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几个好徒儿 第30章

作者:醉书南飞 标签: 仙侠修真 乔装改扮 甜文 穿越重生

  余笙长长、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么一叹气,殷妄之的神经就变得紧绷起来,手指肌肉都绷紧了,悄悄攥成拳头,视线也一眨不眨盯着余笙,生怕他再露出失望、伤心之类的情绪,又怕他有了种种不好的情绪想法,却藏着掖着,不叫自己发现。

  余笙一时没有说话,殷妄之也丁点声音没敢出,只觉得酒气上涌,忽冷忽热。

  什么步步紧逼,什么请君入瓮,什么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咳,原本计划得很好、想得也很好的种种发展,种种可能性,此时都像个笑话一般。

  他……他原本想做什么来着?

  殷妄之努力让思维回到原本轨道,努力回想着不久前自己做过的事。

  带师尊回鬼界,带师尊来他的宫殿,给他喝酒,灌醉他,试探、询问他的心意,向他坦白,向他证明一切,想尽一切办法让师尊成为自己的……

  他自认从未心软过,想要的东西从来只有‘得到’这一个选项,得不到,就抢过来,他是鬼界的最强者,从来不知什么是畏惧。

  他想过与师尊切磋。

  在鬼界,有一条公认的规矩,甚至说是习俗,两人切磋,赢了的人便可以提出要求。就像是人界讲究的‘人情’一样,欠了别人的,便要还回去,接受好意,总有代价。

  师尊没有拒绝切磋……

  就算是他最终也赢不了,也做好了作弊的打算。

  想灌醉师尊,带走师尊,也想知道如果这些打算都不再遮掩,师尊会如何反应,会不会想要跑,还是接受他。

  他原以为已经得到答案了,可是温久的反应又让他不确定了。

  但如今……如今怎么就变成现在的局面了?

  问题的重点是出崖吗?他当初那样……很过分?是他自己不够好,让师尊伤心了?

  一个又一个的困惑疑问打乱了鬼王的节奏,也逐渐提醒了他,感情的事,似乎远比他想得复杂、曲折,根本不是简单的得到与占有了,就能解决的事情。

  短短不过几息时间,最懒于思考、习惯用行动搞定一切的殷妄之,已经完成了前前后后的困惑、反思、分析、纠结的过程,幽深晦暗的眼底,也逐渐展露出星星点点的了悟之色。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无畏了,没想到前前后后,竟然做了这么多拐弯抹角、谨慎胆小的计划,付诸实践了那么多畏首畏尾的行动。

  距离大彻大悟,只剩薄薄一层窗户纸,殷妄之情绪起起伏伏,眸色被紧接而至的惊诧与骇然点亮。

  “师尊……”

  他喃喃出声,曾经因骗过师尊、在师尊面前拿捏着秘密装傻,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感受荡然无存,相反,还忍不住为那时的自己倍感丢脸。

  余笙也从走神和沉思的边缘回神,抬眼与他对视。

  殷妄之又唤了他一声“师尊”,这一次的语调、情绪,有了微妙的转变,他心底的波澜再难掩饰压抑,逐渐浸染了全身,成为了他的神态、动作、言语。

  如果说当初要喊这一声师尊,是一时兴起,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将来能够趁其不备、将人占有。

  那么如今的一声师尊,便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带着应有的恭敬叫的,发自内心地承认、向往,又隐隐压抑着早就成型的情愫,千言万语都在里面。

  余笙看着他,面对他的变化,倒是没有多少惊讶,不知是没有察觉到,还是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好徒儿。”

  随着这一声沉沉的回应,好似摸不透的问题,又有了肯定的回答。

  是在应那句‘师尊’的称呼,也是在一如既往地接纳他,告诉他,‘我知道’。

  余笙始终觉得,被人‘知道’是一件很难得很重要的事。

  他很少能被人‘知道’,想要的东西也好,阻止他走出一步的障碍也好,做出种种选择的原因,以及当他感受到与常人不同的喜怒哀乐的时候也好。

  也许是因为别人总是‘不知道’他,所以他乐于将这个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毫不犹豫地给予别人。

  殷妄之收敛起了随时会黑化的压迫感,收敛了几乎是逼问、不甘的情绪,从风雨欲来,悄然无声地转变成了风雨已散。

  他右腿向后挪出一步,单膝跪在了余笙面前,在余笙伸出手的时候,缓缓垂下眼帘,让师尊的手掌轻轻落下。

  他以为余笙会想摸他的头顶,结果却落在了肩膀。

  殷妄之眼里滑过讶异,无声望去——他一直以为师尊会拍他肩膀、摸他肩膀,是因为够不着头顶的,是因为他不肯低头,也不肯轻易屈膝。

  余笙轻笑,让他起身,“好了,不必如此,脸皮薄就别为难自己。”再跪你人设就真的没救了,你可是最高傲冷酷心狠手辣的反派主角,这哪是被我感化心魔了这是用力过猛直接洗白的驾驶啊啊啊!

  殷妄之心中一动。

  ——他知道自己不是展笑天,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微妙的认知非但没有激起醋意,反而在殷妄之的心底灌入一股暖流,又烫又危险。他微微眯起眼睛,方才收敛了没多久的锋芒又有了展露的趋势。

  ——师尊,这可是你自己表示不要的。

  不需要他低头,不想为难他,也不要他为了师尊改变。

  鬼王一生只在一个人面前谦卑这么一次,若是那个人太过‘贴心’,不肯收下……

  那就不能怪他自私又贪心了。

  殷妄之捉住他的手腕,牢牢攥住,随着笑意横生、眉心微微下压,眸光流转,顷刻间转变了周身气质,一眼一笑,锋芒毕露、摄人心魂。

  “师尊,我……”

  余笙也由衷笑了起来,自以为猜到后半句,轻快地接茬道,“我们这就切磋吧!”

  太好了,二徒弟的反派人设气质拉回来了!

第33章 晋江首发

  一切事情, 都会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

  比如殷妄之, 第一次想要坦白心意被意外打断时,是噎得慌的, 是不爽的, 提起长刀就要和展狗打成一团。

  第二次的重要时刻被打扰时, 是心梗的, 是愤怒的, 恨不得直接把温久捏爆。

  到了第三次, 好不容易酝酿的气氛被瞬间打散, 一次次被师尊绕进怪圈里, 总是捏不住主动权时。

  他已经开始迷茫,然后反思自己,最后……终于能够泰然处之了。

  殷妄之淡定地望着师尊, 笑容逐渐虚假, “切磋?”

  余笙见状, 忽然敏锐地反问道,“你刚才想说的, 不是切磋?”

  当然不是。

  殷妄之沉住气, 咬牙道, “没错,是切磋。”

  直觉告诉他, 如果现在不赶紧答应下来, 下次他真想切磋的时候, 不知道又要有什么幺蛾子。

  随着一次次奇妙地交谈, 殷妄之逐渐学会珍惜师尊的一时兴起,也懂得了见好就收的重要性。

  余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那就开……”开始吧。

  话刚说到一半,拂尘已出,眨眼前还宁静柔软的空气仿佛同时变得沉重锋利,自四面八方倾轧而来。

  殷妄之丁点准备还没做,冷不丁被近距离来了一个硬招,险些来不及招架,瞳孔骤缩,脚下一滑瞬间向后退去数丈远。

  他抬刀抵挡,心下又是惊叹又是无奈。

  惊叹的,是师尊一副迷迷糊糊酒气上头的模样,此刻却突然清醒无比、双眸清明一片,下手更是稳准狠,哪里还有丁点被酒影响的样子。

  无奈的,是师尊看着正经严肃,却偏偏要攻他一个不备,挑在话说一半的时候出手。

  他早就在打听师尊真身时,听闻过不少‘玉央子不喜欢循规守矩’的说法,却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喜法。

  可要说他不讲公平和道理,却又在突然出招的同时,分出了一部分灵力,迅速扩散开一道灵光,于大厅四周第一时间张开了一道结界,避免了此次切磋误伤家具。

  就连那只白团子,都被挡在了结界外面。

  余笙手执浮尘,平常里总是绵软顺滑的末端白毛,此时直愣愣地竖着,被贯注了海量的灵气,微微发着荧光,长矛般直愣愣指着殷妄之,阴气与灵气碰撞,交界处光华激荡,一黑一金泾渭分明。

  “其实,我真的很不擅长切磋打架。”余笙一边不断加大灵力,发丝衣袂都被吹起,一边还腾出了精力说话,“我不擅长各种各样的招式,也不懂应对,所以我们一击定胜负吧。”

  殷妄之一言不发盯着他,丝毫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

  汹涌澎湃的威压自两人力量的交汇处炸开,几乎将整个结界内的空间劈成两半,以此为中心,不断向外倾泻出几欲将一切都烧成粉末的波动,看似只是风,实际却有如泰山压顶,又如洪水滔天,与这样可怕的力道比较起来,就连脚下的重力都不值一提。

  有那么一瞬间,殷妄之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方法他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背靠着万丈悬崖,悬在空中,被千万斤的重量压在身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

  他终于明白了师尊要及时张开结界的意图,这不单单是为了他的宫殿,更是为了保护这方圆百里内的鬼界天地。

  在这样的冲击下,倒是无所谓究竟在哪里开打了,就好比一个□□落下去,究竟是落在平地还是落在屋里,结果都是一样的。

  师尊是认真地在与他切磋,没有试探,没有应付,没有瞻前顾后。

  这个认知让殷妄之不禁心绪激荡起来,眼底因兴味而变得明亮有神,那光亮不似余笙眼里的潭水,更像是冷制兵器的反光,锋锐而危险。

  力随心念而盛,寒冷黑暗的阴气猛然膨胀,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抵挡,而是开始较量高低。

  到此时,他已经完全不在意究竟是何时开打,又是如何在猝不及防下应对,鬼界本就危机四伏,他经历过这么多决斗,本就没有哪次是双方心平气和,喊了一二三才同时动手的。

  余笙眼中透出一抹欣赏,明白这是鬼王答应他速战速决了,抬起左手,轻轻搭在拂尘柄上,也加了几分力道,只片刻,稍稍朝着鬼王倾斜的天平,便又有了被掰回来的趋势。

  倒不是他特别放心,相信殷妄之不会一边和他角力,一边再出别的招式,所以才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一暴击之上。而是在殷妄之也认真了之后,两边都动用真格的,到了这种程度,便没有其它花招的舞台了。

  所谓一力降十会。

  按理说,像他这样用最简单基础的招式攻击,往往效果没那么好。然而多年来,余笙都只是靠着自己境界高、气海足,靠等级压制的对手,从来没想过节省气力、提升效率之类的事,懒得用那些让灵气更抗用的术法招式。

  尽管他招式不爱玩,但等级压制就是等级压制,灵力足就是足,没办法的,要是碰上修为差不多的对手,倒是有比拼招式的价值了,只用暴击应付,未免不够持久。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提前出手,在殷妄之来不及反应前,就被迫用同样的力道抵抗,又开口提议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打。

  也许是之前的感化有了作用,殷妄之看起来心情不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原本在鬼界,一切人界的修者力量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气海往往不如在人界那么容易恢复,鬼王这么一答应,就相当于是又让出了一个优势。

  余笙笑了笑,力道不减,人,却往前迈了一步。

  很小的一步,带来的改变却是巨大。可怕的威压浪潮之中,光是不后退已经艰难,他却气定神闲地向前迈去了。

  拂尘微微颤抖,白色的尾毛随着灵力倾注,崩断了一缕,还未落地吹散,便在风中化作灰烬消弭无型。

  殷妄之眼力极好,见此微讶,神色有了细微的动摇。

  这是他的法器已经不堪重负的征兆,尤其是本命法器,往往都有一个能够承受的最大临界值,超过这个度,便会崩溃。

  对于寻常修者来说,这种事往往只发生在生死关头,甚至在大部分情况下,本命法器的崩毁,甚至能代表这个修者的陨落。能够作为本名法器而随身携带的,往往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贝,会与修者匹配、一同成长,也会有较高的临界值,寻常切磋,根本不会有恙。

  可眼前的人不是什么寻常修士,而是余笙,是他们的师尊,是当初备受关注、惊才艳艳的半灵仙玉央子。

  不爱循规蹈矩,不按套路出牌,是能够说隐居就隐居的潇洒坦荡之人。那一柄拂尘,想必也经受过不少次可怕的摧残,若是次次都如今日这般打法,其损耗,必定会比寻常法器可怕得多,使用寿命也会大大缩短。

  殷妄之猜出了这拂尘早早出现崩毁倾向的原因,又忍不住多想,当初师尊……还是玉央子的时候,匆忙隐居在三界崖,是否就是因为被这不抗用的法器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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