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自乐 第29章

作者:紫叶枫林 标签: 天作之和 种田 穿越重生

  沉默了瞬,我低低应了声。

  顾宁挽唇笑笑,拍拍我的头,“没事,不用担心。”

  我也笑笑,“知晓了。”

  随着顾宁出了门,经过小径通往前方待客的主屋。

  路上所观,除了几株松柏,已皆是枯枝斜杈,但见萧索。

  地上落叶早被下人打扫干净,倒是整洁。

  天气也越发的冷。

  快入冬了。

  抬头望向旁边比自己前行了半步的顾宁。

  如往常,遇了事,仍旧隐隐将我掩在身后,只余舒雅宁静的一个背影。

  又要,为我遮祸挡灾。

  轻轻呼出一口气,快速踏前一步,伸手牵了他,与他并肩同行。

  顾宁似是略惊讶了下,侧头看了我。

  我微微笑了笑。

  你如此为我为所想,我又怎会安心贪恋闲散,只让你一人,担了所有担子。

  顾宁静了下,弯了眼眸,握紧了我的手。

  “家主。”通报的侍者先行进去,而后一声唤,便允了进屋。

  阳平君此时正襟端坐于主位上,垂眼,神情淡淡的看着案几上一幅图。

  一眼扫过去,是顾宁的笔法。

  ——山水飞鸟。

  其间寓意,自是畅游四野,高翔九空。

  这幅画他昨日画了,今日出门前托人送来,给阳平君提前打个预防针。

  “阳平君。”顾宁俯身一揖,我也同样。

  阳平君抬眼看来,眉目间已经换上了儒雅笑意,抬腕相让,“两位何必如此多礼,坐。”

  但我却仍旧注意到了,他目光深处,俨然闪过一丝冰冷。

  “谢阳平君。”敛了目,未曾失了礼数,谦和坐下。

  阳平君笑道:“逸之一大清早便赶了来,不知所谓何事?”

  明知故问。

  待由下人奉了茶,顾宁笑笑,向着正位略俯身,“叨扰阳平君多日,我等此番前来,特为辞行。”

  “哦?”阳平君捻了虚,笑道:“可是阳平招待不周,惹了厌弃?”

  “阳平君言重,只是年末将至,我们兄弟二人若再滞留,恐耽误了行程。”我亦俯了身,答。

  阳平君人虽看着温和,可能一口气忍下昌乐那家伙的不停挑拨,又怎会少了城府。

  因而此时,便万万不可轻易示弱。

  听我言罢后,阳平君一顿,视线转向我,略带了惊讶。

  怕是见我一向跟在顾宁身后不多言不多问,便以为我是个闷嘴儿葫芦。

  哼哼,没想到我也会说话吧。

  微拧了眉,沉吟了片刻,阳平君仍旧看向顾宁,“此时天寒时乱,不易出行,逸之再多留些时日,准备周全如何?”

  未等顾宁开口,我已笑着道:“时虽乱,但久留之下,恐会更乱,还是早日启程为好。”

  顾宁向来脾气温雅,可这等拒绝之事若由着这二位明里来暗里去机锋个不停,那出门的时候,还不定到了什么时候。

  阳平君对我不熟,我在他那儿又从未留过什么好印象,这恶人由我做来,自也不显突兀。

  顶多也就怪怪顾宁管教不严罢了。

  先刺他一刺,看他还有何话。

  果然,对方闻言噎了下,向着我打量过来的目光,更多了审视与犀利。

  顾宁此时也侧了头,看着我微蹙了眉。

  唉,别这么看我,总让你护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总得给我个机会,也给你遮风挡雨,让你能得了片刻轻松,好好歇歇。

  任性顽劣,不堪往来,被我充分发挥了个透彻,最后直接与阳平君一言不合,拉了顾宁就往外走。

  “李子敏,”出门时阳平君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时局变换多端,万事深浅不测,莫要一叶障目,失了大福。”

  这是说我投身昌乐那边,目光短浅了么?

  还是提醒我,要小心脑袋?

  只可惜,我李榕这辈子,从来都只站在自己这边。

  摇开扇子笑了声,“多谢阳平君提醒。”

  拐个弯避开那只暗沉的背后灵,然后……

  散发责备之气的阴魂,就换了一个。

  我扭回头去,笑嘻嘻的看着他,贴了过去。

  摸着他的胸口顺顺,将头搭在他肩上,柔柔启唇唤道:“逸之~”同时,还忽闪了两下眼睛。

  顾宁似是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笑叹了声。

  “你啊……”

  摸摸我的头,声带宠溺。

  我也,摸着他的胸口,再揉两把。

  难得的豆腐,得吃的饱饱。

  可惜可惜,怎就是白日了。

  可惜……

  怎就……隔着了衣服……

  回客房拿了行李,其间撞上闻言及时赶来的骆玉。

  与顾宁话说开了,心境便也不同,此时我看着他,自是一千个一万个的眼刀放出去。

  无奈这人太过纯粹稚子,一心向美,丝毫没在意我。

  确实没在意,甚至在知晓挽回不可,同行亦不可时,竟送了不少细软,还千叮万嘱了我,要好生照顾了顾宁。

  感觉,颇像托孤……

  顾宁又看过来一眼,赶紧撇住笑。

  随即又不得不叹。

  阳平君老谋深算,心机深沉,但令人惊讶的是,其子,竟有个纯良无害的性子。

  只是被他这无心的一耽搁,我速战速决的打算,怕是危险。

  说不准这事也正是阳平君故意透给他的。

  但面对骆玉这般真挚之人,却也只得叹气,不好说什么。

  果不其然,本以为我们告辞之事事发突然,我又特意未留下什么打岔的时间,还容不得阳平君仔细部署,而此时此刻出了城门,还是遭了阻截。

  蒙了面,虽仓促间,只得了几人,但从手法招式流畅中,还是多少看出了些,是经了严格训练的。

  亏得之前谋划周全,我与顾宁出城门前,特意去了昌乐告知的屋子,抱了信儿,取了兵器。

  曾得何叔耐心指教,手上剑法虽差,却能暂时拖一拖,接应的人应是须臾即到。

  顾宁那边,已是行云流水武开了剑刃。

  衣袂翻飞中,冷了盼,寒了神,竟是一番,别样的风姿斐然。

  只是……只是……一个个倒下的……

  流了血的……都是……人命……

  “榕儿!!”

  倏然回了神,耳后响起风声,血腥之气,夹杂着的恐惧猛然紧紧摄住了心脏。

  未曾回身,身体不经大脑便向前扑倒,抬手将腕子上捆好的弩箭全部向后射了出去。

  跌倒在地上,刚一回头,视野中瞬时冲进铺天盖地的红。血污猛地喷洒了出来,腥臭的铁锈味也全渐到了脸上。

  “子敏,莫要妇人之仁。”

  于远不知何时,已经带了几人来,此刻正站在了我对面。

  往日嬉笑神色,皆已不见。

  杀伐争战中的肃穆气息,冷峭锋寒的容,伴着冰冷话语,一下一下,冲击着耳膜。

  他手中长刀指地,血也一滴一滴的,顺着刃滚动,落在地上,渐起微弱水珠。

  脚下倒着的,是失了血,永缺了生气的……

  只余一双空洞中带了微微绝望的眼睛,坚定不移般望着城门里,民舍的方向……

  不管对方是否也有家友妻儿,不管道德礼仪……

  为了一点利益,为了一点怨恨,便视他人为蝼蚁,生死不在心。

  再无束缚,再无制约。

  要活着。哪怕是手上染血,哪怕是取了他人性命,也要活着。

  只为了自己,能活着……

  手上染了血,可,心头漠了生命,亦可。这……便是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