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佛慈悲还酷 第19章

作者:野有死鹿 标签: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穿越重生

  草古睁开一只眼,森绿的眼神没什么感情,随意地扫了扫黔竹。

  黔竹站起身来,硬生生地道:“我走了。”

  说完也不等曲丛顾的反应,转身离去。

  这一日朱决云好像很忙,应该是在修炼吧,反正是没来小院。

  夜里的时候刮起了风,窗子来回拍打,发出巨响,曲丛顾做了一个梦。

  说不好是不是噩梦。

  有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丰满的胸部被勉强塞在衣料中,一张脸不算非常美,可也很有韵味,可这样的一个女人却穿着一身雪白的寿衣。

  他与这个女人坐在一片水上,桌椅摆在水波中,两人面对面而坐。

  曲丛顾一抬手,发现自己也穿着一身寿衣。

  女人开口,声音娇柔:“我可是找了你好久。”

  曲丛顾听见自己问:“你找我做什么?”

  女人却拿手去点他的额头:“原来是那死秃驴给你点了这么一个东西,怪不得我找不到。”

  女人的手冰凉,像腊月里的冰棱子。

  曲丛顾的身子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身下的水波泛起一阵阵涟漪。

  女人道:“你看你占尽了这命数的便宜,对旁人就有些太过不公了。”

  说着她的手指随意一划,拿修剪的尖尖的指甲擦过他的脸颊,几乎是同时,曲丛顾感到一阵剧痛从脸上传来,他不可置信的看见自己的脸上烧了起来,火光紧接着便蔓延了他的全身。

  这场噩梦在草古的撕咬中结束,他喘着粗气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警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衣背都湿透了。

  然后才发现手腕很疼,草古拿牙咬出了一串深深的牙印。

  曲丛顾抱过了草古,翻了个身。

  这一夜也不敢再睡了,紧紧地抱着草古来汲取些暖和气儿,然而他正是嗜睡的年纪,寅时左右,太阳将出未出,他还是迷瞪过去了。

  睡着觉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曲丛顾猛地睁开眼,看见了朱决云坐在床边。

  “发烧了。”朱决云这样说,没什么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曲丛顾一张嘴,感觉嗓子有点干。

  朱决云从未照顾过人,当然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以为他想坐起来,便伸手去扶起来。

  曲丛顾嗓音有些沙哑:“我想喝水。”

  朱决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去倒水,然后又顿了一下:“这是昨晚的旧茶水吧?”

  曲丛顾渴得要冒烟儿了,恳切道:“行行行,能喝。”

  然后抱过茶杯来干到了底儿,尤觉得嗓子干辣地疼。

  朱决云道:“你遇上了什么人?”

  曲丛顾看他。

  “带了些邪气,”朱决云隔着被子像哄小孩一般拍着他,“是碰上了什么脏东西吗?”

  “有一个穿寿衣的女人,”曲丛顾道,“我在梦里看见的。”

  朱决云的手忽然停下了。

  曲丛顾道:“是脏东西吗?”

  朱决云忽然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非常的冷,非常的嘲弄。

  曲丛顾看得傻了眼。

  朱决云说:“是个扫把星。”

  随后他对曲丛顾道:“以后晚上我便留在这里,陪着你。”

  曲丛顾眼睛瞪得大了一瞬,然后嬉笑道:“好哇。”

  “为什么叫她扫把星啊,你认识她吗?”

  朱决云淡淡地道:“她是穷神,谁遇上她都要倒霉,我只是与她有些仇,不算认识。”

  曲丛顾很敏锐的感觉到他不想聊这个话题,便不再问了。

  朱决云给他掖了掖被角:“很快会好的,长明灯安稳,病很快便会好。”

  曲丛顾笑着说:“怪不得呢,我从小就不生病,我娘还说我是贼骨头。”

  朱决云也笑:“你这明明是珍珠骨头,翡翠骨头。”

  这话也不过是调侃,若是平时曲丛顾也就嘿嘿笑两声过去了,可昨日黔竹才教训了他,曲丛顾就难免多想了一层这话背后的意思。

  许是他也是这样以为的?自己不像一个男子汉?

  朱决云随意问道:“在想什么呢?”

  曲丛顾张口便道:“你吃过丹药吗?”

  “没有,”朱决云有些意外,“怎么了?”

  曲丛顾道:“我听人说,修炼的时候吃一些灵丹妙药挺有用的,哥哥不吃吗?”

  朱决云道:“不吃,勤学多思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是教育孩子不是都得这么摆大道理吗,他不希望曲丛顾学会投机取巧的那一套,自然得这样说。

  曲丛顾还是道:“可是若是有人吃了,超过了你呢?”

  朱决云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担心这个,一时觉得有气又好笑。

  偏偏人家孩子一片热忱,铁石心肠也得颤那么一颤。

  朱决云便正色道:“超过我也无妨,我为求大道,那路上所有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都只是陌路人,他们如何又与我何干?”

  曲丛顾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心眼太小了。”

  朱决云理了理他的碎头发,温柔道:“你为了别人忧心,这若是心眼小,那世上有多少人都是没有心的。”

  曲丛顾又遗憾道:“那早知道我便把钱借给黔竹了,我还想着留下钱买些丹药呢。”

  ‘扑哧’一声,一箭正中红心。

  朱决云此时此刻,真的了解了养孩子的美妙之处。

第19章 神仙不要脸(十二)

  朱决云从这日起便住进了小院里。

  小世子每日都处在很开心的状态中,终于有人陪着了,又和小时候一样每日跟在他的身后来回转。

  小院子里有满满的桃花梨花树,正值好季节,微风一吹就悠悠飘下来。

  树下摆了棋桌,还有一把藤椅。

  朱决云在不内修时会坐在树下待一会,他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着的,眼睛闭起来,却不是在睡觉,想很多事。

  这个时候曲丛顾便会搬一个小凳,抱着草古坐在棋桌上看书,书有时也看不下去,他就蹭蹭地拖着椅子往前凑,依着朱决云跟着闭着眼小睡一觉,有时花瓣飘飘荡荡地会落在脸上,有点痒。

  与朱决云不同,他是真会睡过去的,所以往往朱决云感觉肩头一沉,睁开眼就看见这孩子已经睡得四仰八叉了。

  也有时候两人会下一下棋。

  朱决云记着他不喜欢玩这个,所以就算院子里就有这么一张棋桌,他也一句没提过,但可能是小世子实在是无事做了,有一日竟然拿瓢装满了水,把棋桌洗刷干净,拉着他要下两局。

  小世子的棋艺隔了四年依然不怎么样,好在就算输的连连败退也不扔了棋子说‘不玩了’这种话了。

  朱决云不让着他,一板一眼,一边教一边下,这个时候说的话就很多,比一天说的话还多。

  曲丛顾问他:“为什么中途弃局不吉利?”

  朱决云落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微微笑了:“记性倒是好。”

  “记不大清啦,”曲丛顾说,“就记得一点点。”

  说着拿手指比了一个‘一点点’的动作。

  朱决云说:“因为上天不会眷顾自己放弃自己的人。”

  “路走错了,也得走,”朱决云看着他,“人常说‘不撞南墙心不死’,可你要是早已孤注一掷,那撞在南墙上,心也不能死。”

  曲丛顾说:“你懂得好多。”

  朱决云却又笑了:“但我说得未必对,我也盼你不需要去领悟这些。”

  “这些没用的大道理听听也就算了。”

  人经历了太多,总难免有些感悟心得想要去与人分享,朱决云习惯了戒,戒倾诉,戒悔恨,但养了这么一个孩子,总是忍不住去说教,自己又觉得自己无趣,落了孩子的兴致。

  而更纠结的是,他说的这些,并不希望有一天曲丛顾真得派上用场。

  那日分别时,他告诉曲丛顾,乌云终将消散,只要等着便能盼见太阳,本是想让他熬过分别的苦,但四年后再见,曲丛顾哭着抱着他的说:“太阳不出来,我等了它也不肯出来。”

  朱决云那一瞬好像把一颗心煎了油锅般的难熬,恨不得自己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好像辜负了他一片赤诚的信任。

  无论是长明灯也好、玉骨头也好、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好,这些东西他宁愿曲丛顾一辈子用不上。

  他这个人命不算太好,活得也太糙了,难得的善意良心都给了这个小世子,盼着他日后能平安喜乐。

  曲丛顾不知道这些,乐呵呵地落下了一子,干脆道:“我输了我输了!”

  草古这时候回来了,从墙头跳下来,落在棋盘上。

  曲丛顾捏着它的脸说:“你说,你又跑到哪去了?”

  然后向朱决云告状:“它现在每天都不着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手上已经把草古的脸捏变形了,看上去有点蠢。

  草古这一世英名凛然傲骨,那怎么可能让他这么祸害自己,张开嘴咬到了曲丛顾的手背上。

  曲丛顾叫了一声,但其实一点也不疼,转而去折腾着挠草古的痒痒。

  草古后腿一蹬跳上了他的胸口,曲丛顾却没有坐稳,一时失力,直接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