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夜天 第132章

作者:莫晨欢 标签: 天之骄子 种田 爽文 穿越重生

  王溱声音虚弱:“有、有些痛,似乎是撞着哪儿了。”

  唐慎头都没回,抬脚走人。

  见人都走远了,王溱这才站直身,叹气道:“这就是逗过了,瞧瞧,都不心疼我了。”

  不日,王溱离开盛京,前往幽州。

  十一月下旬,三封奏折从三处不同的地方送到盛京。寻常的地方奏折都需要经过右丞徐毖的手,才会送到皇帝的御案前。但这次不同。这三封奏折直接被送进垂拱殿,作为家书,呈在皇帝的面前。

  赵辅翻开奏折,先道了句:“都写的什么徒有其表、词不达意的东西!”说完,把奏折扔在桌案上,等过了几个时辰,才再次翻阅。

第132章

  三位皇子离京半载, 走时身是白丁, 未有立功。到了所辖当地后, 自然是大力勤政,想要干出一番功绩。

  二皇子赵尚去的是姑苏,他原先想从兵部银契庄入手, 插手银引司的差事。本意是好的,他想为银引司做事,帮着银引司把姑苏府当地的差事做得更好, 可这件事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不知怎的, 他没再做银引司的事,如今递上的折子中, 说的是他带兵剿灭一伙水匪的事。

  四皇子赵敬去的是既州。黄河下游横穿既州,每年水灾泛滥, 既州都会成为一片汪洋大海,百姓流离失所。赵敬找了工部的能匠, 将既州堤坝再次巩固。

  五皇子赵基去的是凉州。姑苏府是繁华富庶之地,但所幸偶尔还有一些水匪作乱,能从中做文章;既州是黄河必经之处, 只要巩固一下堤坝就能当作功劳写上去。凉州可不同了。

  凉州地处中原, 百姓富裕,民生康泰,自古来就没什么天灾人祸,也未曾出现过什么大的祸事。五皇子赵基想破了脑袋,才听了幕僚的建议, 从吏治入手。虽说见效不显,但其意深远,耗费苦心,可比赵尚和赵敬更为尽力。

  如今眼看要到年关,三位皇子都想回京过年,于是一同写了折子送上来。

  因为皇子奏折无须经过勤政殿,直接送到赵辅案前,所以没人给三人的奏折“划重点”。赵辅翻开一张折子,开头便是“儿臣自姑苏来念,日夜不寐,思及父皇便觉肝胆枯肠所尽俱断”……

  真是一群狗屁不通的东西。

  赵辅捏着鼻子把三张奏折看完后,对五皇子赵基办的差事产生了点兴趣。他拿着第三张折子看了半天,最后唤来吏部尚书沈运:“朕的儿子们想要回盛京过年,沈卿觉着如何呀?”

  沈运恭敬道:“每年年初,五品以上的地方官员都要来吏部述职。三位皇子想回京,本就理所当然。然皇子身份不同,自然可不必按着吏部的规矩来,年前回京也情有可原。臣以为,十分妥当。”

  赵辅:“那便让他们回来吧。”

  三位皇子即将回京的消息一夜间,传遍盛京。

  官差将圣旨送去姑苏、既州、凉州三地,同时,盛京的官员们也纷纷有了猜测。

  唐慎也从这次赵辅的旨意中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三位皇子回京绝不是小事,只怕这一回来,会有滔天洪水等着淹没京都。

  然而谁也没想着,皇帝的旨意刚下没两天,盛京城中出了一件趣事。

  工部右侍郎兼大理寺少卿苏温允苏大人,被家中人逼婚了!

  苏大人今年二十有六,确实是高龄,也未曾有婚配。苏家是北直隶的大户人家,只因这一代从官的苏家人中,苏温允就是官职最大的,所以一直也没人敢催他。再加上苏温允终年都赖在京城不回家,苏家人也没法跑到盛京找他。

  但眼见苏温允过年就二十七了,苏家实在没法不着急了。

  年迈的苏老夫人连夜从北直隶来到盛京,手执家规法鞭,逼着苏温允跪在祠堂里,看着祖宗灵牌,看着他父母的牌位,要他背诵家规,勒令他不可再放荡下去,要成家了。

  往日里只有大理寺少卿苏温允拿罪官当活靶子,生抽死打的份,哪里有他被人教训的份。这件趣闻顷刻间传遍盛京的大街小巷,成了不少官员后宅中的玩笑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对得起你早去的爹娘吗!”

  苏温允跪得膝盖都青了,却哪里敢对自己的亲奶奶放肆。可怜他一个三品大员,被硬生生罚在家里罚跪,还没地说去。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很快连赵辅都知道了。

  赵辅将苏温允传唤进宫,好奇地问道:“可是真的?”

  苏温允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精彩,他双膝都跪肿了,这还能不是真的?

  垂拱殿中,传来赵辅欢快淋漓的笑声。

  不日,工部右侍郎接了圣旨,去刺州巡查修建好的刺州官道。

  旨意一下,官员们各有所感。

  唐慎倒是觉得有些意思:“苏家人逼婚一事,未必是假的,十之八九,确实是真的,苏温允自己都未曾想到苏老夫人会来盛京。只是他被逼得跪在祠堂前,跪了一天一夜……这当真是他苏温允做得出来的事?”

  唐慎心中感叹:“无论如何,此事一出,他借机离开盛京。只怕等到来年立春才会回来,算是避开了三位皇子回京的势头。”

  苏温允顺理成章离了京,但旁人可就没他那般幸运了。

  唐慎并不知晓,在苏温允离京的前一日,一封奏折就从幽州送到盛京,摆在了赵辅的桌案上。尚书左仆射王溱上书,言表银引司差事的艰辛,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也非一人一力可以促成。言下之意,字字是在暗示想向皇帝要人,将唐慎从盛京调到幽州,与他一同办理银引司的差事。

  赵辅早就知晓王溱与唐慎的关系,如今王溱这封折子一写,甚至还在折子末暗示了一句自己思念唐慎情切。这是宠臣才可以对皇帝说的私密话,旁人并不能看懂,赵辅却懂得王子丰的意思。

  然而将王溱这封写得花团锦簇的折子展开,赵辅轻描淡写地写了一句话。

  “朕知晓了。”

  即日,赵辅派了余潮生、徐令厚等人去幽州,独独没有唐慎。

  过了几日,唐慎听说了王溱向皇帝要人的事,他几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心头一暖,为王子丰的良苦用心,于是他写了一封信送去幽州。信上言简意赅,写的是前朝一位诗人的五言绝句。

  “愿君少烦忧,西窗青梅熟。

  嗅把黄时雨,安乐喜相逢。”

  信送去幽州后,唐慎心情凝重,更思索起赵辅的用意。

  唐慎本就是银引司右副御史,王溱办事需要人,皇帝将他派去是再合理不过的。可他宁愿派户部左侍郎徐令厚去,也不愿派唐慎。

  进了腊月,天色渐寒。

  唐慎望着盛京城被浓云遮蔽的天空,皱眉不展。

  官场上的风云变幻,与百姓总是毫无干系的。

  快到过年,姚大娘和唐璜买了许多年货,又将家中的门上都贴满对联。姚三在腊月十六赶回盛京,他一来便带给唐慎一个好消息:“小东家,您要的东西在辽国果然找着了!”

  唐慎惊道:“真找着啦?”

  姚三:“还能骗您不成。您原本说那东西在北方很多,未必要去辽国,咱们大宋的竟州附近就该有。可是我找了一年多,始终未曾发现您要的东西,要不就是太少了,不管用。只是小的不明白,您要它作甚。我找了当地人问了一圈,这东西就是个燃料,炼铁什么的都会用到。但打个铁,用得着您说的那么多么?”

  唐慎:“它叫何物。”

  姚三早就习惯了唐慎从古书上看到某样东西,不知道姓名,却要他去寻找。他回答道:“当地人叫它为石墨。通体全黑,硬邦邦的,我是看不出有什么用了。”

  唐慎长叹道:“原来它叫石墨。石墨……”他笑了笑,“竟然会叫这个,也是有趣。它有什么用,你不知,其实如今的我也未尝可知。或许竭尽我这一生,它终究只是个炼铁用的石墨,或许它会成为一样如同金子般,令你痴迷的东西。”

  姚三惊讶道:“如此神奇?”

  唐慎:“我忽然想起,刚入官场时,我最想做的官了。”

  姚三:“小东家,您想当什么官?可是大官,王大人那样的一品大官?”

  唐慎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他无奈地笑了声,道:“王子丰那样的?尚书左仆射?或者向右相王诠王相公那样,左相、右相,权倾朝野?一品大员啊,我其实从未想过。谁会知晓,那日金榜题名,我骑着高头骏马从宣武门走出时,我的目光瞧见了袁穆袁大人。”

  姚三:“袁大人是何人?”

  唐慎认真道:“工部尚书,袁穆袁大人!”

  姚三错愕道:“小东家您最想做的官,竟是工部尚书?”

  “只是曾经想过罢了。一入朝堂,你能做什么,未来如何,早已不再由你做主。世事不由人,由天?由君啊!”

  伴随着唐慎回忆往昔,诸多感慨时,五辆马车从西城门入了京。

  五皇子赵基是头一个回京的。

  腊月廿四,二皇子赵尚也从姑苏府千里迢迢地赶回盛京。

  当日,唐慎便告病家中,不再见客。

  三位皇子刚回盛京,都心中忐忑,惴惴不安,不敢轻举妄动。但皇帝一心求神念佛,只是见了他们一面,问了几句“这半年来可吃好穿暖了”,就没再搭理他们。

  四皇子赵敬先去拜访了京兆尹刘全德,两人是多年好友,交往一下并无问题。赵敬以此做敲门石,试探皇帝的反应。赵辅对此无动于衷,他便放下心来,渐渐开始拜访各路官员。另外两位皇子见状,也都伸开了手脚,不再那般拘束。

  待到腊月廿九,除夕的前一夜,皇帝于宴春阁中设宴,与群臣同欢。

  除夕当夜皇宫中是要举行家宴的,到时到场的只有皇亲国戚。所以每年的前一夜,皇帝会摆宴,与百官同乐。

  如此盛大的宴席,唐慎不能再不参与。

  入了夜,数以百计的马车如同长龙,排在了宫门外。身穿官袍的官员们下了马车,步行入宫。只要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无论身在何职,都可进宴春阁参宴。所以这一路走来,唐慎见到了一些认识的官员,大多却是不认识的。

  宫娥点燃宫灯,只见华灯之间,三位皇子各自被簇拥着进了宴春阁。

第133章

  夜色渐沉, 只见花萼弄影, 月色迷辉。

  宴春阁坐落于御花园的西侧, 于一片绿树掩映间。窗户是珍宝阁特制的水晶琉璃窗,宫殿中灯火通明,照在那晶莹剔透的窗户上, 更显得流光熠熠。大臣们身穿官服,一个个入了席座。皇帝的左侧坐的是二皇子赵尚和四皇子赵敬,五皇子赵基则坐在他的右手。

  官员们按着品阶, 依次坐下。

  唐慎坐得算不近不远, 他左手坐的是国子监祭酒,右手坐的是一位翰林学士。

  宴春阁之宴算不上家宴, 却也与家宴相去不远。

  皇帝入席后,与几位皇子说了会儿话, 又与几位相公说起话来。他们说的是私密话,隔得远的根本听不见一个字。这便是皇帝的宠信。

  唐慎“大病初愈”, 不能喝酒,他一边饮茶,一边悄悄地望着皇帝那方。

  只见皇帝的脸色略显苍白, 他也未曾饮酒, 而是时不时地喝着一碗褐色的药汤。他时而与左相纪翁集交谈,时而与右相王诠说话。三位皇子竭力想插入他们的话题,可总是说不上话,他们憋得脸色发红,又没有办法。

  然而皇帝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不是大太监季福,而是一个穿着素色僧袍的圆脸和尚。

  他手中捏着一串佛珠,轻轻拨弄着,脸上挂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倏然,他抬起头,看向唐慎。唐慎心中一紧,他立刻移开视线。

  善听微微笑了起来,等过了会儿,他俯下身在赵辅的耳边说了句话,赵辅也笑了起来。

  晚宴到一半时,终于有皇子按捺不住。

  四皇子赵敬走出席位:“儿臣自去了既州后,得了一块天外飞石。此石形状独特,儿臣见了后十分欣喜,想将其献给父皇。”

  赵辅露出惊讶的神情:“天外飞石?搬上来瞧瞧。”

  赵敬的人立刻搬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进殿。满座的大臣们看清石头的情况,纷纷惊叹起来。

  “这天外飞石竟形似如意,当真是富贵吉祥的好征兆啊!”

  赵辅也很喜欢,他笑道:“你有心了。”

  赵敬喜出望外。

  四皇子出了风头,其他两位皇子怎能落于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