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陆公敌 第4章

作者: 标签: 穿越重生

「但『十分开心』的您,现在却一个人关在房里喝得烂醉?不要告诉我这是在庆祝……师父这副样子,分明就是不乐意见到眼下的情况。」

「瑟──」

「让我猜猜……您不乐意见到的,是我的婚礼?还是我已经获得足够的势力脱离您掌控的事实?喔!或许两者都有吧……毕竟,不论是哪一点,都让您那份龌龊心思越发没了实现的可能──平日道貌岸然的人变成这副样子,真是难看极了。」

伴随着红唇几度张阖,悦耳的音色自青年喉中流泻,串联而成的,却是听着的人从未想见过的尖锐言词,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长者多年来竭力隐瞒的阴私与疮疤、字字句句如刀刃般狠狠地插向了本就受创渗血的心口。

──阿德里安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从向来疼爱珍视的徒弟口中听到如此话语的一天。

不论是那明显带着鄙夷和厌恶的态度、又或是那言词间隐隐谕示着的意涵,都让年长法师的背脊几乎不受控制的一阵冰寒──他不是没察觉到瑟雷尔此刻的反常,可徒弟话中隐藏的真意却让他没了继续探究的勇气。心底隐隐存着的某种预感令长者一句「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脱口便想结束话题强行送客离去,可却在得以真正动手前、因紧接着传入耳中的话语彻底僵住了身子──

「只要一想到师父是存着什么心思把我养大、平时又是怎样意淫我的,我就恶心到不行。」

「不、我──」

听到那让人瞬间如坠深渊的言词,阿德里安本能地一句辩驳就要脱口,却还没来得及继续,便给黑发黑眸的青年已先一步冷笑着打断了话头:

「您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

瑟雷尔询问的声调,是带着某种报复似的快意与不屑的冰寒透骨……「您以为我当初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法师塔出外历练?还不是因为受不了您那样的眼神……只要一想到师父竟对我有着那样肮脏的心思,说不定哪天就会憋不住爆发出来,我就寝食难安,怎么样也没法在法师塔继续待下去。」

「不、不会的……我怎会舍得伤害你,瑟雷尔?不论师父对你的感情有什么样的转变,你都是师父最重要的珍宝,师父又怎么会舍得──」

「那也不过是您的一面之词而已。」

见长者面露焦色有些急切地仍试图解释些什么,青年眼瞳之中一道几不可查的红芒闪现,却随即又恢复成了带着嗤笑与不屑的墨冷,继续道:

「说到底,会对等同自己孩子的人产生这种想法,您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您以为我这些年来为什么拚了命地想取得、建立些什么?因为我受够了那种胆战心惊、害怕着自己所有的一切随时可能被您夺去的日子。我需要力量,我需要地位。因为唯有用自己的手掌握住这些,我才有本钱真正摆脱那种随时可能沦为您玩物的状态啊……『师父』。」

「……原来在你心里,师父竟是那么不堪、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阿德里安从没想过,他自以为掩藏得极好的情思其实早已暴露;更从没想过……在自己一心呵护、珍视着的孩子眼里,他竟是那么样肮脏卑劣、需要人时时提防警戒着的存在。

他从没想过,那个离巢的鹰心中真正所求的并非青出于蓝、展翅高飞,而是为了摆脱那本应是其避风港的法师塔、为了逃离自以为是对方靠山的自己……

『师父。』

『师……父?』

『嗯!阿德里安不只是我的老师,更像我的爸爸一样,所以我要叫你师父!就是既是老师也是父亲的意思!』

『好、好……就叫师父。以后这就是你独一无二的称呼罗!』

『嗯!师父!』

心神紊乱间、不知不觉于脑海中浮现的,是十七年前那个本封闭着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接纳他为亲人时的童言稚语。那本是他此生最最珍视的回忆之一,却在眼前现实的对照下变得那么样可笑、讽刺与悲哀。

──他曾以为今日午后看着瑟雷尔和吉莉安互换誓言时所感受到的心痛便已是极致,但却直到此刻,才终于理解到了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叫痛彻心扉。

但阿德里安却已无力、也没有心情再去解释或掩饰些什么了。

他只是有些狼狈地退了一步,迎着青年写满了厌恶的目光露出了一抹痛极而老态尽显的笑,语带自嘲地又问道:

「那你现在又在这里做什么?新婚之夜,不正该远离我这肮脏卑猥之人,让吉莉安好好安慰、陪伴你?」

「不、师父、我──」

似乎是被长者的表现所慑,瑟雷尔俊美的面容瞬间闪过了一抹与先前的尖锐冷厉极不相衬的失措和空白──明显反常的表现让阿德里安瞧得一怔,可却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厘清,便已因身前青年猛然转为狠戾的神色与紧随着狠狠撞入自个儿怀中的举动被迫中了断。

──一股他已许多年不曾感受过的、肉体遭受重创的疼痛与气力流失感,亦随之由腹部往四肢蔓延了开。

「因为我需要自由,师父。」

他听见瑟雷尔将头附在他耳边喃喃说道,像在宣示些什么,声调却死板得有如炼金生物一般、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和情感……「而以您的强大,我要想真正得到自由,就只有一个方法……」

「瑟……雷尔……」

这一刻,感受着自身生命力大量流失,终于明白了眼前事态的阿德里安唇角苦笑勾起,却没有用仅存的气力推开身前做出弑师之举的逆徒,而是一面释放领域抵抗自腹部伤处传来的、那意欲连他灵魂一并吞噬的恐怖吸力,一面张开原先垂落身侧的双臂、将那个仍紧紧靠在他怀里的青年轻轻环了住。

──不知何时,黑发青年本带着浓浓防备、敌意与抗拒躯体已然气松力卸,却并非单纯的放松,而是转为了某种慌乱无措的惊颤;俊美面容之上的鄙夷跟不屑更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深入眼底的惊慌、无措与忧切……不久前几度吐露出伤人言词的红唇几度张合,却连一句话都没能脱口,最后只能颤抖着凝聚出破碎的几个字:

「师父……我……」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瑟雷尔……」

感觉到青年颤抖着松开了原先持刃的手,边徒劳地按着伤口周边试图止血边小心翼翼地扶抱住了自己越渐脱力的身躯,阿德里安面上苦笑愈深,却终究没有阻止抗拒,只是抬掌轻拍了拍青年背脊,微微张唇低声安慰道;

「你只是着了『他』的道,被『他』用精神魔法影响了心神才会这么做……我知道的,瑟雷尔。师父不怪你。」

「是师父不好。是师父不该有了那样肮脏的心思,不该让你因此心生疑虑、担心受怕,结果因此有了空隙,成了『他』利用来对付师父的棋子……」

「别说了……先别说了,师父……您的伤……明明刀还卡在里面,为什么血一直──」

掌下不断渗出的温热濡湿让青年的声音在无措中更添了几分哽咽,慌乱无助地彷若稚儿,却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克兰西公爵」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您可是半神,拥有无尽生命的半神,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

「若半神不会殒落,现在的努泰尔大陆上就不会只有师父一个半神了……更何况这把刀还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神器?当初还以为『他』也是真心待你才会将这把凶兵送你防身,没想到却是为了今日的阴谋铺路,为了得到我的力量……连你都算计了进去……」

本以为自己会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日日夜夜怀抱着没有结果的情思独自舔舐伤口,却没想到理应离他极远的死亡,竟会来得这样突然而轻易……望着怀中早已泪流满面、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更已因悔恨而充血通红的青年,阿德里安眸光转柔,轻声道:

「但你知道吗?瑟雷尔……比起西法的阴谋,比起『挚友』的背叛,更让我痛苦的……是你认为我会伤害你。」

「不、不是的!师父!那不是──」

「那是的……除了那一刀是你在『他』的控制下完成的之外,其馀的话语和情绪……都不过是本来就存在于你内心深处的念头,只是被西法的精神术法诱发放大了而已。如果你心底对此从来没有半点疑虑阴影,就算是西法,也没法凭空让你说出那些……真正足以撼动我防备的话语。」

「不是的……不是的……师父……」

尽管现在说什么都已太迟,可听着入耳的字字句句、看着视如亲父的长者因失血而越渐疲黯的面庞,瑟雷尔纵然清楚这样的言词否认委实太过苍白无力,却仍忍不住边摇头边收紧了扶着师父身躯的臂膀,甚或一个低首、将带泪的面庞深深埋到了长者颈侧,试图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证明方才的那些伤人言词都不过是仇敌操弄下的结果,证明他对师父没有分毫排拒防备厌恶,而仍然是当年那个对师父满心仰慕亲近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