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现我的新婚妻子是男人之后 第48章

作者:首阳八十 标签: 古代架空

  “儿臣从那农户家中苏醒,已经是两日之后,”四皇子声音微弱,“儿臣侥幸捡回一条命,不敢再将身家性命完全托付旁人,也不敢暴露身份,直到能勉强下地行走,才得以回到皇城。”

  可他的这些理由在景仁帝看来却都是导致腿疾的罪证:“那你知不知道,若你能及时回来治好了腿——”

  景仁帝说完冷哼一声,而后便拂袖而去。

  一个残疾的皇子,绝不会成为大乾的太子,在景仁帝眼中,当然也没有了为之担忧的必要。

  在他身后,四皇子面色越发苍白,他从悬崖摔落,除了断了腿还有许多其余外伤,此时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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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狂风吹拂,夜色明亮。

  山泉寺,宝殿之内今日却是灯火通明,几百僧人盘腿而坐,面容庄重,释空坐在最前面领经,佛像高立,面容似悲似悯。

  而佛像之前供奉着的,除了玄明大师涅槃浴火而出的九颗舍利,还有着一卷手书。

  木鱼声和着诵经声渐远,禅意悠深,肃穆威严。

  山泉寺地下,一昏暗狭小的房间之内,坐在床上那人身行佝偻苍老,双眼阴翳像个半瞎,却正是吴嬷嬷。

  比起之前狼狈的模样,如今的她却是衣着整洁,无神地盯着门外,倒没有先前那般惶恐不安的模样了。

  ——螳螂捕蝉,黄雀当然还在后头。

第91章 天地有仁

  据后世史书记载,大乾元安二十这一年实乃是风云莫测,变幻无常,但不管如何纷说,最后的定论却都是——天地有仁,佑我大乾。

  元安二十年四月廿一,清晨,山泉寺。

  虽刚至卯时,寺内香客却委实不少,且愈来愈多,只因正值一年一度的浴佛之日,又因山泉寺的超脱地位,八方来客皆汇集于此。

  日光渐出,众僧拥一佛像入内,这佛像以金而铸,高约两尺,置于金盘之上。众僧环绕,诵经吟唱,梵音绕梁,外围香客皆举香祈福,此时,金盘底部有龙首吐水,待水漫过金盘,吟诵声止。而后有僧人举起金勺以水为佛像沐浴,浴佛既罢,观者以浴佛之水饮漱。

  及至礼成,众僧却未曾散去,直到香客们疑惑生起,低声议论,被簇拥在正中央的那个年轻僧人才开口了。

  这年轻僧人面容白净,正是释空,他先打了一个佛号,声音带着肃穆的禅意:“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释空,师从玄明住持,今日乃是当着佛祖的面,完了住持生前的遗志。”

  他说着拿起供奉于佛像之前的那卷手书:“住持涅槃前曾有所感,言若不至绝境不可交代于世,但及至此刻,大乾危急,圣上子嗣凋零,贫僧以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他这话一说出口,骤然议论声起,今日香客不缺当朝官员,可不论是谁,在众僧的簇拥之下,都不能靠近释空一步。

  忽地有钟声响起,苍穆清远,议论声被压下,只释空展开手书,声音无悲无喜。

  “贫僧玄明,察坐化之日近在咫尺,胸中却仍怀沉沉巨石,故留下手书一封交予弟子释空,若至山穷水尽之时才可昭之于世。”释空的声音很稳,“十八年前,元安元年腊月初八,一妇人于深夜突至寺内,抱一初生男童,神色惊惶,望寺内予以收留。而后得知,此童竟为皇后之子!加证以皇后手书及懿贵妃换太子之罪状,贫僧恰巧认得皇后字迹凤印,又因证据确凿,不得不信......”

  释空的话还未说完,周围的惊惶议论之声便越发大了,直到再也止不住。

  “......贫僧有愧,不敢当大师之名,只愿坐化之后佛祖责罚,不敢推拒半分。”释空像是听不到四周的杂音,直到读完,将手书小心合上,才双手合十,朝众人打了个佛号。

  今日,注定是能记载于后世史书,引得无数评判的一天。

  元安二十年浴佛日,念完手书后,在玄明大师关门大弟子释空的带领之下,全院整整三百八十一僧人下了山,一步一诵经,一步一步走至皇城,将手书及证据交由大理寺。

  众目睽睽之下,因山泉寺的超脱地位,大理寺卿不敢将之逮捕,更不敢加以查证,立刻上报。

  皇宫之内,景仁帝接到消息,惊怒之后便是困惘,几乎不能思考,猛得站起却踉跄了一下,用力抓紧身旁扶着他的袁公公的衣服,声音沙哑,用仅剩的清明开口道:“立刻派人控制住懿贵妃和...长公主,传召大理寺卿和领头的僧人,快去!”

  袁公公浑身一震,而后连忙领命而去。

  景仁帝呆坐着,一瞬间竟有天旋地转之感,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却都是不敢置信。

  释空进殿的时候,景仁帝外表上已经恢复如常,坐于龙椅之上,声音带着怒意:“你就是玄明的弟子?”

  “阿弥陀佛,贫僧参见皇上,”释空面容沉静,不见丝毫惊慌之意,“当日那名宫妇已在殿外等候,住持、皇后手书,懿贵妃书信皆在于此,还请圣上过目。”

  景仁帝看着呈上的手书书信,额上青筋暴起。

  这证据环环相扣,从懿贵妃意图买通稳婆“狸猫换太子”的亲笔书信,到皇后察出不对留下手书托付遗孤,人证、物证样样俱全,滴水不漏,论谁看了都会信了去。

  ——若他不是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想必也会深信不疑。

  可景仁帝却就是那幕后真凶,此时气得几乎要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却硬是说不得半分。

  只因浴佛之日众目睽睽之下此事曝出,太子被废,皇嗣凋零,只留下一个四皇子还残了腿,三百僧人入城请命,又证据确凿,全天下人还有朝臣都在看着,哪怕是他,也不能随意糊弄了去。

  释空垂目,面上仍旧是无悲无喜的僧人模样,声音却含着隐讳的讽意:“圣上遭人隐瞒,错认亲子一十九年,实乃憾事。”

  景仁帝只觉得心中像是有块巨石压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道:“传长公主和懿贵妃——”

  他话还未说完,袁公公惊慌跑入殿内,重重跪在地上,嗓音高昂地近乎破碎:“皇上!皇上!武安侯府传来消息,长公主一尺白绫——自缢了!只留下书信一封,交由陛下。”

  景仁帝终于跌坐在座,眼前发黑,难以喘息,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种时候以白绫自缢,几乎要将“畏罪自杀”四个字彰显得淋漓尽致,当然也知道那书信上写着的必然是些认罪的话,他只觉得双耳轰鸣,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

  释空垂首:“阿弥陀佛,皇子正在山泉寺内等候召见。”

  景仁帝盯着他,像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却终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道:“传。”

  已经到了正午,太阳越发明亮,直直地照亮人间,像是要穿透这世间的一切邪秽。

  山泉寺禅房之内,贺摇清一身僧袍,束着寻常男子的发冠,身姿挺拔俊逸。

  他看着镜内的自己,半晌勾了勾唇。

  而武安侯府凌安苑内,把自己关在房内的谢凌与终于打开了房门,在谢夫人担忧的目光及通红的眼眶之下,抱着怀里自缢死去的亡妻,轻柔地放入了棺柩之中。

第92章 滴血认亲

  而最后到了皇宫大殿之内的,除了贺摇清,还有闻讯赶来求见的文武百官。

  至于为何文武大臣们到的这般及时还扎堆,当然少不了贺摇清的手笔,这宫殿不算小,可这么多人待在一起倒显得有些挤了。

  贺摇清进殿的时候,本来有些吵嚷的宫殿瞬间安静,眼光全都汇聚到了这缓步走进的年轻人身上。

  这人身形清俊,面如冠玉,鬓若春风,风逸惊人,过分艳逸浓稠的眉眼被一身僧袍与气度压着,反倒显现出一种超脱凡俗的贵气。

  而那眼角眉梢之间,与逝去的皇后分明分外相像。

  贺摇清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连嘴角的弧度都丝毫不变,径直走近,礼仪也让人挑不出错处:“草民参见皇上。”

  说着,他抬头看向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景仁帝。

  距离上次两人见面不过昨日而已,却是大不相同,贺摇清却始终记得他为了等这一天,等能堂堂正正站在这里的这一天,到底等了多久。

  景仁帝紧紧地盯着他,直盯得双眼酸涩也不眨眼,哪怕再震惊或不敢置信,事实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他看着这人的眉眼,以及比起寻常男子还要挺拔俊朗的身形气度,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说话声颤抖不稳:“你既然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自称草民?”

  贺摇清面容波澜不惊:“这一十九年,草民从未以皇子之身自居过,而受玄明活佛教导云游天下,更觉外物之不足微小,此番前来,仅为遵循活佛遗志,而敌寇凶恶,大乾社稷不稳。”

  一口一个“活佛”,又是“遗志”又是“仅为”,难道是在彰显自己有多天命所归吗!景仁帝气得双手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快要说不出来。

  而他不信,却有的是人相信,听闻此话,立刻有官员上奏出声:“皇上,臣认为应先确认皇子身份,若证据确凿,才应再议论其余事宜。”

  其余大臣纷纷附和,贺摇清掩下眼底的讽意,身旁的释空上前一步开口说道:“物证、人证皆已交由大理寺卿,正在偏殿查证,是非曲折,稍后便会水落石出。”

  而距离景仁帝派人去往山泉寺,同时将人证物证交予大理寺,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大理寺卿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此时满面红光,将手中书册举过头顶:“陛下!先皇后手书字迹、凤印为真,经比对,贵妃与玄明大师字迹亦不假,那名宫妇姓吴,曾是贵妃身旁的大宫女,历册上显示已经身死,也已交代如何混出皇宫,都清楚记下,还望圣上过目。”

  至于具体经过,事关皇家脸面,当然不能完全说出口,不过已经足够了。

  大理寺卿话音刚落,殿内便骤然沸腾起来,而景仁帝听着耳边的话,看着眼前呈上的册子,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正在此时,礼部尚书又站出上奏道:“陛下,臣以为要完全确定殿下身份,还需滴血认亲。”

  而若要在这大殿之上完成滴血认亲之仪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谁也做不了假,亦谁也再不能否认。

  景仁帝看着眼前跪了一地请命的大臣,也只能准允。

  玉碗呈上,血珠猩红,溅入水中,众目睽睽之下,两滴血慢慢融为一体。

  尘埃落定,终于水落石出,众大臣皆满面喜色,跪地高呼:“恭喜圣上,恭喜殿下,实乃大乾社稷之福。”

  贺摇清拿过白帕,动作缓慢地将手上血珠擦拭干净,末了抬起头,对着景仁帝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全是明晃晃的不屑与讽刺。

  而景仁帝终于撑不住,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惊慌之间,释空开口了,他声音不大,全殿人却正好都能听见:“如此山穷水尽之时,却是柳暗花明,圣上哪怕再欣喜,也要保重龙体啊。”

  这话又有谁能挑得出错处,先太子被废,三皇子身死,四皇子身残,本来龙嗣凋零,社稷不稳,这又突然出现的皇子,可不是让人“欣喜若狂”吗。

  更何况,贺摇清本为皇后之子,大乾的嫡长子,未来名正言顺的太子,可不是天佑大乾吗?

  景仁帝气息微弱,声音嘶哑:“你叫什么名字?”

  贺摇清笑容温雅,浑身上下都是令人为之折服的气度:“贺逸清。”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今天没有一丝风,阳光却还没有消散,仿佛能凝滞在时间里,再也不会散却。

  山泉寺的其他三百余僧人都已经回到寺内,周围全是兵士,名为保护,实为看押。可僧人们却都面容不惊,仍低声诵着经书,头顶上是永远慈悲的佛祖。

  武安侯府内,有大理寺官员前来,想要带走“假长公主”的尸首。

  谢凌与将他们强硬拦下,他一身素衣,更显得面容苍白,眼眶微红,让人疑惑是不是哭过:“内子孤楚,哪怕不是长公主,却仍是我堂堂正正娶回武安侯府的妻子,是我谢凌与的夫人,恕不能从命。”

  哪怕“贺摇清”不再是长公主,却还是有品级的夫人,谢凌与这般强硬的态度,就算是大理寺也不能随意当成罪人拉走。

  而这罪名往大了说,却是假充皇嗣,实为大逆不道,他们来之前只以为武安侯府的人连摆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要留下?于是一时之间呆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们如此,谢凌与叹了口气,妥协一般道:“不过此事重大,诸位大人若想查验尸首尽可前去,就不要提要带走到大理寺之类的话了。”

  众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只得答应。

  而最后结果当然不会有错,这人的确是假长公主,也的确是自缢而死。

  谢凌与将他们送出府,回头时却一个踉跄,像是悲伤虚弱至极。

  门缓缓合上,偌大的武安侯府已挂满素色,来往侍从皆面容哀伤,在这个全天下都该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而皇宫后宫之内,翊坤宫。

  懿贵妃一身繁复宫袍,头上金钗却歪斜,泪痕在本来精致的妆容上划下一道道长印,矫揉造作的姿容不再,显得分外狼狈。

  她身旁早就没有了随侍的宫人,门口立着的只有看押的侍卫,谁都知道,她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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