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国到七十年代养娃史 第44章

　　第一天和第二天上午的考察都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关心的厂子代表就拉着翻译仔细地询问着，像褚书记他们这样的就是装着非常认真地听着，至于听没有听进去，那就是各家的事情了。

　　不过越临近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褚书记他们的情绪就越加紧绷了起来，等抵达考察厂子的时候褚书记更是在下车的时候就串到了比较前面的地方。

　　李承业还有钱师傅自然是要和他一起的，所以加快了步子，跟在褚书记的后面上了前。

　　安格列厂派过来接待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严肃的西服四件套，看着十分正式的样子。不过李承业他们也都是穿着中山装，倒也不会让人觉得特别怪异。

　　那人先对着众人介绍了一下，他是安格列冶炼设备制造厂的总经理，职位不地，名叫罗列·威廉姆斯，看着就是一个十分幽默风趣的人。

　　见到李承业这一群人他并没有什么高傲骄矜的样子，微笑和语气都是十分的恰到好处，并没有一丝怠慢的感觉。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这位威廉姆斯先生还愉快地同带队的商务局闻局长开了几个小玩笑。之后他就带着李承业他们这些人先往展厅那边去了。

　　可能是经常要招待一些前来考察的商团，安格列冶炼设备制造厂在最靠近厂门地方建了一个小型的展厅。整个展厅差不多有将近一千平的样子，挑高3米左右，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冶炼设备，包括已经被淘汰的旧款和现在正当用的新款。

　　这位威廉姆斯先生倒是不疾不徐的，直接带着他们就从最原始的设备说了起来，顺便帮着大家普及了一下冶炼设备的发展史，还有就是一些有趣的故事，倒是让不少人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比枯燥的设备介绍有趣多了。

　　褚书记听了一会，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目光一直落在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新设备上面。又过了一会，他终于有些忍不住地小声嘟哝道：：“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一直都不进入正题。”

　　李承业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小声地说：“他现在介绍的都是安格列厂以前的产品，算是在介绍他们的发展历史。”也是在对着我们宣杨他的历史悠久和卓越成就。

　　李承业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不过威廉姆斯身上的强烈的自豪感大家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钱师傅也是羡慕地直点头，“他们这个厂都快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了，咱们钢铁厂现在才有十年的历史，要是我们也能成为像他们这样的就好了。”

　　钱师傅这样感慨才说完，褚书记就瞪眼看相了他，“咱们钢铁厂虽然才十年，可这发展速度也是十分了不起了，自然能发展得越来越好。”比这里还要更好，不仅是拥有一百年的历史，而应该是两百年，三百年。

　　褚书记虽然心中十分急切，但闻局长都没有打断威廉姆斯先生的话，他自然也就只能耐心听着了。

　　终于在二十多分钟之后，这位威廉姆斯带着这些人来到了最新的设备展示台那边。

　　“大家现在看到的都是我们公司最新的厂品，也是现在冶炼行业普遍应用的机器。包括烧结炉，转炉，电弧炉……”

　　“我可以非常自豪的说我们安格列冶炼设备制造厂的产品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工厂。你们看一下这个电弧炉，弧区温度最高能达到2500摄氏度以上，最大容量在三百吨，而且这个还是高功率的电弧炉，是咱们近几年的最新产品。相对于一般的电弧炉而言，它不仅融化时间大量缩短，而且消耗的电能也是大大减少了，更关键的是……”

　　以上省略一千字自夸和介绍，褚书记自然也是听得非常认真，不过他们现在使用的都是转炉炼钢，需要建不少高炉，对这种什么电弧炉炼钢并没有什么了解，一时间也只觉得能被他这么介绍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凡品。

　　不过一边的钱师傅和李承业却都是眉头微皱，显然是对眼前人的介绍有些疑虑。

　　“李秘书，你……”像是想要确认一般，钱师傅看着李承业喊了一声，李承业冲着他点了一下，确认了他心中的猜测。

　　褚书记看见他们的互动，还有些在状况之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听这位威廉姆斯先生介绍的东西挺好的，比我们那的可要先进多了，不仅能省时间，还能节约能源。”

　　钱师傅满脸不赞同地看向褚书记，小声道：“这位威廉姆斯先生介绍的东西是挺好的，就是不适合现在的我们。”

　　褚书记这就不理解了，怎么就不适合他们了，这东西挺好的呀，“你这话说得有根据吗？”

　　李承业这会也是直接说道：“的确是不合适我们国家，现在主要是有两种炼钢方式，一种就是高炉加转炉，先将铁矿炼成铁水，之后再经过转炉，其中铁水最少要占百分之九十。而电弧炉则不一样，它不需要高炉，但它主要是用于将废钢重新炼制。”

　　钱师傅就怕褚书记一时冲动将这个什么电弧炉给买回去了，也是连忙点头道：“没错，说白了就是将废钢材翻新，而且这种设备主要是用来炼普通钢。”

　　李承业则是补充道：“我们国家和这些国家的情况不同，他们现在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各种建设也都差不多了，钢铁发展了很多年存在着大量的废钢。我们国家则不同，每一年的钢铁都是供不应求，根本就没有什么废钢需要重新冶炼，所以啊，是真的不适合用这种东西，等几十年之后说不定能用这种。”

　　褚书记没想到这位威廉姆斯先生介绍的存在这些问题，一时间蠢蠢欲动的心也按耐了下来。“你们确定这是炼废钢的？”

　　李承业十分确定地点头，接着道：“不仅如此，电弧炉炼钢消耗的是电能，以我们现在的供电情况，这种东西带回去了说不定带都难以带动。”

第65章

　　这话却是十分现实了,他们国家现在供电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前几年也从其他国家引进了一些电力技术和电力建设工程，但供电不足,不,应该是供电大量不足一直是一个非常难以解决的问题，很多地方到现在都没有拉上电线,电力建设任重而道远。

　　“那咱们还是看转炉炼钢所需要的设备？”褚书记还是比较信任专业团队的说法的，立即就放弃了采购电弧炉的想法,他可不想将东西买回去之后就只能干看着。

　　“嘿,这会感兴趣的人还有不少啊！”这会到真还有人在前面问着电弧炉的事情，看着就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钱师傅摇摇头。

　　褚书记看着前方皱眉眉头，这些人并不是钢铁厂的，怎么会关注这些东西。不过这话可真不是这样说的，省城很多厂，特别是工业机械这方面的,它们大多是有自己比较经常合作的钢铁厂的，包括邻省的。

　　虽然这些人没有来,但前期的准备时间够长，不少厂里派遣过来的代表,身上都还有其他厂的代表任务。这些人毕竟之前对这方面没有什么接触，所以一见到这个东西感兴趣也并不怎么稀奇。

　　“不会真有人要买吧？”钱师傅也有些担心,这买回去了没有多大作用，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要不咱们去前面说说？”褚书记想想也觉得不能让自己人吃亏，嘴里说着上前去，但眼睛却都是看着李承业，钱师傅也是看着他。

　　李承业还有些茫然,“怎么了，不是说要去前面吗？”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就慢慢往后面落了下去，这样他们说的话也就没有什么人能听见了。

　　褚书记只是盯着李承业，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自觉过去。

　　钱师傅则是憨憨一笑，“嘿嘿，咱们这不是都不会Y语吗？要不然你直接过去问？”

　　李承业无语，“前面后翻译，他们会直接翻译出来的，你们说汉语就行了。”

　　褚书记却还是没有动的意思，摇着头道：“还是你去吧，正好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去问问题就行了。”

　　作为年纪最小，资历最短的李承业，只能无奈地往前走了好几步，没一会就到了离威廉姆斯先生比较近的地方。

　　见他刚回答完一个问题，李承业赶紧举起了自己的手。

　　“Plea色speaktothisgleman!”（这位先生请说！）很快李承业就被叫中了。

　　“威廉姆斯先生，我想请问一下，电弧炉是需要用电的吧？大概是每小时需要消耗多少电呢？”

　　威廉姆斯一听到这个问题，之前还笑着的脸刹那间似乎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嘴角的微笑不减。

　　“It'shardtosaydependsonhowmuchitis.”（这不好说的，要看具体是多少量。）他似乎并不是很想说的样子。

　　“大概呢？”李承业却没有放弃的意思，下一次追问了起来。威廉姆斯这会也是有些郁闷了，眼前这年轻人怎么就抓着不放了，不知道他不想回答吗。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威廉姆斯也不好再继续回避，只能无奈地道：“It'sa波ut800kw/h-1000kw/h.”（大概是每小时800千瓦到一千千瓦。）

　　“哇！”人群中立时就传来的惊呼声，现在的电价可是高得很，一般人家晚上都不敢经常开灯，大多是很早就洗完澡躺上床了，争取将电费降到最低。

　　李承业明显看到之前还积极询问得几个人这会都有些脸色不好看了起来，眼里还带着些后怕和庆幸。

　　威廉姆斯先生这会的心情也不是很好，现在技术更新很快，他这会介绍的电弧炉已经是前一代的过气产品了，现在的电弧炉都是超高功率电弧炉，现在的电弧炉容量已经达到了六百顿，耗电量也是有所降低。

　　而安格列冶炼设备制造厂却是错误地预估了技术更新的速度，大量生产了这一批高功率的电弧炉，造成了大量积压。这会知道消息的人哪里还会买落后的这一种，自然都是买最新的，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手中积压的东西太多，他们肯定是要想办法销售出去的，而李承业这一群人则是最合适的对象。

　　他们不知道国外行情，说不定还不懂技术，真的是十分合适了。本来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之前都看到有几个人心动了，没想到这会就都成了一场空。

　　只可惜虽然如此，李承业却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等人群议论好不容易消失，他又接着说了一句，“威廉姆斯先生，电弧炉的冶炼需要的原材料是废钢吧？”

　　又是一箭，威廉姆斯先生彻底放弃了挣扎，“是的。”

　　这一下是真的没有人想买这个电弧炉了。

　　“要不然还是到我们去看高炉转炉的冶炼设备吧？”突然间人群中喊了一句，那声音不小，也挺清晰的，翻译员立马就将这句话对着威廉姆斯先生翻译了一遍。

　　威廉姆斯先生无奈摇头，只能带着众人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不好意思，我们安格列现在更专注的是电弧炉的研发和生产。关于转炉技术这一块更新还是比较慢的，几乎咱们的所有产品都在这，你们可以看一下……”

　　翻译员准确地将他的话都翻译了过来，不过这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原来现在这些国家大多是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工业化进程迅速，废钢众多。再加上电弧炉炼钢的热效率高于转炉炼钢的设备很多，而且它工艺流程短，设备简单，操作更是简单。所以周围这些国家近些年更关注电弧炉的研究和发展。转炉炼钢的技术反而是没有那么重视了。

　　等参观完安格列厂之后大家都有些沮丧的样子，就像那位威廉姆斯先生说的一样，他们现在的转炉炼钢设备都是以前的老款了，根本就不是褚书记他们期待的那些。

　　第二天，第三天很快就结束了，之后李承业他们又去了一家也生产冶炼设备设备的工厂，只可惜还是和上一家差不多，不，应该说还不如上一家。

　　带着失望，他们参观完了在Y国的最后一个工厂，而他们却并没有什么收获，反而是雷厂长他们，似乎已经有了选定好的东西。

　　不过那毕竟是雷厂长厂里的事情，他既然没有主动说的意思，李承业他们自然也没有立场去主动问。

　　“咱们明天要找人谈吗？”昏黄的灯光下，三个人围绕着圆桌坐着，钱师傅脸上满是犹豫。

　　他们这会是在褚书记的房间，结束了下午的参观之后他们就现在楼下用了餐，之后才回到这边。桌上摆放着几杯热饮，这都是李承业刚才叫的客服服务。这几乎是每一天的必备节目，接电的接线员说不定一接就知道他是谁了。

　　褚书记面对着钱师傅的疑问也是紧皱着眉头，心里更是郁闷。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机器了，这技术也不知道行不行。”褚书记这会也是心中十分犹豫，这事的确是真的真的不好办。他们料到了这些人会因为技术壁垒不卖好东西去给他们，可没想到的是他们是真的没有东西能卖给他们。

　　钱师傅想想也觉得很危险，更不想花冤枉钱，“要不咱们这次就什么都不好说了吧，等之后去了国再看看，那边不是还有好几家没参观吗？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

　　李承业却没有这么乐观，这些国家面对的客户都是差不多的，说不定D国是最早取消转炉生产的，那边不一定有他们需要的。

　　不过李承业却并没有出声的意思，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这事情也不是他们能主导的，要知道他们现在单独出门前都不行。也不知道这次旅程他们是不是白来了。

　　时间一转，又是几天的春秋，这几天可有不少人挺忙的，褚书记这边没有什么行动，雷厂长却是行动不断。

　　在雷厂长的强烈要求之下，李承业没有办法，只能成为了他们谈判时的背景板之一，本来应该是备用翻译，但Y国毕竟只是第一站，大家还都是在考量阶段，更多的人是想去D国看了再说，所以这些天的翻译还是够用的，李承业也就只能在这干坐着不说话了。而雷厂长也顺利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合同。

　　很快李承业他们就结束了在Y国的行程，来到了D国，相对于Y国的绅士，D国人更加自律和严肃，办事的风格也更加的快速和简单，当然提供的酒店也就没有Y国人那么财大气粗了。

　　这让已经习惯了好日子的大家一时间还有些无法习惯了。不过这样的不习惯也没有多久，大家的自制力和忍耐度还都是不错的很快大家也就适应了过来。

　　他们从Y国到D国的时候并没有坐飞机，而是在港口先坐上船，等上岸之后再F国坐上了去D国的列车。这边的列车速度更快一些，铁路轨道贯穿了很多国家，他们一路往D国去，倒是见识了不少的风景。

第66章

　　D国的发展可以说是非常的跌宕起伏,特别是钢铁行业，几经波折，从19世纪初搅炼法被引入D国,两个世纪他们的钢铁生产几乎是一直居于世界前列。虽然后来经历了分裂,大量钢铁设备和厂区被搬迁，但在后续的一些年中,他们的钢铁行业开始了有序恢复，到1974年的时候钢铁产量已经达到了5300万吨,对于这个国土面积只有不到25万平方公里的国家而言,这数量已经非常巨大了。

　　不仅如此D国的炼钢技术也是一直处于领先水平的，这一次的考察行动大家还是都非常期待的。

　　差不多的招待仪式,等李承业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简单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一顿饭之后大家就准备回房间了，要说他们也已经在国外待了将近十天，真的是格外想念家里，想念家里的猪肉,想念家里的大米饭，这里的东西简直是吃到想放弃了。

　　虽然是这样,但大家还是尽量吃完了食物，毕竟不能浪费不是。不过很快大家就没有心情去关心吃饭的问题了,刚吃完饭商务局就将接下来的行程单，还有一些考察单位的资料发给了他们。

　　褚书记他们并没有立即翻开看,而是带回了酒店房间。

　　“哎，我的天啊，这里还能去钢铁厂参观啊？”翻开着手中的资料，钱师傅突然惊呼出声。因为资料只有一份，所以他们每人拿了一部分在看。

　　“什么？”褚书记也惊了,立即就抢过钱师傅手中的资料，钱师傅无奈瞪眼，但他能怎么办呢，这可是褚书记，没办法他也就只能将脑袋凑过去看了。

　　“你看，就是这个，菲勒得钢铁制造公司。”钱师傅将手指点在一个地方，那里正是一个公司的资料。

　　李承业也赶紧凑了过去，如果真的是钢铁制造公司，那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意外之喜了。要知道之前定下来的可是没有这个的，因为在很多国家，钢铁都是属于国家管控物资，要不然就是管理非常严格，根本就不让外国人随意探访的。之前在Y国的时候可没有一家钢铁厂是对他们开放的。

　　“还真是钢铁制造公司，还是第一家参观的地方，明天上午就过去啊！”褚书记语气中满是惊喜，这可是在D国，虽然现在的D国只是西D，但工业复兴的脚步已经是越来越迅速了，他们的钢铁技术可以说是世界前列，这一次能去里面考察，不说能偷学到什么技术，但也说不定能学到一些管理模式之类的东西。

　　“没错，是明天上午。”像是确认一般，钱师傅也说了一句。

　　“按照资料上所说的，菲勒得钢铁制造公司是现在D国最大的钢铁制造厂，拥有最大规模的钢铁生产厂房。每年生产出来的钢铁产量差不多是1000万吨，几乎占到整个D国钢铁产量的百分之二十。”李承业这一会就已经将资料看完了，顺便也将一些大概的信息提炼了出来。

　　“产量这么高，这个厂是由政府控制的吗？”褚书记惊呼出声，要知道他们厂每年的产量还不到10万吨，这可真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了。

　　“资料上显示的数量就是这么多，这个制造厂和D国政府并没有什么关联，而是归属于菲勒克德家族，大部分股份都在他门家族手上，可以说是他们家的私人产业。”

　　钱师傅：“私人产业，我的天啊，那他们家该多有钱啊，难怪说资本主义就是压迫人的剩余价值，那这里的工人不是很惨吗？”他这会是真的有些难以置信了，他一辈子就在做技术工作，为国家贡献力量，哪里能明白这钢铁厂居然还能是私人所有的，心里自然是格外的不赞同。

　　褚书记却突然正色道：“行了，这些话就不要随便说了，咱们是来参观考察的，不是来拯救被压迫工人的，多余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我们这次过来的地方可是国外，虽然语言不通，但不该说的话还是最好不要说，免得惹出麻烦，到时候不好收场。”在别人的地方乱说话，真要是出了什么事，的确是不好处理。

　　“明白。”褚书记说得这么严重，钱师傅心中也是吓了一下，他这些日子受到的冲击有些大，的确是说话有些没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