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102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李娃扯住传令人的坐骑缰绳,紧张地转身望着宰英:“不能去了!那地方鬼!会吃人!”

  “我见过人吃人,没见过鬼吃人。”

  宰英肖似男子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寒意,“请杨老、白老走一趟,前边怕有硬点子。”

  宰英口中的杨老、白老,其实都不算老人,四十岁上下,正值壮年。二人都是西北绿林好汉,一个擅飞砣,一个一身横练硬气功,等闲十多个壮汉近不了身。听事司根基太浅,龙幼株又恐怕属下被兵衙渗透,只能往江湖上寻找助力。

  李娃拉着传令人的缰绳不肯放,杀鸡抹脖子地冲宰英跳脚:“你请我做向导就得听我的!自从衣阎王屠梁都之后,这里大白天都见鬼!已经丢了一个了,不要再丢了。你叫他们去也是有去无回!”

  宰英怒斥道:“动摇军心!”

  李娃直接就开始剥身上的官服:“老子不干了!你要去送死,自己去!挣钱也得有命花!”

  宰英副手是同为直殿监的小太监福田,他犹豫地劝了一句:“千户,咱们是来找走私通道的,犯不着非要去那什么村……这要是没了向导,这里前后几百里都没有人烟,咱们也不认识路……”路都没有了!

  宰英提起马鞭指向半道村的方向:“鬼吃人的村子,你见过?”

  她按了按腰间的单刀,锵地出鞘,抵在李娃咽喉,“想来就穿,不想来就脱。朝廷的官是那么好当的?你给我老实待着——老娘的钢刀不长眼!”

  李娃眼珠子转了转,咽了口唾沫。

  传令人飞马而去,人群中就有两道人影出列,也没骑马,没入荒草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宰英低声道:“咱们要找的地方,只怕就在那里。”

  “驱马长围上前,注意策应。”派遣了两个绿林高手做先锋之后,她仍觉得不保险,“随时救援。”

  宰英一行总共也只有二十一人,蓿河帷上视野开阔,不虞有人偷袭。宰英带着人一路往前,逐渐接近河畔的半道村时,杨老满身是血冲了出来,嘶吼道:“有埋伏!”

  所有人仓促抽刀举弓,在他们驻马的同时,十多匹骏马壮骑从村子里飞驰而出。

  提起四尺长的直脊刀,一刀将杨老的头颅砍飞出三丈远!

  为首一人银甲白衣,虎目凛凛,他抬头盯住宰英,长啸一声,跟随他的十多个骑士顿时挥舞着长刀,呼啸着打马而来,冲向野草地,直奔宰英一行。

  圈套!宰英顾不得后悔,立刻指挥逃生:“撤!岸边弃马,泅水渡河!”

  单看对面十多个骑兵骑在马上挥舞长刀娴熟自若的姿态,她就知道,己方不是对手。

  这里一片开阔的草地,对方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说不得就是西北衣家帐下杀敌无数的老卒,她带的这群人,巷战暗杀都能一搏,骑马对冲?根本扎不住阵脚。对方冲过来,己方就得全灭。

  骑马逃跑也跑不远,对方骑术精湛,且是以逸待劳,一旦被追上了,扎马对冲一波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逃到沱河边,泅水渡河,搏一线生机。

  至于不会泅水的,或是在水里被对方射死的,她也没有办法了。

  宰英一行人疯狂打马逃生,背后箭矢嗖嗖射来,所幸不在有效射程之中,偶然一根箭飞过来也是软绵绵地坠在地上。

  宰英恨得咬牙。

  这是戏弄!

  开弓朝着天上乱射,明知道射不死,故意恶心人!

  李娃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他自己没马,被宰英横甩在马背上,一边哆嗦一边说:“宰大人,那好像是西北军的马具啊……”

  “别叫我宰大人!”宰猪宰羊宰大人,触霉头。

  宰英不意外会是西北军的人马,她被西北军祸害得还少吗?一个月前,她在三江城被伏击,死了十八个部属,就是西北军的手笔!

  问题是,西北军目前山头林立,想要分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外来人还真有点一头雾水。

  中央到地方查案,查得这么惊心动魄,早该照会襄州行辕请求策应。报告打回京城,龙司尊的态度很明确,皇帝不同意。不同意?宰英是太后差遣出来的心腹,不好意思腹诽小主人,独处时还是难免嘀咕,皇帝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没有襄州行辕帮忙,听事司这案子查得太艰苦了。

  听说大理寺和刑部就蹲在襄州喝茶,根本没出来,人家说了,在襄州发现了好多门路,就在襄州查!

  仿佛瞬息之间,宰英等人就策马奔向了沱河。前边几匹马踏入水流,顿时绝望:“千户大人,水太浅了!”

  水太浅了,踏马而过,根本无法摆脱背后的骑术精湛的骑兵。

  “上岸东行,寻宽阔河道!”

  没下水的几人即刻勒马向东,下了水的几匹马也仓促上岸,随大队寻找深河准备泅水。

  稍微耽搁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背后的骑兵已追近了一段距离,缀在最后的几匹马被射中,有四人落马。宰英往后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这四人被骑兵追上,尽数被斩成两段。她猛地一夹马腹:“不得回头!”

  没有人回头,所有人都知道厉害,疯狂地逃亡。

  终于寻到一片深河,纷纷弃马入水,李娃跟着噗通跳进水里,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救命……”

  宰英被他抓了个正着,原本腿伤未愈,被他抱得死紧,差点一齐憋死。所幸福田泅水过来,一拳捶晕了李娃,宰英才浮出水面透了口气。哪晓得刚出水迎面就是一箭射来,她仓促偏头,箭矢擦着额头飞了出去,鲜血簌簌而下——虚惊一场。

  水中已有三四人不幸中箭,夏日温暖的河水中,泛起血腥的味道。

  宰英红着眼睛拼命往前游,没游出多远,她就感觉到疯狂的箭雨停下了。

  她趁空回头,意外的发现,站在河畔的十多个骑兵居然也准备跳河!——疯了吗?宰英难以置信。

  这群骑兵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们骑着马,扛着刀,奔驰在开阔的平原之上。弃马跳水?她这边七八个江湖高手,还有号称水龙王的张龙在,跳下来送死吗?

  那十多个骑兵居然还真是扑通扑通地跳了下来。

  “杀!”宰英即刻指挥反杀。

  没等她的人游进跳水的骑兵身边,隆隆的马蹄踏地声传来。

  另有约四十余骑,穿着软甲,头戴白缨盔的骑兵追到河边,为首一人驻马含笑,道:“举弓!”

  宰英尖叫道:“入水!”

  “射!”

  一阵箭雨洒下,跳进水里的十多个骑兵尽数被射死,可见追兵射术之精湛。

  “我乃定襄侯麾下亲兵营校尉曲昭,奉命前来驰援!”

  “我乃定襄侯麾下亲兵营校尉曲昭,奉命前来驰援!”

  ……

  宰英躲在水里不出来,曲昭只能一次又一次喊。

  好不容易宰英终于从水底爬出来吐气,人已经游到了射程之外。

  曲昭无奈极了,命人竖起衣飞石的将旗,说:“要不您等等,我们侯爷就在不远处,我请他过来,您认一认?”

  宰英不理他,带着人继续往沱河深处游去。龙司尊的意思很明白,皇帝根本没向襄州行辕下照会,衣飞石怎么可能来救她们?这案子查到现在,衣家长媳周氏牵扯极深,衣飞石若是派人来,那也是来灭口的。

  ※

  半道村。

  村中遍布银甲骑兵尸体,头戴白缨盔的士兵则麻利地打扫战场,清点首级。

  一棵大槐树下,衣飞石正在察看抄检出来的各色物资。

  他一身戎装,不曾披甲,看着仍旧身形单薄,然而,没有人会再把他当作蒙受父兄荫蔽的公子哥儿。

  槐树下的物资里,有徐子铁,有花纹钢,还有一条一条没有标记的金条。徐子铁等物藏在各屋地窖里,巴掌大的金条则装箱埋在大槐树下,已经起出来十二箱,看地上的架势,之怕还有很多没挖出来的。

  曲昭带人回来复命:“二公子,属下复命。”

  衣飞石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和属下悬挂在马鞍上的首级。

  ——被射杀在河里的十多个骑兵,也都被他们捞上来砍了脑袋。在谢朝,斩级记功,脑袋就是升官发财的唯一途径,把人撵悬崖下摔死了就亏了。有首级,有功劳,没首级,啥都没有。

  “人呢?”衣飞石问。

  曲昭单膝跪下,无奈地说:“跳水跑了。无论属下怎么表明身份,那娘们就是不听,跑得飞快。属下也不好下水去撵她,万一激动起来呛死一个……”

  衣飞石瞅他一眼,没有拆穿他。

  宰英在西北绿林招募了不少高手,水龙王张龙也在其中。曲昭明明就是怕追下去平白丢几条命。

  “怎么这么多金子?”

  就算是走私点徐子铁、南疆树胶,这金子也未免太多了点吧?

  曲昭捡了一块灿灿发光的金条摸了摸,咋舌地发现这纯度还很高,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杂金。

  “这是私铸的金条。”衣飞石随手指了指摆在外围的五六箱金子,“待会儿你给兄弟们分了。”

  今日跟随衣飞石来办事的都是他的亲卫营部卒。原本他只有二十个亲兵,自从代理襄州行辕诸事之后,重新组建了亲卫营,内卫五百,外卫一千,总一千五百人。内卫首领就是曲昭。外卫首领更不得了了,大名鼎鼎的单眼飞将徐屈!徐屈跟他关系好,甘心情愿给他当外卫头头。

  衣飞石从小到大也没缺过钱花,手上很松,然而,一出手就是五六箱黄金,这也有点大手笔。

  曲昭欢天喜地地领命,立刻就叫人来抬箱子。

  衣飞石则看着私铸的黄金若有所思。

  ※

  天气炎热,“病中”的衣飞金泡在水里消暑,身旁站了个说书先生,单给他一人说。

  没有人通报,衣飞石直接闯了进来。

  说书先生声音骤止,衣飞金挥挥手,院子里服侍的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去。衣飞金把脑袋上顶着的毛巾投水里搓了搓,洗了把脸,游到池边,懒洋洋地说:“看看你这样儿?怎么,要捶我?”

  “梁州有座金矿。”衣飞石蹲下身,看着兄长的双眼,“你知道梁州有座金矿。”

  “我知道啊。”衣飞金半点不觉得心虚,“现在你也知道了。”

  “……爹,也知道?”衣飞石眼眶微微泛红。

  “爹不知道。”衣飞金否认。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开始经营梁州?”衣飞石死死盯着他。

  “七八年前吧。”衣飞金淡淡地说,“前些年那地方疫病横行,没人敢去。原来的梁人都在瘟疫里死得差不多了。人都死没了,病渐渐地也没了。我知道梁国有个金矿,派人去炼了些金子——怎么,你很稀奇?养兵养马不要金子?”

  “走私是个幌子,你其实是去私铸黄金!”衣飞石根本不能相信,这居然是长兄干的事!

  “是啊,不然呢?上交给朝廷?”衣飞金白他一眼。

  衣飞石狠狠一拳直捣他面门!毫不留情,就是朝着鼻子去的!这一拳头砸瓷实了,衣飞金就没鼻子了。

  衣飞金仓促间抱住衣飞石肩膀,勉强躲过这一拳,却被衣飞石捶在额头上,那滋味,就像是骑在快马上狠狠撞上了一块石头山,颅骨都似要塌了!

  衣飞金晕沉沉地倒退一步,人迅速入水躲避,怒吼道:“怎么着?你还要杀了我?我是你哥!”

  衣飞石毫不示弱,一步跨入水池,冲上前按住衣飞金就是一顿暴打:“你是哥怎么了?我是不敢杀你,我打你!我打你!你个王八蛋!你是我哥,你是我爹大儿子,你也配?!”

  衣飞金平日里仗着长幼孝悌把衣飞石治得服服的,真论身手,他不如衣飞石有天资,前两年就打不过衣飞石了。这会儿被衣飞石压着打,气得嗷嗷叫:“老子配不配也是你哥!小石头,我告诉你快住手啊,再敢打一下,老子抽你了!”

  “你是谁老子?你是我儿子!”衣飞石气得一通乱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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