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第83章

作者:洋葱怪 标签: 系统 种田 穿越重生

吴紫皋的脸本来就挺黑,这会儿更黑了,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拨弄起了茶杯,闷声说道:“原来是宋坊主,久仰大名,吴某人出言不逊,还请宋坊主宽宥则个。”

“啊……不敢不敢,是我唐突在先……”宋凌霄也不好意思起来。

吴紫皋竟然听说过他么?

“《金樽雪》确实是一本不错的书。”吴紫皋扶着腮帮子,有点懊恼地说,“可惜我这、这脸上难受,没法跟宋坊主畅所欲言……”

“都是我的错。”宋凌霄赶紧检讨,“都是我的错。梁老板,今天这顿的钱我出。”

“得嘞,记在宋老板账上。”梁庆就等着这一下。

吴紫皋叹了口气,想到当时那个混乱的场景,忍不住自个儿闷笑了一声:“卿卿啊,你可能都想不到,对面这位宋坊主,可是个大人物。”

“卿卿知道,他出了那本《金樽雪》。”卿卿微笑道。

“不不,我是说,他拳头特别大,打起人来特别猛,你看我这脸。”吴紫皋显然已经不生气了,只是还在拿这事儿打趣。

卿卿微笑道:“那也是因为吴先生在外面拈花惹草,宋公子替楼里许多姐妹出了一口恶气呢。”

吴紫皋顿时被卿卿这话说得心情愉悦,明明是埋怨他的话,却可以被卿卿姑娘说得特别动听,哎,他干嘛放着卿卿这样的体己人,去招惹路边的小野猫呢,真是。

菜上来之后,吴紫皋就着卿卿的勺子吃了几口,但是咀嚼起来有点不舒服,他怕下巴再掉了,只好放弃。

吴紫皋吃不下了,其他人自然也停箸,梁庆叫人把饭菜撤了,换上上好的大红袍,给大家去去味儿。

既然是记在宋凌霄账上,那肯定是什么贵上什么。

宋凌霄这回也很大气,没跟梁庆掰扯。

相处下来,宋凌霄感觉到吴紫皋是个脾气挺好的人,生气的时候也不会疾言厉色,说话总是留着三分余地,一看就是社会阅历比较多的商人,相对圆滑一些。

因为吴紫皋经常客商游历多地,居无定所,直到四十多岁还没有成家,他到处留情,对每个地方的风俗业都很熟悉,今天在这里对卿卿姑娘温声细语,明天就在别处对另外的情人做小伏低,人都有两面,在吴紫皋身上格外鲜明。

宋凌霄只是做编书的工作,对别人的人生并没有评价的兴趣,只要吴紫皋能把《银鉴月》拿出来给他看一看,他就把吴紫皋当尊贵的生意伙伴供着。

“原来这位小美人并不是图我的钱啊,”吴紫皋听说弥雪洇扑上来在他身上一顿乱摸,为的不是助兴,而是真的想从他衣服里摸出东西来,不禁有些无奈,“可是,吴某人有个规矩,只有猜对全部故事发展的人,才能得到《银鉴月》的本子,小美人也不能例外啊。”

弥雪洇红了脸,默不作声。

宋凌霄叹了口气,这个吴紫皋的原则性还真强,如果他直接说要看《银鉴月》,吴紫皋多半也会拒绝。

说话要讲究技巧,明知道会被拒绝的话,最好就不要说出口。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明知道会被拒绝,也要说出来。

宋凌霄心念微动,他打算利用一个心理学技巧,来潜移默化地让吴紫皋答应他的要求。

“哈哈,吴老板的《银鉴月》,我也是久闻大名,梁庆经常在各种场合跟我力荐吴老板,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合作呢?”宋凌霄将第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抛出来。

吴紫皋似乎有些诧异,宋凌霄刚听到他拒绝了弥雪洇,就主动发出请求,年龄不大,自信倒是挺大,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不懂得吴紫皋的弦外之音呢。罢了,看在他曾经出版过《金樽雪》的份上,就给他点透一些吧。

“宋坊主说笑了,《银鉴月》不过是一部上不了台面的自娱自乐之作,从未想过付梓,而且吴某人另有营生,也不求这个赚钱。不过是在花前月下之时,逗一逗大小美人开心罢了。”吴紫皋明明白白地拒绝了。

弥雪洇听到他拒绝,心中一揪,宋凌霄应该会很失望吧,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结果吴紫皋却干脆地拒绝了。

从宋凌霄出现在青玉馆中,替他打出那一拳开始,弥雪洇的立场就不由自主地和宋凌霄站在了一起,他是个特别悲观的人,尤其是当他认可的人受挫时,他会比对方先感受到失望、挫败、担忧、难过这些负面感情。

然而宋凌霄却并没有失望,他早就料到吴紫皋会拒绝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吴老板果然是淡泊名利之人,我最是敬重吴老板这样的人,可惜不能出版《银鉴月》,实在是太可惜了!”

连梁庆都摸不准宋凌霄啥意思了,他不是会轻易说放弃的人啊!

吴紫皋淡淡一笑:“没什么可惜的,世上的沧海遗珠,都等着宋坊主去打捞呢,不必为了吴某人这部娱乐之作耽误时间。”

梁庆心想,你们文化人自谦起来,都这么刺人么!

“不能出版实在是一大憾事!唉!”宋凌霄是真的露出了非常遗憾的神情,他退了一步,问道,“那能否借我一观呢?我这脾气就是,只要听说有好故事,就抓耳挠腮地想看一看,如果看不到,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自从梁庆把我这故事瘾逗起来,我都难受了好几天了……”

滑坡效应——先提出一个对方不可能答应的要求,再提出第二个对方不太愿意答应但是可以勉为其难答应的要求,前后两个要求制造成“退一步”的假象,仿佛提出要求的一方已经在第一次被拒绝时接受并做出了让步,那么,按照心理学的规律来推算,被提出要求的一方也应该让步。

其实,真实的要求是第二个,第一个要求提出来就是做障眼法的。

吴紫皋有些为难地看着宋凌霄,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宋坊主肯定会失望的,吴某人只是拿来自娱的……如果宋坊主一定要看,那就请宋坊主屈尊,到满金楼来看吧。”

宋凌霄一笑,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吴紫皋无奈地和他击掌为约。

时至此刻,梁庆和弥雪洇还没反应过来,宋凌霄到底怎么就说服了吴紫皋,把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给外人看的《银鉴月》直截了当地拿出来给宋凌霄看了。

梁庆心中暗道,太狠了,宋老板,原来你对付我的那些招数只是九牛一毛。

不过,看到吴紫皋被人套路,梁庆竟然有点想笑。

弥雪洇则是呆呆地望着宋凌霄,面上浮现出一层绮丽的浅粉色。

怎么可以……这么厉害!

宋凌霄并没有因为被拒绝就不再提要求,或是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而是退了一步,在他和吴紫皋之间重新形成了新的平衡。甚至,这平衡对宋凌霄来说还更为有利。

吴紫皋和宋凌霄击掌为约之后,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宋坊主果然是年轻有为,吴某人自愧弗如。”

上钩之后,吴紫皋才发现,自己本来牢不可破的两个原则——只给烟花巷中人看;猜对了才能看后面——全都在宋凌霄这作废了。

“明天什么时候方便?”宋凌霄自然是要赶着把这件事儿给落到实处。

“宋坊主,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来看没问题,但是必须遵守我的规矩,”吴紫皋决定往回扳一城,“必须捡我有空的时间,我必须在场,你每一次看完,都要按照我的规矩,猜后面的剧情,如果猜错了,我们的约定就算作废。”

宋凌霄略一思索,他速读能力还是可以的,猜剧情这块,如果他不答应,吴紫皋看起来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履约,为了未来的进一步合作,展现出自己对故事的预判能力,还是有必要的。

“可以。”宋凌霄答应了。

“明天开始,每天申时(15:00)以后,我都有空,一直到晚饭前结束。”吴紫皋说道。

宋凌霄略一思索,这个时间点还行,就是点卯赶不上了。

“好,明天我会准时来。”宋凌霄说道。

这一顿饭局吃得颇有成果,宋凌霄心情愉快地往国子监返,顺带捎上弥雪洇一起。

两人相对而坐,马车的空间显得有些狭窄了。

“宋公子,我……”弥雪洇鼓起勇气,说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做事?”

“不可以。”宋凌霄斩钉截铁地说道。

本以为弥雪洇会知难而退,谁知他仅仅是红了眼眶,这一次,他没有退缩:“没关系,我会努力证明自己有用的。”

宋凌霄无奈。

“那我明天和宋公子一起来吧。”弥雪洇顿了顿,说道,“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可以多猜一次,猜对的希望也就更大,不是吗?”

宋凌霄抬眼看向弥雪洇,只见弥雪洇一脸坚定地望着自己。

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你跟尚大海说什么了?为什么他没有来参加书坊的聚会?”宋凌霄转移话题。

“尚大海是个好人,宋公子请不要追究他,”弥雪洇神色暗了暗,“我是从他那里问出不少宋公子的事情,不过,尚大海并不把那些事当做秘密,而是当做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他以和宋公子做朋友为豪。就是最近,他似乎因为在你们的聚会上表现不佳,害怕宋公子对他失望,所以他想一个人先做出一点成绩,再来告诉你。”

宋凌霄心下一软,尚大海虽然块头不小,心思却是细腻,四月初二那次选题会,宋凌霄都没有注意到尚大海的情绪,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想来,《司南辞典》不能出版,尚大海应该很失望,他为此花费了无数心血,又被宋凌霄预先给过很高的期望,现在被小伙伴们无情驳斥,心理落差一定很大。

“请宋公子也不必太担心尚大海了,他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请给他一点时间吧。”弥雪洇说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的。”

宋凌霄的眉头松开了,心里某处紧绷着的弦也缓和下来。

“好吧……”宋凌霄迟疑着说,“谢谢你。”

弥雪洇脸上腾起一阵红潮,害羞地低下头,他只不过说了两句话,竟然得到了宋公子的感谢。

“但是你今天这样做,实在是太莽撞了。”宋凌霄忍不住说。

这段从洒金河前往国子监的路,为什么这么长啊,他已经克制不住要教训弥雪洇的冲动了。

本来打定了主意,不要跟主角做过多牵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路太长,马车又太小,俩人面对面,宋凌霄很难不对弥雪洇今天的鲁莽行动发表点意见。

“我错了……”弥雪洇低下头。

“你如果知道你错了,下次就不要再做这种事。”宋凌霄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明明无法承受这种行动的后果,可是却还是要这么做,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杯具,你就默默认了,是不是?”

弥雪洇眼眶又红了,他的手指绞在一起:“可我什么都不会,只有那样做,才有希望拿到《银鉴月》……”

宋凌霄扶额:“《银鉴月》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弥雪洇眼眸中雾气弥漫:“有。”

他没有告诉宋凌霄,如果拿不到《银鉴月》,就无法接近宋凌霄,无法接近宋凌霄,就无法和他成为朋友,不能在期限内和宋凌霄成为朋友,他就会被送走——至于送到哪里,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和以前差不多的地方吧。

贵人不让他说,如果他把这些事儿透露给其他人知道,他的小命就没了。

所以,他没有解释。

宋凌霄瞅着弥雪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时候弥雪洇特别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有些时候又会陷入一种奇怪的脑回路之中。

宋凌霄只能把这种情况,归因于弥雪洇的成长教育有严重的问题,都怪万恶的人牙子和清馆,梁庆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这是有损阴德的事情。

看到宋凌霄沉默了,弥雪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垂下头。

马车忽然刹住,车夫呼哨一声,到地方了。

……

宋凌霄和弥雪洇一前一后返回学堂,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就包括陈燧。

陈燧趴在桌上,抬眼瞅了一眼宋凌霄,又把脑袋埋回去了。

放学前点完卯,宋凌霄收拾好书篓,站起身来,看见陈燧仍然在装睡,路过他身边时,踢了他一脚,然后步履轻盈地走出了学堂。

陈燧这才起来慢腾腾地收拾书桌——不过,他书桌上也没啥东西,随便拨拉了一下,扔进书篓,完事儿。

陈燧来去都不带东西,就往学堂一扔,自己两袖清风,特别潇洒。

他离开学堂前,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叫弥雪洇的新生,正神采奕奕地收拾书篓,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还会对周围嘘寒问暖的同学们点头微笑。

啧。

陈燧用乌龟爬的速度走出成贤街,来到他和宋凌霄每天放学约好碰面的小巷口。

小巷里伸出一只胳膊,把陈燧勾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慢?”宋凌霄自个儿挎着小书篓,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满地抱怨着,“便秘吗?”

“给你胆子了,自己屁股擦不干净,还敢教训我?”陈燧勒住他肩膀,把他往一边压。

宋凌霄本来背着个书篓就很累了,还要承担陈燧的重量,他要吐血!俩人歪七扭八地走出一阵,陈燧把他挤到墙角,终于露出了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