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555章
作者:藕香食肆
他觉得谢茂似乎疑心了。
可是,谢茂的表现,又很像是闻见血腥味想起了“衣飞石”,并没有把“石丛”放在眼里。
——一旦谢茂开始演戏,衣飞石就弄不明白了。他所有机敏在面对谢茂时,都会患得患失、步步错漏,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冷静的决断。
【你现在不能去。】衣飞石没有了判断力,他只有直觉。
【可他一直叫我!我害怕!】铠铠抱着头差点哭出来。
【上次我叫你,你那么长时间都不回复,你躲去哪儿了?现在也去。】衣飞石冷静地吩咐。
【没有用啊!主子你叫我我听见,暴君他叫我我都能听见!不然那回我怎么会被暴君一叫就出来了!】铠铠坚持嘴硬。它没有提那次事件里风控的作用。
铠铠的焦躁让衣飞石也变得有些心慌。他的直觉在叫嚣,此时绝不能让铠铠露面。
君上按捺多日没有动静,突然召唤铠铠,必然有杀招。
衣飞石不知道那杀招是什么,他只能彻底封住谢茂和铠铠的联络通道。
此时铠铠无路可走,衣飞石直接将铠铠收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彻底封闭铠铠的心智耳目,让它暂时成为一具无神铠甲。
……这就召唤不出了吧。
衣飞石轻轻捂住自己的胸腹处,看似完好的肌肤,摸出了一手鲜血。
这味道怎么也遮掩不住。衣飞石能用百鬼善变将伤处遮掩得毫无瑕疵,可百鬼善变不能掩去味道。平时一点点渗出的血污,用些香氛就盖住了,一旦大量涌出,谢茂鼻子又灵,那点香氛就不够使了。
衣飞石看着逐渐愈合的伤口,木然等待着下一次撕裂。
意外的是,伤口缓缓地愈合了。无数次撕裂的痛楚,却没有再次降临。
镜花水月中,谢茂还在召唤铠铠。
衣飞石看着谢茂不耐烦念咒的模样,眼眸微垂。
※
次日,衣飞石就得知了管宣无法再次担任主演的原因。
因为,那一张盗摄照片的存在。
那张照片被握在管宣的对家幻乐可娱乐手里,如果宸育传媒愿意进行资源置换,照片还有可能被换回来。现在宸育传媒已经不打算续签管宣了,除非管宣签到幻乐可,否则,哪家公司愿意替管宣出这么多资源?
幻乐可本身就有一张路线与管宣重叠的王牌艺人,为了替自家艺人铺平道路,没有特别可观的资源置换,幻乐可很大程度上会直接打这张牌。同样的原因,他们也不可能再签下管宣——除非,他们打算把管宣签下来雪藏。
谢茂自己就只和男人混在一起,对同性恋没有任何偏见。
如果管宣是个规规矩矩、洁身自爱的gay也罢了,就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滥交、性贿赂等等作为来看,这位看上去表面光鲜的小鲜肉,还不知道有多少烂事埋伏着。
一旦管宣这个软肋引爆了,整个《岳云传》项目都得给主演兜底擦屁股。
《岳云传》是谢茂试水偶像崇拜计划的重点项目,为此谢茂不惜亲自下场执导,不得已时甚至愿意亲自主演,他绝不会拿这个项目去赌博。哪怕继续用管宣可以节省千万级别的费用。
所以,不管管宣回来得怎么及时,回来的过程如何艰难,就冲着他在盗摄图片中亲吻的老男人,以及裹着浴巾在谢茂房间里甩唧唧的行为,主演的位置就彻底和他擦身而过了。
衣飞石面临的问题是,不走,可能已经被识破了身份。走,……让君上做戏子么?
第446章 乡村天王(205)
雨一直在下。
天就似塌了个窟窿,拼命往下泼雨,似有黄河之水奔涌而下。
目前剧组面临的问题不再是换主演与补拍,而是大雨是否可能酿成山洪、泥石流等次生灾害。
风景区管委会几次派人来打招呼,要求剧组减少外出,尽量在酒店等宽敞的高地停留,还专门派了个干事在酒店守着,随时保持联络。安排在日程中的棚内拍摄被迫暂停,所有工作人员都在酒店里玩手机,也只能吃酒店供应的大锅饭——旱桥过来的公路被水淹没,剧组采买的车辆也出不去。
酒店实际上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因剧组不在酒店吃饭,酒店的餐厅近期采买都很少,粮食管够,菜蔬肉类备得不多。
如今交通不畅,所有物资输送都暂停。物以稀为贵。酒店早上68元一位的自助中餐,到管委会发了山洪警告之后,中午就飙升到388元一位,落座之后,餐盘里也就寥寥几样蔬食肉类放着。哪怕有剧组买单,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深觉太坑,边吃边骂。
作为一位玄学界的大佬,谢茂选择拍摄场地、拍摄时间都是有讲究的,根据他的推衍,剧组根本不该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天时就更奇怪了——是该有雨,不该有这么大的雨。
看着乌沉沉的天穹,极少占卜的谢茂拿出三枚铜钱,反手撂在桌面上。
铜钱全都立了起来。
——此事涉及天机,不能占。
谢茂一拍桌面,反常竖立在桌面上的铜钱纷纷躺倒。
他将铜钱一枚枚收回手里,微微皱眉。
尽管没能占出前因后果,可是,不能占卜的本身就代表着这件事的性质。
很显然是《岳云传》这部电影拍出来了可能会影响世间祀神格局,一旦岳飞父子信众增加,信仰爆发,就开辟了一条新的信仰之路。
这当然也不能说天道不允许此事发生。
修者突破时也有劫雷降下,这是天道的惯性打压。
熬过去了,雨过天晴。熬不过去,灰飞烟灭。
细想想,从《岳云传》立项开始,就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意外发生,现在的《岳云传》已经和最初的项目《落英》截然不同。就熊开新和胡高高两个人哪里镇压得住这个被天道打压的项目?哪怕有谢茂亲自执导,勉强拍摄三十天之后,依然爆出了主演问题,前期工作完全白费。
换了衣飞石来担任主演,天道大约拿衣飞石没什么办法,干脆开始下暴雨了。
谢茂在酒店房间待了半个上午,现在雨下得太大,没法儿出门,各组老大都来他房间里问过情况,得到吩咐之后,各行其是。勉强理顺了剧组的事,谢茂才发现,今天衣飞石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给衣飞石打电话,电话处于关机状态,联络不上。
随即谢茂走到走廊,敲了敲隔壁房间的大门:“石丛?开门。”
没有人应门。
谢茂伸手在门锁感应器上晃了晃,不需要房卡,大门就应声打开。
衣飞石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铺褥一侧有被人坐过的痕迹,属于“石丛”的随身用品与衣物全都不见了。——衣飞石当然不需要这些衣服小件儿,之所以收拾好带走,是因为不想留下“石丛”神秘失踪的疑案,没了行李,就证明是他自行离开。
“石丛”失踪了。
哪怕谢茂昨天费力演了那么一场,在这个问题上极度谨慎的衣飞石,还是选择了消失。
他妈的!
谢茂狠狠踹了房门一脚,朕就应该让你淌血而死!
朕就是对你太好了!
想到从此以后再没有夜夜笙歌的享受,谢茂想起“石丛”那张完全不能与衣飞石相比的脸,居然也有几分怅然若失。除此之外,他有的更多的还是愤怒。失去了“石丛”的愤怒。
谢茂怒气极重。
若仅有天道作对,若仅是“石丛”失踪,都不能让他如此暴躁。
二者次第袭来,站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听着窗外瓢泼暴雨,楼下还有哄抬物价的奸商,愤愤不平的剧组人员,世间的恶意仿佛都纷至沓来。这一切都让谢茂极其地想要反击。
轰隆一声,天边竟然还有雷声不绝。
谢茂将手一抬,至高海印倏地飞入云层之上,卧屠之形在云上翻涌。
“跟我来。”
谢茂去楼下餐厅找到了正在吃饭的主摄影方宪,让他带好摄录器材,二人独自出门。
剧组其余人等都面面相觑。
方宪素来沉默寡言,这会儿扛着摄影机也不多问,只是将防水毡套了好几层。如今的摄影器材绝大部分都有防水功能,不过,外面这么大的雨,普通防水根本扛不住,镜头尤其娇贵。
哪晓得他的防水设施根本没用上,谢茂手里撑着一把黑伞,走入雨幕之中,就似顶着一层绝对保险的屋檐,底下干燥无比,连一丝湿润都没透进来。
方宪忍着满心疑惑跟着谢茂往前走,雨势太过猛烈,他穿着雨靴,地面上的积水直接淌过了脚面。
突然之间,方宪发现了更加奇特之处。
谢茂穿的可不是雨靴,而是他平时在片场走动时穿着的布鞋。他毫无所觉地淌在积水之中,泥水自动避开了谢茂的鞋袜裤管,走出来快两百米了,谢茂居然满脚干爽,一点儿水都没沾上。
“我想让你拍的不是这个。”谢茂说。
方宪悚然惊醒。在黑伞的笼罩之下,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神妙的空间。
二人一路沿着风景区的盘山公路往上走,路边就是山洪滔滔的山溪,平时这一段溪水很平静,剧组不少小年轻还喜欢到这里来拍照玩耍,如今它看上去就是一条择人欲噬的恶龙,裹挟着泥沙冲下。
——仅仅待在酒店里,听着管委会的警告,大约不能对天灾拥有如此直观的感受与恐惧。
方宪打开摄像机,习惯性地做了几段纪录片素材。
二人一直往上走,途中遇见被水淹没的公路,谢茂一手撑伞,一手把住方宪的胳膊,就这么带着方宪涉水而过。方宪惊出了一身冷汗,却发现脚下的路出乎意料的平稳,只要谢茂握住他的胳膊,他怎么走都不会打滑,就似踩在干燥的沙地上。
方宪以为走了很长时间,真正抵达风景区的山巅时,他看了看表,居然只走了五分钟。
这简直不可能!他一路上拍摄的素材都不止五分钟!方宪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暴雨中的山巅相当地可怕。
黑沉沉的天穹似乎随时都会扣下来,伴随着黑云的闪电与暴雷也呼啸而至。
管委会在山巅用木桩搭了几个观景平台,这时候都被人怀疑是否牢笼——万一被暴雨吹打得松懈了,人踩上去垮了台,直接就会掉下百米高的深渊,落入滚滚山溪之中,绝无幸免。
谢茂带着方宪走上粗木搭建的观景平台,示意他打开摄影机,找准角度。
方宪已经彻底摄于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威势之下,深吸一口气,在谢茂指点的位置架好机器,打开镜头。
下一秒,他就看见一道威严的黄龙身影飞入云层,似乎在云上发出了威严的嗥叫。
龙!
居然有龙!!
云层中的黄龙舒展筋骨,在乌云中肆意翻滚,享受着雷电的加冕。
没有人能扛得住乍见真龙的震撼与惊讶,方宪扛着摄影器材都忘了看自己的镜头,只用裸眼追随着云层中翻滚的黄龙身影,心中充满了感动。这是每一个华夏子孙的骄傲,流在骨血中的自豪。
惊讶与震惊还未过去,在云中嬉戏的黄龙突然坐了起来,猛地朝着云中吸气——
天上疯狂淋漓的暴雨与地上滚滚汹涌的山洪,都在一刹那间被黄龙吸入了天空之上!
水往高处流!
如此奇景,千百年难得一见。
方宪终于清醒了过来,马上调整焦距,将整个画面过程都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