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渣一世界 第7章

作者:十一有闲 标签: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你……”左相此言已有逼迫之意,刘琥闻言心中大怒,双拳于广袖中紧握,却又无言可驳。

  “陛下不必怜悯罪臣,罪臣愿去诏狱。”

  就在刘琥与左相对峙之时,被五花大绑,跪伏在殿下的陆维忽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朗明晰,满殿皆闻。

  刘琥知道事情无可挽回,陆维的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刘琥颓然坐在龙椅之上,左手捂眼,右手举起,轻微的挥了挥。

  刀斧手们簇拥着陆维,将陆维带下金殿。

  陆维看了刘琥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顺从的被押了下去。

  虽然有些冒险,但诏狱,他是必须去的。

  他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他的任务。而只有他下了诏狱这个事实,才能令他之前埋下的种子迅速成长,直至破土而出。

第10章

  下朝之后,刘琥换了常服,如往常般回到了御书房。

  他此时的心烦意乱,简直是透于体表形外,任谁都能一眼看出。

  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于是刘琥支开了御书房内几乎所有的下人,将大门闭紧,只留刚刚回京的张德义一人在旁。

  御书房内,刘琥坐立不安,尤如困兽般绕着御案来回踱步,朝张德义道:“大伴,左相这是要伯修的命啊!”

  伯修,是陆维的字。只要不是在公开场合,刘琥总是这样称呼陆维。

  “陛下不必着急,左相虽然表面上强势,现在却是不敢对侯爷下死手的。”张德义微微躬身,面目慈善,声音略带尖细,“侯爷身后有陆家、新贵党,以及整个北疆的军心,左相若就此杀了侯爷,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有人会鱼死网破,左相担不起这么大的干系。”

  刘琥听张德义这么一说,想想确实如此,当下松了口气,继而又眉头紧皱,担忧道:“大伴,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伯修刑讯逼供?”

  诏狱的刑罚,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虽是难免,但想必并无大碍。”张德义笑道,“陛下忘了,咱们在诏狱的几个钉子,有人正是负责执刑这一块儿的。只要陛下一道密令,侯爷就吃不了大亏,只走个过场给左相的人看看罢了。”

  刘琥点点头,当即心定下大半,停了困兽般的踱步,秀美精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来,道:“朕是记得诏狱里面有咱们的几个人,但他们在里面是做什么的,这些许小事却如何记得。”

  张德义见刘琥心情转好,小心翼翼的上前,给刘琥递了杯茶,道:“不过陛下,您真的打算让侯爷……从诏狱活着出来吗?”

  “说什么混帐话!”刘琥拿着茶杯,用那对雾蒙蒙的桃花美目,狠狠剜了张德义一眼,如果张德义不是陪着他长大的大伴,感情深厚,他早将手中那杯茶泼在张德义脸上,“旁人不知道朕待他的心,也就罢了,大伴你岂能不知?!”

  “陛下误会老奴了。”张德义连忙解释,“此番老奴去北疆,在军中虽只待了一宿,却也深知侯爷在军中,是尽得军心哪!北疆军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是只知有侯爷,不知有天子啊!”

  刘琥握着茶杯的修长手指骤然收紧,天青色的官窑盏衬着他瓷白的手指,青的愈发青,白的也愈发白,如同一副上了釉彩的画,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他那张肌肤如白瓷的脸上,此时的神色,却绝对没有那么好看。

  天下没有一个帝王,在听到“只知有侯爷,不知有天子”这句话之时,还能高兴的起来。

  过了半晌,刘琥才迟疑道:“就算如此……剥了伯修的兵权便罢了,朕、朕还能真要他就这样死在诏狱吗?”

  张德义摇了摇头,凑上前道:“老奴知道陛下舍不得,但只剥去侯爷兵权的话,却无法剥去北疆军心所向哪!”

  “在朝堂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侯爷入诏狱之事,是由以左相为首的,勋臣党一手谋划。”张德义见刘琥不语,继续道,“陛下不是一直想要打击先帝留下的勋臣党,却苦无时机吗?若侯爷死在诏狱,介时勋臣党就是千夫所指,陛下乘此时机发难,在一举击溃勋臣党势力之时,为死后的侯爷平反封赏,还能尽收北疆军心,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陆维若是活着,以他的才能功勋名望,刘琥是只能压制着他,不可能再对他进行封赏的。

  如果陆维死了,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无法造成任何威胁的死人,再怎么封、怎么赏,都不为过。

  刘琥身为一个帝王,却处处受到强臣挟制,朝堂之上从未曾乾纲独断。他想起适才在金殿之上,左相的咄咄逼人,想到能铲除这帮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强臣,对张德义的提议不可谓不动心。

  但在诏狱的那个人,是他的伯修,他此生最为心爱的人。

  所以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艰涩道:“扳倒勋臣党一事,再等等……总会有其它办法的。再怎么样,朕也不可能杀伯修。”

  “并不需要侯爷真的去死。只要造成侯爷名义上的死亡,这一石二鸟之计,不就可以实现了?”张德义隐秘的笑了一笑,“老奴知道,侯爷虽说心里有陛下,性情却别扭的很,总是不能遂陛下之意。介时失去了身份的侯爷,只有陛下可以依靠,侯爷还不是只能认命,任由陛下□□摆布了?”

  正如陆维对张德义没什么好印象,张德义心里也是恨陆维的。

  陆维这人性情清高冷傲,目下无尘,就算他是皇帝身边得脸的大太监,陆维也向来不怎么瞧的起他。

  瞧不起他这个太监也就罢了,就连天下之主向陆维捧出一颗真心,陆维也敢将那颗真心视若无物。

  张德义身为局外人,看的非常清楚,陆维忠君爱国,却从来就没有对他的陛下,有过半点君臣之外的感情。但他不敢说破,只能尽量从旁维系陛下的美梦,并帮助他的陛下得偿所愿。

  刘琥听了张德义的建言,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却横了眼张德义,道:“大伴胡说些什么?!朕与伯修两情相悦,怎会□□摆布于他?事成之后,朕会好好待他,他也定会明白朕的苦衷。”

  “是,陛下说的是,老奴失言了,该打、该打。”张德义含笑在刘琥面前弓腰低头,伸出右手,轻轻批了自己面颊一掌,做出顺从的姿态。

  刘琥被热烈的感情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但张德义知道,陆维既不爱他的陛下,又清高冷傲,被剥夺身份之后,依陆维的性情,恐怕是宁愿一死,也不愿就此乖乖低头,成为禁脔的。

  但不要紧,宫外有以陆家为首的新贵党,宫内有陆贵妃,都是陆维的死穴。到时候他就算是铮铮铁骨,也由不得他不低头。

  张德义看似慈祥的面容之上,倏的掠过一抹厉色。

  敢视天下之主的真心如无物,陆维怎能不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或许,死在诏狱之中还是便宜陆维了,接下来等待陆维的,将是禁宫之中,生不如死的悠长岁月。

  陆维是忠臣良将,纵然手握重兵,却从无反意。被剥去身份囚在宫中,对陆维而言显然是极不公平的事情,但那又如何?

  只要他的陛下高兴就好。

  没错,他张德义,就是陛下的一条狗。

  一条陛下的疯狗。

第11章

  陆维被押进诏狱后,剥去了侯爵朝服和高冠,换上囚犯穿的赭衣。

  之后,他被人绑在刑架上抽了三十鞭,戴了铁制的手镣脚铐,送进诏狱最深处的一个牢房。

  尽管是白天,因为牢房内没有窗,所以光线仍旧不怎么好,视线所及尽是灰扑扑的一片,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

  靠着牢房的北墙,有个低矮简陋的木桌,上面放着一小瓮水。

  牢房的南墙根之下,堆着一些杂乱的稻草,想必就是给囚犯用来睡觉的地方。这些稻草气味难闻,上面有许多黑褐色的斑块,不知是霉菌还是以前被关押在此处的囚犯,因受刑而留下的陈年血迹。

  陆维此时的形貌颇为凄惨,手腕和脚脖都挂着沉重镣铐,鬓发散乱,被抽了三十鞭的后背皮开肉绽,衣裳尽皆裂开,浸染出道道鲜红。

  后背处是一片火灼般的疼痛,陆维站在牢房之中,面容却很是平静,并没有露出痛苦之色。

  在现代的时候,他本就是个极能忍耐自持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创业成功,跻身国内有数的顶尖企业家之一。而融合了记忆和情感的前身,更是个冷峻骄傲、铁骨铮铮的将军,莫说一场鞭刑,纵然面对的是千刀万剐,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所以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失态狂乱,反而是头脑一片清明。

  这三十鞭,很是古怪。

  按照前身的记忆,诏狱的三十鞭虽不致命,却足够让人的筋骨受到重创。

  而他身上的鞭伤看上去凄惨,鲜血横流、皮开肉绽的模样,实际上只伤到了他的皮肤和表层肌肉,根本没动到筋骨。这种伤只要将来好生调养,连块伤疤都不会留下。

  陆维舔舔发干的嘴唇,感到了渴。

  鞭刑虽是没有伤筋动骨,却失了不少血,他需要补充水分。

  于是他走到那张简陋的木桌前,用双手捧起那一小瓮水,就着瓮沿喝下一口。

  水是温热的,一股参味儿挟裹了热气沿他的舌尖滑落,直抵喉头。

  这参味儿微甜带苦,十分浓郁。能将热水以参片泡出这种味道,所用人参的参龄绝不下于五十年。

  他身后的陆家和新贵党,纵有救他之心,亦不可能在诏狱将手伸的如此之长……能做到这种程度,看来,是皇帝出手了啊。

  陆维不动声色咽下这口参水,星眸微亮。

  事态正如他之前所料,入诏狱之事虽说冒了些风险,他却绝对不会死在诏狱。

  而他入诏狱之事,应该已经传遍了奉京。

  传到北疆,也理应不会太久。

  ……

  刘琥端坐在御书房内,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黑衣死士,有些疑惑地问身旁的张德义,“大伴,此人……像伯修吗?”

  张德义笑了笑,躬背弯腰道:“回陛下,依老奴看来,有七八成像了。”

  “能不能瞒过左相那边啊?”刘琥狐疑。

  照他看来,这死士的身形身高倒是相似了七八成,但容貌却只得两三分像。

  双眼不及伯修深邃如星辰,鼻子也不够挺,嘴唇却过于丰厚,更不要说伯修那一身无人能及的凛然气度……只有面部轮廓还算相像。这样的一个人,能瞒过左相他们吗?

  “陛下,诏狱的酷刑,是可以让人面目全非的。再说,侯爷如今的相貌也容易仿制。”张德义用手指着那死士的脸,“陛下请看,在他的左脸上作旧一条伤疤,再添些青紫肿胀,是不是就像了呢?”

  刘琥恍然大悟,击掌道:“原来如此!那么,入夜后就让他去吧,尽快把伯修从那个鬼地方换出来。”

  张德义笑着睨了眼刘琥,心里暗道,他的陛下是迫不及待想将侯爷纳入宫中了,嘴里却说着:“是,谨遵陛下旨意。”

  ……

  陆维独自在牢房,将那瓮参水慢慢喝尽之后,天色便黑了下来。

  这时,牢房之外的火把骤然亮起,耀成明晃晃的一片。随着铁锁与木栏的撞击声,牢房的门被打开,几名长相凶悍的狱卒冲了进来,朝陆维大声道:“我等奉皇命,夜审罪人!”

  尽管这些狱卒看上去凶神恶煞,但陆维听到他们“奉皇命”,心中反是大定。便任由这些狱卒呼呼喝喝,牵引推搡着,离开了牢房,朝刑房的方向走去。

  皇帝想做些什么呢?陆维虽猜不出来,却很期待。

  来到刑房,只见这里灯火通明,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类刑具。只要步入此间,鼻端就永远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血腥之气。

  刑房内立着的成排刑架之上,缚了十来个人,皆遍体血污,生死不知。

  有一个人正在受鞭刑。

  他身穿赭色囚服,身形身高皆与陆维相若,鬓发散乱。他没有被绑缚,只是跪趴着,紧紧抠着一具木制刑架,任由发出尖锐破空声的鞭子,一下下沉重的击打在脊背之上。

  那是真正的,属于诏狱的,足以碎筋伤骨的鞭刑。

  见陆维进来,他抬起脸望向陆维。

  这是张青紫交错,肿胀的辨认不清五官,左颊上纵贯着一条狰狞伤疤的脸。

  陆维看到这张脸之时,瞳孔微缩,霎时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瞒天过海,偷梁换柱。

  他料到皇帝舍不得杀他,却没有料到,皇帝会想出这样的手段,一石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