,都算怪物,当然没有你这头小怪物长得可爱啊,但都是不折不扣的怪胎,就连我自个,难道就没些个怪癖吗?小子,你哥我长这么大就没怕过,无论对人还是对事,我没怕过。”

“不怕我,所以你打我。”我安静地说,“我会打回你。”

“那我等着。”他微眯了眼睛,“就你这小胳膊腿的,要照刚刚那样来,仔细手疼。”

我认真地说:“我会借助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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