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之道 第66章

作者:初可 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杜博给太子飞的鸽子,宗祯并未收到,因为宗祯不在宫里。

  他此时就在秦府,他是特地过来祭奠秦法妻子的,当然,这是原因之一,他还想亲眼看她的刀口。宗祯是私底下来的,只有秦府的人知道,自然不能再放外人进去,不过消息是递了进来。

  听说姬昭过来,宗祯不免一愣,他已经相信这件事绝对与姬昭没有半分的关系。

  知道姬昭就在门口,宗祯没有再久待,从后门直接走了,他的马车驶到前面,宗祯叫停。他半撩开帘子,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姬昭,身后众人指点指点点,姬昭却依然满脸倔强,不知为何,他看得有些出神。

  秦家人对于城里的传闻,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是这个档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子走后,大门照例没开。

  等到夕阳已至,姬昭依旧没有等到门开。

  他有点难过,或者说是很难过。

  他没想到,秦文竟然真的信那些人的话,否则为何不让他进去?

  他们之间的情谊,竟然抵不过这些传言?

  姬昭没有交过朋友,也是真心把秦文当做朋友,初次受到这种伤害,感觉很陌生,扔牛粪不过叫他生气罢了,这才是真的伤了他的心。

  姬昭垂下脑袋,转身上了马车。

  姬昭走后,百姓们也跟着他走了,宗祯的马车却还停在原地。

  宗祯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他不知自己是否被姬昭下了咒,否则,姬昭难过,他为何也要跟着难过?

  姬昭方才站在那里,那难过得差点要掉眼泪的样子,看得他心中堵得慌,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宗祯往后靠去,淡淡道:“回吧……”

  回到宫里,宗祯直接去延福殿,汇报过秦家的事,仁宗跟着伤心了会儿。

  宗祯再道:“父皇,京中近来对驸马的传闻颇多。”

  这事仁宗也有所耳闻,只是他的心神都在张家与秦法被刺杀的事情上,派去调查的人还没有消息传回,他惊讶:“还在拿驸马说事?”

  “是,人人都说此事乃驸马所为。”

  仁宗哭笑不得:“还是驸马嫉妒秦法那套话?!这样的话怎可相信?”

  “百姓们最爱听信这样的传言,且今日已有百姓去驸马府外,朝门口扔牛粪。”

  “大胆!”仁宗气得将桌子一拍,“简直是荒谬!为何没人告诉朕!”

  宗祯已经查到,在京里放消息的不乏文、余等人,这些人又怎会将这事告诉他?反正哪怕父皇真生气,也不会真罚他们,这些官员早已拿捏住父皇的心性,从来不怕。

  宗祯此时也无心给这些人上眼药,反正他会亲自办他们的,只是道:“或许是忙忘了。”

  仁宗气得喘粗气,平息片刻,就想叫人进来,宗祯道:“父皇是要叫人去驸马府外守着?依我看,倒不必如此。”

  “如何说?”

  “秦法之事依然在调查中,舅舅一家也尚未回来,此事的影响怕是会持续许久,只要驸马在城里,就免不了被人说道,不如叫他去城外庄子上住些日子。”

  仁宗赞同:“你说得对!昭哥是个好孩子,叫他去城外住些日子吧,待此事解决再回来!也省得再叫他听那些胡话!”

  “是……”

  仁宗立即派项生去驸马府上传话,又拉着宗祯说了许久的话,直到项生来回话,告诉他们,驸马已经出发了,宗祯才回东宫。

  他知道,他又心软了,可有什么办法。

  姬昭那样伤心难过,谁还能下得了狠手。

  起码,他下不了。

第61章 雾

  姬昭不喜欢住在城里,就爱在庄子里撒欢,宗祯希望他多少能高兴一些。

  然而姬昭这次是真的高兴不起来,谁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高兴?不过他也很感激陛下,最起码,庄子的确比城里好多了,他烦了那些每天在门外瞎嚷嚷的人。

  来到庄子第一天,公主便派人过来看他,还安慰他。

  外祖父也写了信来,说是过几天就能回来,叫他别担心。

  他还真不担心,难过的也从来不是被传言刺杀秦法这件事,他难过的是被朋友误会。

  两天后外祖父他们回金陵,先到庄子里看他,外祖母搂着他好一阵「心肝」、「乖乖」地叫,满眼心疼。外祖父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是几个宰相,再加上太子在斗法,他是被殃及的池鱼。

  不用外祖父说,姬昭也猜到了,太子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事都爱扯上他。

  他以为他已经麻木,与外祖父说完话,回自己的院子时,还是不免不忿与难受。

  太子就真的不能放过他?

  据说当初还是太子极力推荐他当驸马的,若真讨厌他,这又是何必?

  姬昭除了再在心里骂句「神经病」,也没其他法子。

  回到屋里,他静坐片刻,自己往砚台里滴了水,磨墨,再摊了纸写信。

  又能写什么呢,不能真当着外人的面骂太子。

  姬昭拿着笔发了许久的呆,才落笔,写了半张纸,就叠好塞进了信封。

  端午之后,天便渐渐热起来,黄梅也已来临,金陵城内雨水连绵不绝,整日里闷闷的,宗祯身子不好,从前不能用冰,体凉,倒也不热。如今身子渐好,也察觉到了暑气,御医点了头,他们才敢搬了座小的冰山来,远远地放在窗下,一场雨刚下过,窗外的风吹进,书房里算得上是凉爽。

  宗祯看完手里的信,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再凉下来。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阴阴的,恐怕还要下雨,云层也压得很低,他的心口便更见难受,好似被那天边厚厚的乌黑云层压着。

  他再拿起姬昭的信看,姬昭从前给他写的信,快乐触目便可及,即便是冷淡如他,也能感受到极致。今日这信,却好似浸过一夜的悲伤,姬昭在信里说自己心情不好,朋友不理自己了,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姬昭说想他了。

  姬昭信里的朋友是谁,宗祯知道,那天姬昭等了一个下午,秦文也没出来。

  明明没什么道理,宗祯不由也在心里恼了秦文,他后来都走了,秦文就不能出来一下?平白叫姬昭在门口苦等?叫他说,秦文若是真相信京里的那些传闻,不与这种人做朋友也罢!不值得!

  越想,宗祯心中越发堵得慌,外头已「淅淅沥沥」地开始落起雨。

  雨点落在地面,也「噼里啪啦」落在他的心房。

  宗祯凝眸盯着窗外看了片刻,很快便做好决定,“保庆……”他叫人。

  “殿下……”保庆立马进来。

  宗祯起身,离开书桌:“我出趟宫,叫厨房做些精致的点心,甜口的为佳。”

  “是……”保庆应下,又看着天色,说道,“殿下,外头下雨呢。”

  “无妨……”宗祯说着,往西屋去换衣服,程深进来帮他换衣服,程深问他:“殿下,您去哪处?今夜可还回来?”

  其实程深心中有所猜测,果然他们殿下道:“我去看看驸马。”

  “可要带上换洗衣裳?”

  “不必,天亮前便会回来。”

  “是……”程深低头帮他系腰带。

  宗祯换好衣裳,又打开高柜上的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个荷包放到袖袋里,再拿了几包糖,等了片刻,保庆进来说点心做好了,吩咐带上,宗祯披上披风便出了门。

  外面雨渐大,一辆普普通通的青帷马车从皇宫人少的偏门驶了出来,直接往城郊去。

  山上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雨,不仅不热,还很凉。

  外祖父带了舅舅们回了城里,外祖母与舅母们,还有橼哥几个小辈都还留在山里陪他,雨大,今日大家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出来,姬昭浑身懒懒的,叫人抬了张藤编的摇椅放在廊下,他怀里抱着兔子,躺着晃来晃去地看外面的雨。

  山雨动听,又迷人,雨幕映照青山,他看一天也不腻。

  看着看着,听着雨声,他不觉便睡着了,尘星悄悄从他怀中将兔子抱走,也将落在他肚子上的书拿开,再拿了条薄薄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将兔子放进笼中,放了把菜叶子,尘星搬了小杌子,坐在他身边,托着脸也看着雨幕发呆。

  可乐他们,则是在殷鸣的带领下在庄子里巡视。

  庄子太大了,住的人又多,姬昭不放心,叫他们每天都要巡三次,杜博没事干,也跟着他们转悠。转了一圈回来,路上碰到庄子里看大门的人,那人见到殷鸣,立即上前:“殷大哥!山下来了人拜见驸马。”

  “是谁?”

  “小的也不知,他说他从徽州来。”

  杜博的眉毛一挑,可乐四子也互相对视,殷鸣却是松了口气,这人来了,他们郎君应当会很高兴吧!他道:“你快请他们进来,别叫贵客淋雨,我进去通报!”

  “是是是!”

  殷鸣回身大步往姬昭的院子里走去,姬昭还在睡,尘星起身,小声问他:“怎么了?”

  他也小声:“那位徽商来了!”

  “呼——”尘星也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好了,只是我们郎君还在睡呢,先请他进来吧,也不必去旁的地方,直接带到咱们院子里,郎君醒来见到他定要高兴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殷鸣说完,便又转身往外去迎接那位徽商。

  山里地方大,就连雨声都比城里好听,空灵空灵的,庄子建在半山腰上,雨中起了薄雾,远远看过去,庄子也被藏在了雾中。

  山上很凉,宗祯收紧披风,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府里下人对他很是殷勤,一路帮他撑着伞,笑着恭维他,宗祯也不多言,想到姬昭就在这薄雾的最深处,脚步不觉便变快,走到半路,碰上来找他的殷鸣。

  殷鸣笑得倒是真心,给他行礼,又道:“我们郎君一直盼着您回来呢!您可算是来了!”

  宗祯面色微霁,朝他点点头,走得却是更快,就连殷鸣也要大步才能跟上他,殷鸣又道:“我们郎君躺在廊下看雨,睡着了,我这就带您过去,怕是要麻烦您在一旁等上片刻了。”

  宗祯再点点头,心里更急。

  殷鸣他是知道的,从前对他从来是没有好脸色,怕是姬昭这些日子的心情实在是太差了,见到他,殷鸣才会难得殷勤。

  宗祯本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殷鸣,例如姬昭近来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玩得好不好,等等。话出了口,却也觉得多余,他只想快些看到姬昭本人。

  庄子太大,姬昭又住在最深处,他甚至觉得他当初就不该给姬昭这么大一个庄子!

  终于,他迈进姬昭的院子,他差点就要走得飞起来,就连殷鸣都暗自诧异地看他一眼。

  宗祯浑然不觉,连着穿过好几道门,绕过游廊,再从月亮门出来,终于看到廊下的那张躺椅。

  他停在原地,暗自呼出一口气,大步上前。

  尘星瞧见他过来了,也是眼睛一亮,弯腰给他行礼。

  宗祯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拾阶而上,站到躺椅旁,低头去看姬昭。

  姬昭睡得很熟,脑袋歪着,嘴巴则是轻微嘟起,毯子一直盖到下巴处,衬得原本就是巴掌大的一张脸变得更小,宗祯皱眉,上次见到姬昭不过还是端午时候,这才多久,姬昭瘦了。

  他抬头,皱着眉头轻声问尘星:“他近来可有好好用膳?”

  尘星发愁地摇着头,也是轻声道:“我们家郎君近来胃口极为不佳,也就是每日陪着老夫人用晚膳时才多少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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