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八风不动 第62章

作者:柳满坡 标签: 报仇雪恨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顾相檀瞧着面前赵鸢仔细地神态,收了嘴边似笑非笑的表情,往前倒了倒,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赵鸢听见他叹了口气,轻轻道:“我不喜那位梅二姑娘。”

赵鸢侧过脸,看着顾相檀。

顾相檀蹙眉,一双眼瞳乌黑澄亮,黑白分明,清晰的倒影这自己的脸:“唉……贪嗔痴恨皆要不得,而我又犯了一项戒律。”

赵鸢捋了捋手中回归到滑腻顺遂的青丝,将之别到顾相檀的耳后,微俯下身附耳轻问:“谁是梅二姑娘?”

顾相檀一怔,继而鼓起脸故意“哼”了一声,但翘起的嘴角又显露了心内的得意之色。

赵鸢对上那表情就觉胸口被猫一下下挠过一般,又见眼前顾相檀那雪白晶莹的耳垂,侧过头将唇印在了上面,沿着耳廓一路向下,在后颈处流连忘返。

顾相檀被那唇温热的触感激得一抖,不禁缩了缩脖子,却任由赵鸢自背后抱着自己肆意撩拨。

两人正难得温存,外头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紧跟着响起苏息的声音。

“……公子,曹将军来了。”

……

等了半晌,曹钦被安隐带着进偏厅时倒也不急,面上仍是乐呵呵的,瞧见赵鸢的时候先是挑了挑眉,再望向顾相檀,又邪邪一笑,一掀袍在桌边坐了。

“起得倒早呀。”曹钦不等人招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赵鸢不语,而顾相檀脸上略过一瞬羞赧,便又笑笑着道:“比不得曹将军。”

曹钦一顿,复又爽朗笑了起来:“六弟上辈子定是积了不少的德,才能换来今日的福气啊。”

赵鸢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却浅浅勾了起来,回头再看顾相檀,却见他拿个汤匙有些呆愕,赵鸢不由在他碗边碰了碰,见温度适宜,不是冷着热着了,这才放了心。

此时安隐走进房内,递给了顾相檀一封信。

顾相檀回神接过,瞧着已被拆了口的信件,淡淡瞥了眼曹钦。

曹钦摊手:“方才等着也是无聊,便代为阅览了,灵佛可别见怪啊。”

顾相檀努努嘴,自不会真计较,便一目十行的看了。

赵鸢见他面色微动,不由问道:“何事?”

信件是自东县而来,牛大柱他们寄的,“上头说,前个月罗棠县遭遇山石塌方,活埋了不少羽林军士。”

水患自东县而起,疫病也是从那里蔓延,要说受灾,东县自然是重中之重,百姓死伤难以估量,而活着的,这么些时日也早已想方设法的逃出去了,如今东县也只剩赵典的那些羽林军了。但是赵典怕腰腹之地受人窥伺,先不让宗政帝派去的人进驻,现下也不让僧众们帮忙,羽林军即便再强悍,到底也不是铁打的,百姓尚且能离开,他们却只能硬着头皮死守,时日若是长久,谁能吃得消,一旦羽林军等不下去,伺机而动,局势必然岌岌可危。

曹钦带了十万御国军回京,留下大半仍在边外,而京中禁军足有十五万人马,其中听命于三王的至少有一大半人,一旦动起手来,后果几乎不可估量,加之对方显然对于京中形势更为熟识,并早早布防,曹钦赵鸢等人就算身经百战,却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而即便竭力护得京城周全,但东县还有三王三十万兵马虎视眈眈,虽然可以从陈州、泸州再调兵遣将,但路途遥远不说,若是神武军和御国军兵士就这么集结南下,这么多人必是会打草惊蛇,不是给三王先发制人的机会么,虽然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比顾相檀预计的还是早了不少。

三王势力在大邺盘根错节多年,即便是上一世,他将赵典拔除也用了不少的力气,不过那时侯神武将军早早就去了,军权有大半都落到了宗政帝手里,在顾相檀的撺掇下,神武军和羽林军自然是好一番拼杀,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而自己便是那个渔翁得利之人。再看此刻,天灾在前人祸不断,大邺正该休养生息之时,若眼下再掀内战,伤筋动骨之下必又是一片生灵涂炭,想到那时死伤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顾相檀只觉不堪回首。

赵鸢觉察顾相檀神色异动,不由在桌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与顾相檀十指交缠。

曹钦难得也收起了脸上的调笑之色,只眉宇间依旧一派潇洒:“他既要来,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战之。”

这话说得颇有无所畏惧的气势,无论是我多敌少,又或是敌少我多,或是两军旗鼓相当,总有应对的策略,反正不管如何皆不能让三王轻易得逞就是了。

“倍则分之……”顾相檀呢喃着曹钦的话,忽的眉眼动了动,“我想到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

用完了早膳,赵鸢便换下了一套白衫,装扮成御国将军身旁的侍从,同曹钦一道出了门,顾相檀也未多问他们上哪儿,径自坐了轿子往傅雅濂处去了,有些事这里做了决定,还是需要同师傅通通气儿,不过顾相檀思忖之后,只说了同曹钦商量好的计划,至于赵鸢已是回来了,又夜夜来须弥殿同自己相见,对此顾相檀犹豫良久,还是没有对师傅言明,在赵鸢的事上,顾相檀即便下了决定,但到底心中有愧……

在府中顺道用了午膳才回宫,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六月初已是半夏,连空气中都透着醉人的慵懒,顾相檀微阖着眼都要睡过去了,却听着安隐在外头轻轻唤了自己两声。

顾相檀掀开帘子,安隐便凑过来小声禀道:“公子,您瞧着那个不是孟大人么?”

顾相檀顺着望去,果然见孟粟远远的站在那头,背脊挺得僵直,往威武的朱漆红门前一戳,跟条细细的笔杆似的,格外突兀扎眼。

安隐叹道:“虽还未入夏,但这日头也够烈的,也不知晓孟大人站了多久了。”

顾相檀瞧着孟粟背后濡湿的衣衫,又悄悄他头上高悬的宽阔宫牌——乘风宫。

顾相檀道:“落轿。”

孟粟一言不发地杵在原地,正同东宫前的太监们大眼瞪小眼,忽的听着身后动静,紧接着跟前的那些奴才们便全变了脸色,哗啦啦围了上去。

孟粟回过头,就见顾相檀被安隐搀着出了轿,也不管两边招呼,径自朝自己走来,他一身浅灰的素袍,头发高高束起,只拿了根白玉簪随意插了,明明是沉暗的调子,但穿在他的身上,衬上那清越的眉目,说不出的出尘雅致,几乎像从云里走出来的人一般。

不等孟粟开口,顾相檀倒是笑了起来:“孟大人也是来求见太子的么?”

孟粟对顾相檀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继而道:“不错,只是太子殿下还在午睡,孟粟只得在这儿等着。”说话间嗓子干涩嘶哑,听着分外吃力。

顾相檀恍然:“太子倒是好悠闲。”

这话一说,两旁的奴才立时汗如雨下,忙噗通一声跪了。

“灵、灵佛,殿下昨儿个一宿都在处理政务,清早才睡下的,方才不过小憩片刻而已,眼下一定是醒了,眼下一定是醒了,灵佛莫要怪罪!”

顾相檀摆摆袖,示意那些小太监都起来,又看向孟粟:“既如此,孟大人也是有要事吧,那便一起?”

孟粟抹了抹一头的热汗,点了点头,随着顾相檀直挺挺地入了乘风宫。

第92章 拜访

想必已是有小太监闻风而动早早地就去给太子做了通报,所以顾相檀和孟粟到得书房的时候,便见赵勉急匆匆地自另一条路而来,领口的盘扣还差一颗没系上呢,见到顾相檀的时候忙撇开了眼,目光对上孟粟时又狠狠一瞪,满脸的煞气。

顾相檀却没看他,径自进了书房,赵勉见他正瞧着桌案上堆放齐整的书册,上头并未有什么没有处理完的政务,刚要开口解释,顾相檀却望向孟粟道:“孟大人不是有要事么?那便快快说了吧,免得耽误了太子的正事。”

太子面色一僵,就听孟粟一板一眼地说起了来意,一边还自袖中拿出了礼部初拟的礼单来。

赵勉当然知道他来做什么,这孟粟的名头他也是听过,往日六部的麻烦没少被他寻,没想到这霉头竟敢触到自己的头上,于是看也没看便冷冷一哼:“怎么着,这些东西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你这是有异议了?本宫还真是不明白了,这银子这儿省,那儿省,天天见的哭穷,还是没见有多少剩下,朝廷养着你们这些人是作何用处的!简直是废物,竟还敢来此处撒野了!”

谁知孟粟并未被他这一通教训给唬住,反而垂着头淡淡道:“大邺幅员辽阔,春秋两季征收课税,但近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生活疾苦,三年总共征税不过六千余万两,前年七月,北向、连州、府谷等十县修筑防洪堤坝,去年二月木兰县开垦一万亩良田、今年一月京城又造祭天台……”孟粟将之一一陈列出一长串来,“光这些便已约莫要三千万两的花销,再不提神武军、御国军、羽林军和京中禁军粮饷、水患、疫病所去的灾银,最后所剩不过百万两银子,还需供养宫中各种祭礼、宫宴、制衣、修缮、吃食用度……”

太子听得头疼,忙挥手阻断他:“行了行了,这般入不敷出,难道让宫中的人全吃糠咽菜吗?”

“臣便是为此而来,户部每月皆会呈上账目于太子过目,今年的罗列也早在上月便拿来过了,收纳花销皆有据可循。”

赵勉尴尬:“条条例例的分的那么细,本宫哪来时间逐字逐句的审查。”又听出这奴才是拐着弯儿在骂自己怠惰无知,立时火上心头,猛地拍桌吼道:“放肆!本宫自是明白宫中形势,还用得着你来教。”

“不错,太子日日勤政,岂会不知这些浅显的道理,孟大人未免太过逾越了。”之前一直笑吟吟地听着二人往来的顾相檀忽的说话了,瞧着孟粟的脸上带着一丝责备。

孟粟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而对面赵勉见顾相檀竟开口帮衬,不由脸显得色,本以为今日怕是又要碰一鼻子灰,谁知灵佛却忽的上道起来,莫不是也吃过这孟粟的暗亏?

既如此,赵勉便想在顾相檀面前好好出口恶气的,谁知,却听对方又道:“不过孟大人的话虽不中听,但大邺需要花销的地方也实在是多了些,也不知有何法子能度一度这难关。”

一边说一边面露难色。

赵勉暗忖,这法子连我父皇都想不出,你来问我有屁用,不过嘴里还是不能不答:“要不再多征收些赋税?我看北向那儿就挺富饶的,这么些年始终无灾无痛的……”说到一半见顾相檀表情,想是自己也觉不对,慢慢地消了声。

顾相檀不理他的胡话,望向孟粟:“孟大人可有高见?”

孟粟对上顾相檀秋水双目,灵光一闪,继而道:“古人皆知含蓼问疾,与民同甘共苦的道理,孟粟若是不知,岂不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孟粟为官不过三年,虽比不得乡绅富贾,但至少衣食无忧,如今拿出一半俸禄,即便只是杯水车薪,但仍坚信点滴相汇,终能成一片汪洋。”

“好、好好……”顾相檀弯起眼来,连说了三个好字,瞧着孟粟的眉眼满是赞赏,“孟大人为民所想,知天下冷暖,不愧有读书人的风骨在,相檀自小离家,也未领过俸银,不过家父也曾留下些银钱予我,但相檀留着也无用,如今便全数拿出来,多多少少,也算凑个数。”

赵勉正惊异于这是什么情况,紧接着便见顾相檀和孟粟都看了过来。

太子一愣,刚想说“本宫没钱!”便瞅着顾相檀的视线落到了自己桌案上的一只翡翠笔筒之上,只见那筒身雕着十二位绝色宫灯侍女,个个玲珑剔透巧夺天工,衬着其下的碧色美玉让人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赵勉忙道:“这、这东西不过是旁人赠予,我看着还过得去,就拿来摆着装点装点罢了……”好你个顾相檀,眼光可真够毒的,这翡翠笔筒价值连城,可是瞿光上供了这么多年的宝贝里赵勉最最看重的一个!

顾相檀摇摇头:“无妨,太子只要有这贤心就行,百姓自也不会计较,只会感恩戴德。”

抬头看赵勉一脸青黑,顾相檀狐疑:“这……莫不是太贵重了,相檀让太子为难了么?既如此,此事作罢也好。”

“不不不……”赵勉头皮都揪起来了,你们一个还没出家的和尚,一个穷酸书生都出手大方的不行,我堂堂一个大邺太子反而缩手缩脚,若传出去这脸面何存?不是教他难堪嘛!

“本宫怎会如此小气,再说为百姓做些实事,只是一个小小的翡翠笔筒而已,我还会舍不得么?”赵勉一边挠心挖肺,一边让侍从把这随了自己多年的镇宅之宝捧下去装了盒,“如此这般,皇孙的宫宴定是有着落了吧。”

最后一句话太子说得咬牙切齿,早知道一开始就应了这主事的话将他打发走了,现在自己损失的岂止是那礼单上的一点银子,怕是再摆十回周岁宴,这银子都别想回来,哪一次顾相檀出现有自己的好的?还有这孟粟也是,以后见了这俩一定要想法子绕道走!

赵勉在心里暗暗发誓。

顾相檀欣赏了一会儿太子忽白忽红的面色,得了好处也没兴致久留了,同孟粟一道,即刻便告了辞。

赵勉意思意思地把人送出了园子就气得甩袖回去了,顾相檀随着小太监慢慢走着,沿途看看乘风宫内的纷红骇绿,心情反而格外的好。

只是几人才走过长廊,便听得前头传来一声啼哭,紧跟着又响起一道怯怯的女声。

“太、太子妃恕罪……皇孙想是不喜奴家抱他……”

顾相檀脚步一顿,缓缓慢了下来。

然后是贡懿陵的声音:“无妨,孩子便是这般爱哭闹,梅小姐不用挂怀。”

梅渐幽还是小心翼翼:“奴家带了些江北的银耳莲子来……皇孙体虚,这些想必可用,当、当日姐姐身子不适时也是喝的这个,半年有余就有了不少起色。”

这话说得有些不得体,果然一旁有人不满地打断了她:“皇孙金贵,如今也不过晬盘之龄,哪能两相比较。”

梅渐幽被训得一下子没了动静。

还是贡懿陵打了圆场:“刘姑姑不必介意,梅姑娘也是好心,这情我领了,谢谢你,也谢谢关永侯和你姐姐。”

梅渐幽轻轻地说着不敢。

场面一时有些冷,于是贡懿陵又道:“你姐姐的身子现在都好全了?”

梅渐幽欲言又止:“本是好全了,只不过……”

“不过如何?”

梅渐幽支支吾吾。

那位皇后跟前伺候的刘姑姑道:“有话便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梅渐幽只有道:“只是前几天父亲去求见了御国将军……”

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半句话,却令在场的人都恍然大悟了过来。

梅渐熙心仪曹钦早已是全天下皆知的秘密了,关永侯同御国将军向来无甚交集,这般前去还能所谓何事,而此事要成了,恐怕梅府早就昭告天下喜不自胜了,哪还能这般藏着掖着啊,想必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刘姑姑不由哼了一声:“啧啧,这可如何是好啊,你姐姐年岁不小了吧,痴心一片到头来却是如斯结果,未免也太可怜了……”

“曹、曹将军说如今以国事为重,并无娶妻之心,也未必就是对姐姐无意。”

“这话说的,难道京里上下就没有一个将士是有媳妇儿的了?不过是搪塞之言罢了……”

贡懿陵打断她:“姑姑,他人之事莫要非议。”

刘姑姑有点冤枉:“太子妃,这可是她自个儿要说与我们听得,她都不怕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