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第209章

作者:洋葱怪 标签: 系统 种田 穿越重生

说着,黄七巧打开牌记页,指着上面“刻工黄七巧”的字样,给众人展示。

“你污蔑这本书是乌七八糟,大逆不道,还说礼部会把它列为禁书,我当然要出来鸣不平。薛大人,你看过这本书吗?不,应该说,你除了在《诀君子》里寻找薛姐姐的罪证,你真的客观地读过这本书吗?你完整地看过《诀君子》这个故事吗?”

薛从治面上露出不屑之色:“薛某每日公务繁忙,哪有时间看这些闲人写的小说?其他作者我不知道,薛琬都能当作者,呵,可见这书是什么水平。”

然而,周围的人却并不似薛从治这样不以为然。

当他们仔细一看,发现黄七巧手中拿着的,就是最近运河码头上最火热的一本书《连载小说月刊》之时,纷纷议论起来:

“这本书卖的可好了,一到发售日,运河上下的货船,都是成箱成箱运送这本书的,货箱里堆满了《连载小说月刊》,到余杭去根本不愁卖。”

“是啊,我们搬运的间歇,也会拿一本出来读一读,识字的兄弟读给不识字的兄弟听,听一阵,精神头又好起来了,能解一天的乏呢!”

“才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书,分明很好看!很吸引人!”

其中,也有许多看过《诀君子》的,听说眼前这位千金大小姐就是《诀君子》的作者,他们不仅没有惊讶,还愤愤不平起来。

“她竟然就是《诀君子》的作者!”码头搬运工兄妹中的哥哥惊奇地说道,“阿花,《诀君子》不是你最喜欢的书吗?”

“什么?她就是乌有先生吗?”阿花目露震惊之色,消化掉这个爆炸性消息之后,阿花对于千金小姐离家出走之事有了新的评价,态度在前面“没事找事”的基础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怪不得她会写出那么吸引人的作品!原来是亲身体验!”

“是啊,看来我们猜错了,这位小姐并不是无缘无故离开家门的呢,也是,如果能在那些高门大户里过上舒心日子,谁会往外跑呢!”

“肯定是因为陆猗,对,就是《诀君子》里那个恶人父亲!那么遭人恨,果然是有原型的!”阿花一脸敌意地望着薛从治,嚷嚷道,“就是他,就是他打死了我男人!”

“什么,阿花的男人被打死了!”

“是谁杀人,杀人偿命!”

“就是那个老爷,他打死人了!”

周遭的搬运工听到阿花的叫唤,也跟着骚动起来,对着薛家的家丁就是一阵推推搡搡,家丁们也乱起来,你踩我一脚,我推你一下的,顿时,痛叫怒号之声此起彼伏。

薛从治被这个局势给搞懵了。

他本来是带着《连载小说月刊》来羞辱薛琬的,这样才能占住道德制高点,名正言顺地把薛琬带回去,顺便在六王爷面前立一回慈父的形象,给六王爷留下品性宽厚的印象。

如今六王爷在西北战事中立了大功,往后只有往上走的份,何况薛从治早就觉得,六王爷非池中物,恐怕将来不止于封个亲王,他一向笃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看中了六王爷,他便打定主意要在六王爷尚未起势之前抱住大腿,因此,这次在码头上,薛从治没有采取直接把薛琬抽一顿的粗暴方法,而是心平气和地说理,想从道理上屈服对方。

谁知道,锦心和忽然冒出来的这个百工所的丫头,一番说辞之下,竟然局势彻底扭转,薛琬不仅没有沦为众人眼中不守女德的不孝女,还变成了受到家庭迫害的薄命才女,而薛从治则摇身变为十恶不赦的恶人父亲。

都是因为那部《诀君子》。

“荒谬,简直荒谬!”薛从治劈手从黄七巧手中夺过《连载小说月刊》,“你们搞清楚,这是本小说!不是真的!小说虚妄,难道也能当真吗?这简直太滑稽了,你们凭什么用书里那个当爹的罪行,来扣在我身上?我薛从治行得正、坐得端,干不出草菅人命的事情!”

可是周围那些搬运工并不管薛从治怎么说。

他们并不知道真相如何,也无力分辨真相,他们只相信自己熟悉的东西,比如,他们看过的《诀君子》,他们所熟知的故事。

人群依然激愤,甚至有人趁乱朝薛从治扔菜叶子。

“薛小姐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恨意来写《诀君子》?就算你没做,你肯定也欺压人了!”

“对,就是,看这个薛老爷是怎么欺负一个小丫鬟的,还洋洋得意地说出来,这总不是虚假的了吧?我们都眼见为实!”

“就是,就是!”

薛从治一边抵挡,一边后退,他火冒三丈,心中将这群不明事理的群氓骂了个祖宗十八辈。

可是,他却忘了,是谁一开始想煽动这些人羞辱薛琬的。

薛从治在利用不明真相的人们的时候,故意透露出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信息,让人们相信,是薛琬没事找事、忘恩负义,是千金小姐不知好歹,从那样优渥的环境中逃出来,必须要吃点苦头,才能把从小娇惯出来的坏毛病改掉。

现在,舆论反噬了,人们将情绪的矛头调转,朝向薛从治。

这个时候,薛从治才意识到舆论的难以控制,才感觉到成为情绪的发泄口,被平白无故泼上一身脏水却有口难辩是怎样一种憋屈的感受!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

那就是——《诀君子》是一部早已在人们心中产生巨大影响的作品。

薛从治忽视了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带着巨大的偏见,认为这是薛琬的无病呻吟之作,事实上,薛从治不仅认为这部小说是薛琬的无病呻吟,他还将薛琬近日的行动,看成是小女孩任性妄为,闹点小脾气,不知分寸的表现,按照他在家里的习惯,强行镇压,打上一顿就好了。

偏偏,在外面,他鬼迷心窍,想要玩弄一下手段,给自己这个当爹的挣挣面子,在贵人面前露露脸,这下可好,全完了。

说理是说不通,他现在只有两条路。

一是放弃,二是重新回到暴力镇压的路线上。

薛从治深吸一口气,阴森森地说道:“今天码头上的人,一个也跑不了,我已经报告了京州兵马司,凡是起哄的,等会儿统统抓回去!”

薛从治这么一威胁,码头上的搬运工们立时作鸟兽散。

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没有本钱和强权对抗。

薛从治冷哼一声,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多口舌,他一抬手,道:“给我把人带回去。”

“是。”“是。”

两边家丁中的精锐部队走出来,冲着薛琬道了一声“得罪了”,便要伸手抓他。

这时,宋凌霄走上前来。

“慢着!”

薛从治抬眼瞥了一眼宋凌霄,说实话,这个小子,他看着非常碍眼,仗着自己跟六王爷的关系不错,就勾搭薛琬去那个什么凌霄书坊写书,这成何体统!有了这样的污点,以后如何嫁人,后半辈子都毁了。

但是,薛从治又顾忌着六王爷的关系,无法当众撕破脸,他摸不准六王爷对这个宋凌霄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照理来说,六王爷那样的人,是不会和一个决定从商的人密切交往的。

可是……根据线报,六王爷确实有意拉拢宋凌霄。

难道是为了宋凌霄背后的宋郢?那倒是一步不错的棋。

不过,听说最近几日,六王爷和宋凌霄来往得没有那么频繁了,不知是不是六王爷腻味了。

薛从治心中瞬间把权力关系咂摸了一遍,摆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怎么,我们薛家的家事,宋坊主也要插手不成?”

“就是,宋凌霄,你莫要欺人太甚!”薛璞在旁擂鼓助阵。

宋凌霄连看都没看一眼薛璞,对薛从治拱了拱手:“薛大人,不是我要管你的家事,只是薛小姐,是我们凌霄书坊的作者,我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

薛从治眯起眼睛,本来宋凌霄不出来,他可以不再管凌霄书坊那摊子事,可是,宋凌霄不仅没有收敛,还上前来耀武扬威……这就不能忍了。

薛从治用一种阴恻恻的语气说道:“宋坊主,我还没问你们凌霄书坊在我女儿逃婚这件事里起到了什么样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你就先撞上来干涉我们薛家的家务事?来离间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宋坊主,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是,她的确是你的女儿,但她首先是一个成年人,她有选择自己未来人生的权力,你虽然是她的父亲,却也不能强迫她按照你规定的道路走,否则,她就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用来实现政治意图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又何谈父女亲情呢?”宋凌霄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将她视为女儿,尊重她的意见,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薛从治盯着宋凌霄,凝视良久,终于冷笑道:“我薛从治,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没爹没妈的人来指教如何处理血缘关系。——还磨蹭什么?给我带走!”

家丁一边一个,拽住薛琬,要强行将她押回薛家的马车。

宋凌霄就知道薛从治不可能听进去,在爹味十足的大兆,连陈燧这样思想开明的人都把“清官难断家务事”挂在嘴边,更何况封建大家长薛从治呢,思想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看来,今天不得不撕破脸了。

宋凌霄打算把他们老宋家的暗卫叫出来,强行救下薛琬。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陈燧,心中想,这个时候,只要陈燧别从中作梗,他还是有把握把薛琬送上去余杭的船的。

陈燧一直盯着宋凌霄看,这时候宋凌霄总算舍得看他一眼,他憋闷了三天,从去年憋到今天,总算收到宋凌霄的一个眼神信号——并且,成功地会错了意。

宋凌霄在向他求助!

薛从治可是吏部尚书,就算他陈燧现在大将军王地位不倒,对上吏部尚书,何况还是与自己交善的吏部尚书,也是不明智的举动。

宋凌霄这么有大局观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

既然明白,那就——好好地接受他陈燧这一次巨大的牺牲,准备欠他一个沉甸甸的人情吧!

“咳。”陈燧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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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售后服务

  陈燧一咳嗽, 薛从治立刻把注意力从薛琬那边转移回来:

“六王爷,码头风大,您不如回马车上去吧?”

陈燧却板起脸来,说道:“薛尚书, 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薛从治一愣。

“什么叫没爹没妈的人?”陈燧冷道, “这天底下谁没有爹妈,你倒是说说?”

薛从治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他方才只顾着骂宋凌霄, 却没有注意到把六王爷也给带进去了。

先王薨逝, 陈燧的母妃早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那可不就是没爹没妈。

而且,六王爷虽然身份尊贵, 童年时却因为后宫斗争, 被寄养到护国寺里,直到十岁上才重新回到后宫,若不是一名老太监一直照顾着六王爷,直到他长大成人,偶然被傅玄发现, 叫他去国子监上学, 可能六王爷就这么无知无觉地长大了, 别说建功立业, 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

要说没爹没妈的苦, 陈燧体验的是足够深刻了。

薛从治只想抽自己嘴巴子,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当着陈燧的面说什么“没爹没妈”!

平时里他还教导薛璞说话要注意周围,尤其是尊者的心情,不要只图自己说得痛快, 什么时候得罪了上级领导都不知道。

谁知,今天他就亲自示范了一下什么叫言多必失!

“是薛某失言,是薛某失言。”薛从治连连道歉,“还望六王爷不要放在心上,薛某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

这个时候,薛璞为了救爹,也进来帮忙解释:“是啊六王爷,您是天龙之子,怎么能说没爹没妈呢,我爹说的是这个太监之子,他——”

薛璞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陈燧听着更来气,本来只是表演一下假生气,现在变成了真生气,到底是谁给这些人胆子,一口一个“太监之子”?!还当着他的面说?难道是他平日护犊子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太监之子怎么了?本王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把这话挂在口头,怎么,太监之子和你尚书之子有什么不同么?薛璞,你倒是说说清楚?”

眼看着陈燧沉下脸,薛璞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他张开嘴巴又要解释,被他爹一巴掌把脑袋拍下去:“薛璞,这有你插嘴的余地么?”

薛璞顿时委屈屈地把脑袋垂下去。

薛从治又向陈燧赔罪:“犬子无知,口无遮拦,用那腌臜话污了贵人的耳目,实在是罪不可赦,薛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薛尚书,你这话倒也奇怪,薛璞说了什么腌臜话,我怎么没听出来?难道不是重复你刚才说的话么?”陈燧扬眉问道。

宋凌霄在旁边听得直想笑,陈燧真是会借题发挥、得理不饶人,就是这样,把对付他一半的牙尖嘴利用在对付外人身上,果然能够取得非同一般的战果!

薛从治微微抬眼,观察陈燧的脸色,时至此刻,他再迟钝也觉察出来了,陈燧这是在向着谁说话。

薛从治的目光移向宋凌霄,眸色变得深沉,这姓宋的小子倒是有些心计,表面上是在跟六王爷闹别扭,实际上却把六王爷的心抓得死死的,不愧是太监之子,在迷惑人心方面独得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