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 第241章

作者:绣生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这一场仗从一开始就已经奠定了败局。

叶云亭在收到了南越送来的密信之后,就不再担忧这一场战事,只命人?源源不绝将?粮草辎重送往禹州,开始算着?李凤岐何时班师回朝。

这期间?王且来求见了一次,将?叶知礼的罪状呈了上?来。

叶云亭看完,思索一番后,亲自去了一趟大理寺的刑狱。

有?王且的特殊照顾,叶知礼被关押在了刑狱最深处的黑牢之中,那是整座刑狱的最深处,终日幽暗无光,只能靠烛火照亮。里面关押的皆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的重刑犯。每时每刻都有?犯人?哀嚎怒吼,但因为牢房皆以?铸铁浇筑,牢房与牢房之间?并不相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反而更添恐怖。

叶知礼被关押在此处不到一个月,精气神就已经被全然摧毁。

叶云亭瞧见他时,差点认不出来。

他穿着?染血的囚衣,头发披散,骨瘦如柴,伶仃的手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死气沉沉的靠坐在牢房一角。听见脚步声,抬脸看过来,露出的脸颊深深凹陷,颧骨突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满布血丝,隐隐透着?癫狂。

与从前判若两人?。

瞧见叶云亭走近,他猛地扑上?前,双手弯曲成爪,试图去抓叶云亭的衣摆,口中嘶吼着?:“我?再怎么?也是你?父亲,你?给?我?一个痛快,你?给?我?一个痛快……”

可叶云亭站的远,他被铸铁栅栏和镣铐禁锢着?,竭力伸长?的手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半分。

瞧着?叶云亭没有?半点波动的神情,他才不甘的住了手,跌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才嘶哑着?声音说:“你?果然随了贺兰鸢,你?们母子俩都是一样的无情。”

听他提起生母。叶云亭眼中才起了些波澜。

“你?说当年赫连煦中了暗算,是靖宇大将?军所?为?此事与如今的南越王亲族也脱不了干系?”

——在叶知礼供认的罪状之中,他承认曾经给?南越的靖宇大将?军提供线索,助对方成功暗算了赫连煦。

南越党争严重,朝政被掌握兵权的几位大将?军所?把持。而靖宇大将?军则是其中权柄最大的一位。当年赫连煦继位之后不久,与贺兰鸢暗中前往汝南祭拜贺家英灵,却不料行踪泄露,遭遇暗杀。为了保护贺兰鸢,赫连煦不慎中了一刀,那刀刃上?抹了剧毒,毒性极烈,赫连煦为剧毒所?害,缠绵病榻长?达五年之久。

那五年间?,贺兰鸢以?王后之尊代理朝政。并在赫连煦弥留的最后一年,自王室中挑选了合适的继承人?,立为王储。

赫连煦逝世?之后,王储正式继位,便是如今南越王赫连静。

赫连静被立为王储之时不过五岁,后入宫由贺兰鸢教导长?大,时至今日已经二十有?六,却与贺兰鸢这个养母日渐离心,已隐隐有?争权之意。

这些事情贺兰鸢也曾对叶云亭提过只言片语,言语中不难看出她对赫连静的失望。但除了失望之外,并无旁的情绪。

显然她还并不知晓,丈夫的死实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局。

当年叶知礼深知一旦赫连煦坐稳王位,必定会威胁自身。于是辗转寻上?了赫连煦最大的对手——靖宇大将?军。

靖宇大将?军原本扶持的是自己亲外甥大皇子,但大皇子在夺嫡之争中身死。是以?赫连煦继位成了定局之后,他便暂时蛰伏下来。后来叶知礼算着?贺家满门?的祭日将?至,猜测在大局已定的局面之下,几年未曾回北昭祭拜的贺兰鸢必定会暗中回汝南祭拜,而赫连煦多半会陪同。于是便命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靖宇大将?军。

是以?这才有?了后来的暗杀。

而如今的南越王。其实是靖宇大将?军为了夺位,与其祖父合谋推出来的傀儡。当年南越王室中适龄的孩子本就不多,贺兰鸢一拖再拖,实在拖不下去了,才不得不挑选了年纪相对较小的赫连静。

靖宇大将?军原本的打算是再重演一次暗杀除掉贺兰鸢,之后自己顺理成章地临朝辅政。却不料贺兰鸢早吸取教训,加强了防卫。这些年来无数次暗杀都没能得手。而与此同时,在丈夫死后,贺兰鸢展露了铁血手腕,收拢心腹铲除异己,除了靖宇大将?军之外的其余几个大将?军都已经名存实亡。

而靖宇大将?军与贺兰鸢明争暗斗了十几年,竟逐渐落了下风,贺兰鸢则趁势把控了南越大部分的话语权。逼得他只能躲在暗处,挑唆赫连静与贺兰鸢相争。

“是又如何?你?还能将?手伸到南越去不成?现在北昭正和东夷开战吧?等南越王夺回了权柄,南越再从中插上?一脚,届时北昭腹背受敌,李凤岐就是再厉害,也只是肉体凡胎吧?”

叶知礼斜着?眼珠瞥向他,幸灾乐祸般哼笑一声。

他一想?到那样的场面,就忍不住心中的快意。深深凹陷的脸颊上?,松弛的皮肤抽搐扯动,露出悚然笑意。

当年他能想?办法弄死赫连煦,如今就算要死了,也要等北昭江山倾覆再咽最后一口气。

可惜叶云亭并不会叫他如愿,他垂眸看着?叶知礼,不急也不怒,只淡声道:“你?告知我?当年之事,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两件事。”

叶知礼就看见这个素来温和好脾气的大儿?子朝自己笑了笑,他说不上?这笑是什么?感觉,就感觉像是冬日里被迫咽了了一口冰凉的雪,冻得他四肢百骸还有?脑仁都隐隐作痛。

“我?活不了几天了,什么?也不想?听。”他捂住自己的耳朵,阴沉沉地笑道:“我?只想?听着?外头鸣钟三万次。”

只有?皇帝薨逝,大丧之日,各寺、观才会鸣钟三万次。

叶云亭无视了他的自欺欺人?,缓声道:“第一件事,是北昭与南越已经结盟,南越二十万大军,北昭东境南境共二十五大军,加起来一共四十五万人?马,足以?踏平整个东夷。”

“南越还有?个南越王,贺兰鸢也不是万事都能自己做主。”叶知礼发出一声怪笑:“你?高兴的太?早了。”

叶云亭恍若未闻,不疾不徐地继续:“第二件事,是我?的生父乃是赫连煦。”他看着?叶知礼骤然瞪大的双眼,极其缓慢地重复:“我?很高兴,我?是贺兰鸢与赫连煦的孩子,与你?无关。”

“不、不可能!”

牢房里陡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当啷声,是叶知礼挣扎间?镣铐铁链撞击发出的声响。他死死抓着?铸铁栏杆,脸庞死死贴在栏杆缝隙间?,拼命试图往外挤,苍老松弛的脸皮都挤变了形。胸腔如同老旧的锅炉,起伏间?发出“嗬嗬”的动静:“不可能!你?胡说!”

他面目狰狞的嘶吼道:“那一日我?给?她下了药,她根本逃不出我?的掌心!”他癫狂的晃动栏杆,死死瞪着?叶云亭:“你?就是我?的儿?子!不承认也没有?用!”

叶云亭神色讥讽:“母亲刚发现身孕时,一开始本没准备留下。是王氏悄悄告诉她,她其实已经有?孕两月,而不是大夫对你?所?说的一个月。所?以?她才开始安心养胎。你?与她年少相识,该是最清楚她的性子不过。”

叶知礼还扒在栏杆上?,直愣愣地瞪着?他。可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涣散,没了焦距。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暂时不会杀你?。”叶云亭一字一句对他道:“待陛下踏平东夷,凯旋回朝之日,才是你?的死期。”

他要叶知礼亲眼看着?北昭江山稳固,贺兰鸢大权在握。

叶知礼所?做之恶罄竹难书,皮肉之苦与他已不算惩罚,唯有?亲眼看着?自己的野心被寸寸碾碎。生前不得安寝,死后不得安眠,才能告慰被他所?害的亡魂。

叶云亭最后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恋地带着?人?转身离开。

满身颓然的叶知礼听见他吩咐狱卒的声音:“别让他死了。”

他挣扎地抓着?栏杆站起来,眼珠鼓起,快要凸出眼眶:“我?不会信的!就算你?不承认,你?骨子里流的也是我?叶家的血!你?不死,叶家就不会倒,齐国?公府就不会倒!我?没有?输!”

然而无论他如何吼叫,叶云亭的背影始终坚定挺直,未曾有?一次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