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第245章

作者:洋葱怪 标签: 系统 种田 穿越重生

“不是我。”陈燧望着院门外,依然没看傅玄。

“哦?”傅玄诧异地看向陈燧。

但是陈燧没有解释。

“你说有急报……说他……是什么事?”陈燧的语气虽然没有什么波动,侧脸却绷紧了,看得出他在咬牙。

“他?”傅玄顿了顿,“是威海卫的提督上报内阁,说有远洋船进港,请求朝廷派出特使迎接,以便促成海外贸易,据说船上有特殊的货物……”

“哦?是这样么?”陈燧终于转过脸来,傅玄看到他眼睛下面的阴影,就好像在朝廷里熬了一个月的人不是傅玄,而是陈燧一样。陈燧目光平静地看向傅玄,“傅首辅可以自己做决定,无需请示我。”

“臣已经写了答复函,请鸿胪寺卿尚贤代替王爷迎接远洋船。”傅玄如实禀报道,“不过,这道旨意,最好还是请王爷盖上印信,否则无法体现朝廷的诚意。”

“我的印,云澜知道在哪儿,你想要就拿去。”陈燧答道,他似乎有些累了,摆了摆手,“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傅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恼意,这就是他看上的君主!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这样一蹶不振!是他看走了眼吗?

“王爷,臣可不敢擅自使用您的印信,也请您不要做出此等不负责任的举动。”傅玄正色道。

陈燧轻哂一声。

他的不屑一顾,彻底激怒了傅玄,傅玄上前一步,向陈燧一揖到地,大礼行毕,直起身来,双目紧盯着陈燧:“王爷,臣说句狂妄自大的话,臣已经给了王爷时间,并非不近人情,但是这天下百姓等不起,数十年的国库亏空等不起,腐败混乱的吏治等不起!王爷还要在这院子里龟缩多久?

“臣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心爱之人,也曾尝过亲近的人离去的痛苦,可是正因为他们曾经在这个世上活过,所以才想让这个世界更好,想让黎民百姓能够过上自由富庶的生活,不必为了经济上的问题而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王爷,就在你为宋凌霄颓靡不起的时候,你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眼睁睁看着亲人饿死、病死、冻馁而死么?你知道边境有多少人被外族劫掠而死么?他们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只等一位贤明之主来拯救他们!可是你却无动于衷,你只想着自己的痛苦!”

傅玄说罢,本来沉静如水的面庞,涌上激动的血色,双肩因为激愤的话语而起伏不定,他这番话,字字发自肺腑,句句溅着血泪,他以为多少会触动眼前这个年轻的君主。

然而没有。

陈燧脸上轻蔑的笑意更加明显,甚至带上几分破罐破摔的坦然:“你以为我不在乎吗?可是我在乎又怎么样?大兆的吏治本来就烂到骨子里了,有我没我都一样,还有傅玄,有你没你也没什么区别,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傅玄惊愕地瞪着陈燧,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如果说我对这个破烂位置还有那么一点点兴趣,也是因为这片土地上有那个人,因为想护着他,想成就他的梦想,想看看他描绘的那个新世界是什么样……”陈燧的眼睫闪烁了一下,他看起来像是要流泪,可是他没有,只是垂下睫毛,嘴角仍然带着似有所无的嘲笑,“现在他不在了,那个位置便对我没有意义。”

“你在胡说些什么!”傅玄的手掌在宽大的朱红色一品官府的广袖中握起了拳头。

“傅玄,你还不明白么,你找错人了,我不想当皇帝,你另寻明主吧。”陈燧说道。

“不可能!”傅玄退了一步,他的胸口如遭重锤,他观察着陈燧的表情,试图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出一丝丝负气说谎的端倪。

可是没有,陈燧望着他的时候,心平气和,这才是最叫人绝望的。

“臣告退了,请王爷再好好想想。”傅玄不愿再看陈燧的眼睛,他快步转身离开。

……

陈燧目送傅玄离开,将院门关上,绕过假山,回到浮着鸭子的池塘边,在一片如茵绿草上,一位身穿洁白常服的清瘦男子优雅地坐在轮椅上,膝头放着一张羊毛小毯子。

“傅大人来了?”宋郢轻声问道。

“嗯。”陈燧道,过来拉住轮椅背后的扶手,推着宋郢换到日光能晒到的地方。

“傅大人忧国忧民,是真君子,你又何必怼他?”宋郢叹道。

显然,假山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

“他不来难为我,我自然不会怼他。”陈燧扳动轮椅的制动机关,让宋郢能停在草坡上。

两人晒了会太阳,一阵风吹来,池塘边的芦苇沙沙作响。

“那……你有没有问他,他说的挚友宋公子……是怎么回事?”宋郢问道。

陈燧的眼皮几不可查地一跳,道:“那是一艘外国来的远洋船,说是带来了珍稀的植物,其他的消息,大约是傅首辅传达错了。”

“哦……”

“起风了,要不要回屋里去?”陈燧问道。

“不用,这样晒太阳挺舒服的。”宋郢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惗无忆的营养液+5,南鸢离夢的营养液+2。

第168章 梦

  陈燧注视着宋郢。

他知道宋郢不是那个人的亲爹, 可是,他却总想在宋郢脸上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两个人天天待在一起,大概就会越长越像。

陈燧从未想过有一天, 他会看着当初意图刺杀的人的脸, 去怀念另外一个人。

日头转西, 风里带来一丝凉意, 陈燧推着轮椅回到屋内, 叫人来把宋郢扶到床上去休息。

他在外间的软榻上坐下,看着夕阳在东墙上描绘出窗格的纹样,再拉长, 模糊, 变得血红一片。

陈燧拿起酒壶, 想给自己斟一杯酒,却发现酒壶里的酒倒不满一杯了。

他闭上眼睛,靠着软垫,想着, 一天终于结束了。

一切终有尽时。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 让本来该终结在十五岁的少年, 一直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老天爷就又把那个人收回去了。

曾经得到过却又失去, 比从未拥有过,难过百倍。

迷迷糊糊之间,陈燧沉入睡眠,久违的睡意包围了他, 是酒的功效,又或是他实在太累了。

身下的软榻像海水一样环绕着他,他向下沉去。

这个梦并不舒服,虽然陈燧想要隔绝外界的声音,好好睡一觉,不代表他想沉入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海底。

胸口仿佛压着石头,窒息的感觉让他不安地转动头部,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必须醒来,必须——

陈燧猛地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和胸口的憋闷,空气涌进胸臆,让他暂时获得了生机,他又重重地把这口气呼出去,想把醒来之后随之唤起的记忆也一起叹去。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床边,老太监的声音响起,“皇上,今日还有行程等着您呐,您快些起来吧!”

陈燧疑惑地转过头,便看见了明黄的床帐和暗金色的盘龙床柱。

龙床?

他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象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上一世睡惯了的那张大床,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床,到处都是明黄色的装饰。

陈燧感到一阵头痛,他按住额头,心中惊疑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又回到这里了?这是在做梦吗?

到底现在是做梦……还是,他重活了一世,是做梦?

陈燧不是在心里纠结的人,因此,他产生了这疑惑之后,就立刻要用行动去调查清楚。

他抬起头,翻身下床,踏过龙纹地毯,来到金砖铺成的地面上,老太监正在招呼小宫女们给他准备礼服,自己则用镀金脸盆端来了洗脸水和长巾,捧到他面前,要伺候他洗脸梳头。

陈燧瞥了老太监一眼:“我自己洗。”

老太监吓了一跳,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您乃是真龙天子,怎么能和凡人一般自称——我?”

陈燧一怔,道:“我为真龙天子,自然是想自称什么就自称什么。”

老太监被陈燧的理直气壮震住了,不敢再说什么,看着陈燧把脸洗了,自个儿绕到他身后,给他篦头发。

陈燧感觉到老太监今天的手法格外复杂,便?道:“今天是大朝会么?”

老太监赶忙道:“回禀皇上,今天不是大朝会,是那远洋来的商船啊,等着您亲自去迎接呢。”

陈燧心里“咯噔”一声,?道:“什么地方来的商船,这么大面子,叫朕亲自去迎接?”

老太监笑起来:“皇上忘了,昨个儿睡下时还叫老奴提醒您,今天是宋公子回来的日子,您一定要去津门港迎接呢。可不能去晚了,惹宋公子生气。”

陈燧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他没有再?什么,而是催促老太监快些梳头,等头发束好了,又催宫女快些更衣,匆匆忙忙地赶出寝宫。

龙辇已停在宫道上,下头跪着一个小太监,等着皇上登辇,陈燧叫小太监起来,自己会上车。

坐上了龙辇,陈燧又催驾车的人快些,别耽误了时辰。

然而从宫里到津门港,耗时极长,约莫走了半日,路才走了一半,陈燧大发脾气,从龙辇上下来。

“你,把这车辕子给朕卸了。”陈燧指着马身上套着的车头。

车夫不敢多话,赶紧照办。

沉重的龙辇重重落地,马儿嘶鸣一声,浑身轻松。

陈燧翻身上马,回过头,对一地紧张的侍从们说:“朕先去接人,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说罢,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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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燧来到津门港时,已是日落时分了。

港口停泊着一艘大船,夕阳余晖将它映照得气势如虹,精神的四柱桅杆矗立在海天之间,陈燧被那桅杆的反光晃了一下眼睛,他抬起手,遮住耀眼的光芒。

胸口的期待早已胀满,他从马背上翻下来,步履轻盈地跨过石子地,从高处下到近水的码头边。

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浪吹刷着防波堤的声音。

陈燧不愿去想,为什么本该盛大的欢迎场面,此刻却空无一人,他只是往前走,始终仰着头,望着那艘巨大的远洋舰。

陈燧感觉眼前一暗,走进了船舷的阴影里。

甲板放下,陈燧走上去,走到船舷上的时候,风拍打在他脸上。

他看见空空如也的船头、通往船舱的舷梯,地上洒落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花瓣,好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欢迎仪式,仪式结束后,却没有人收拾。

陈燧沿着舷梯下到船舱去,从每一个暗着的房间门口走过,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脚步就像醉酒的人,踏在棉花做的地板上。

甬道尽头的门开着一条缝,里头透出些许灯光来。

陈燧快步走上前,推开那扇门,门边的箱子上放着一盏灯,是陈燧没见过的款式,想来是西洋玩意儿,那东西比夜明珠还亮,照的屋里的家具都闪闪发光,靠里侧的床边上,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往身上套罩衫,他好像永远学不会衣服怎么穿,像较劲一样和那些布幅、绑带做斗争。

心中涌上狂喜,让陈燧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床边正在换衣服的宋凌霄抱紧,两人一起滚到床里,在硬邦邦的床板间亲吻,角力,纠缠,做一切可以感知到对方还活着的事。

陈燧从未有过这样不知分寸的时候,他自小学习的克制、隐忍都被抛到了脑后,此刻,他只想得到怀中这个人的回应,不管是甜蜜的、还是炙热的,他想要和他一起呼吸,促动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