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 第13章

作者:九鲸是为 标签: 古代架空

  四下扫过,却是空无一人,密不透风的树林之间,隐隐只能听到虫鸣鸟叫之声,时有微风习过,也不过是树叶沙沙而落,好像刚才那虚空而来的一箭,不过只是幻影。

  殷问峥将江棠舟挡在身后,骑着马在此处绕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你方才是怎么听到的?”

  “耳朵灵。”江棠舟道,“来人应当至少有十个,动静很小,十分谨慎。”

  “我们先从此处出去,”殷问峥说,“往前数米有一处平地,我们先在那里歇息片刻。”

  毕竟此刻往回走的路都是羊肠小道,更为惊险,倒不如先去个空旷的难以避人之处,暂时休整片刻。

  殷问峥策马而起,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群刺客似乎已注意到了两人的意图,又是一支长箭从茂密的森林之中破空而出,而这一次丝毫没给两人反应的机会,接连数只长箭同时朝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殷问峥有了经验,便晓得躲开,他身手敏捷,很快就避开了这些暗箭,手上抓了一大把,只见那箭头一片黢黑,看着不像是普普通通的箭头。

  于是他举起往鼻下一晃,一股奇香弥漫开来:“箭有毒。”

  偏偏就是殷问峥分神的这么一秒钟,一只长箭势如破竹,呼啸而来。

  江棠舟尚未来得及回答他这句话,便眉头狠狠一拧,凭声辩位,一把拽住了殷问峥的衣服一角将他揽入怀中,两人不知道旋了多少个三百六十度,那支长箭仍然擦着江棠舟的后背而过,“撕拉”一声,划开了一条巨长的口子。

  殷问峥摸了一手的血,脸色怒沉,眼神阴鸷,语气也多了几分怒意:“你护着我做什么?!你那三脚猫功夫,不如先把自己给护好!”

  江棠舟把自己一半的力气挂在殷问峥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后,笑道:“你不是说了,好歹我也要在你的手下讨生活,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要饿死?”

  殷问峥与他四目相对,突然觉得江棠舟脸上的笑容非常的刺眼。

  他很不自在的撇开头说到:“跟你开玩笑,你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江棠舟半阖着眼,靠着树干道:“我们不可恋战,还是先行离开吧。”

  殷问峥攥紧手中的长箭,咔擦一声便被他捏成了两段,他阴森森的往那黑黝黝的森林之中望去,只见迷雾。

  一瞬后,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道:“走。”然后一把将江棠舟捞上了马。

  此时此刻,那些只晓得躲在暗处伤人的,也终于是提剑追赶上来。

  江棠舟的确是三脚猫功夫,帮不了太大的忙,殷问峥又要驾马又要揍人,身上多了好几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前面有一处山洞。”殷问峥死死地搂着已有些没力气的江棠舟,道,“我们先躲进去。”

  江棠舟只“嗯”了一声,便昏睡过去。

  山洞里有些潮湿。

  火虽然烧得很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但仍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冷,还觉得闷。

  江棠舟是惊醒过来的,下意识的喊了殷问峥的名字,下一秒,一双炙热的大手便握住了他的,便轻轻的捏了一下掌心。

  “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江棠舟询问道。

  光线应该很暗,因为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在一个山洞里面,”提到那群刺客,殷问峥仍然恨得牙痒痒,“还有人堵在洞口等我们出去。该死,竟被这群人给算计了。”

  江棠舟撑着地面想坐起来,手臂却是无力的。殷问峥忙帮忙扶了他一把,询问道:“身上可有什么不适?那箭上有毒,但是,是什么毒,我却是不知道。”

  “……”江棠舟垂下眼,挡住眼中的情绪,淡淡道,“无妨,我没事,只是伤口有些疼。”

  殷问峥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勉强,便也松了一口气:“我们不能一直都在此处待着,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毒也需要及时清除。这样,待到今日日落,我们便杀出去。”

  “——不可。”江棠舟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外面那群人都是冲着你来的,没有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我们直接杀出去,恐怕全部的火力都集中在你一人身上,到那时,就是想逃,也无法逃出生天了。”

  “那你说怎么办?”殷问峥将手中的木棍狠狠扔进火堆之中,阴冷一笑,“他们最好祈祷我莫要活着回去,否则的话……”

  “行了,别放狠话了。”江棠舟打断他,撑着地面往他的方向坐近了一些,问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殷问峥表情一顿,撇开头:“我没受伤。”

  “我都闻到味道了,还没受伤?”江棠舟握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扯,道,“我这里有金疮药,你先把药上了吧,总能舒服一些。”

  殷问峥便楞了一下:“你还随身携带金疮药?”

  “嗯。”江棠舟垂下眼,从怀里摸出来一瓶金疮药,扔给殷问峥。

  殷问峥接过来,借着这洞中昏暗的目光,一边往自己的手上抖药沫一边意味不明的端详他——他那双眼分明暗淡无华,却总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即便其他几感会更敏锐一些,可总不可能天生如此……江棠舟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殷问峥将自己的伤口随意撒了点金疮药,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你坐过来一些。”

  江棠舟“嗯?”了一声。

  “我替你抹药。”殷问峥说,“你又看不着自己身上伤着了哪里,自然只能我来帮你抹。”

  “……不必。”江棠舟脸上竟闪过了一丝局促之意,道,“伤得并不严重……”

  “那我也不过只是点皮外伤。”殷问峥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但他晓得自己今天是非抹不可,便一把箍住江棠舟的胳膊,狠狠地往自己怀里一拽,江棠舟整个人便倒入他的怀里。

  殷问峥凭借着记忆掀开江棠舟的衣角,果然看到在侧腰有一处很大的箭伤,口子裂开,往外翻得血肉模糊,还隐隐透着一点黑气——是中毒了的标志。

  殷问峥脸色瞬间变得非常的不好看,撒药的动作活像是在发气,江棠舟埋在他的怀中,被金疮药刺激得头皮发疼却隐忍着不置一词。

  “你可真能忍啊,祯王。”殷问峥到底还是刺了他一句。

  江棠舟轻轻的笑了笑,苍白着一张脸没说话。

  他又能说什么?从小到大比这更疼的苦他都受过,如此一点小伤口,对他来说真的只是皮肉伤。

  殷问峥撒完了药,注意力才放到他薄纤瘦削的身体上,在火光之中莹莹而白,被那火的影子一飘,便像是在他眼前闪起了暗影似的,殷问峥脸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暗红,轻咳嗽了数声,才道:“好了。”

  “多谢。”江棠舟没感受到陡然变得暧昧的空气。

  他将自己的衣服放下去,一只手撑在殷问峥的腿上试图坐起来,奈何这个动作,根本就不好发力,反倒让他再一次倒入了殷问峥的怀里,还因为不想倒,而一只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近极了,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空气难得凝固了数秒。

  最终是殷问峥轻轻咳嗽了两声,打破沉默:“怎么,就这么不舍得离开孤的怀抱?”

  江棠舟当即冲他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莫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

  殷问峥伸出手随意的揉了揉江棠舟已经散乱的发髻:“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玩笑?”

  江棠舟便不说话了。

  火光中的柴火“噼里啪啦”,发出轻轻炸开的声音,殷问峥时不时从一旁捡些干柴往里扔,让火可以烧得更旺一些。

  江棠舟坐了会儿,才道:“外面至少埋伏了十人。”

  “这你也能听出来?”殷问峥搅动了一下火堆,火光便冲得更高了一些,“我越来越好奇了,你这一身本事到底是怎么练来的,挺有用的,我也挺想要。”

  江棠舟沉默片刻:“……你不会想要尝试的。”

  殷问峥半眯着眸子,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道:“我自己没有,可若是把你留在身边,不就也相当于有了?”

  江棠舟:“……”这人,原来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不对,他早就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江棠舟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子,你有一事一直都没想通,我始终是勤国人,早晚有一日是会回到勤国的。”

  殷问峥也笑道:“这好像不由你说了算吧。”他这句话说出口时,便多了几分不容反驳的笃定,像是又打起了什么别的主意。

第16章 太子回来了

  洞中黑暗,不知岁日,殷问峥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又醒了,然后又睡了一觉醒过来,完全不晓得此刻应当是什么时候了。

  他坐在原地盯了会儿已经烧没了的火堆,闷着声音喊了一句:“江棠舟?”

  却无人回应。这时才察觉到江棠舟的呼吸非常的重。

  摸索着上前,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脸上,才意识到滚烫的温度,江棠舟这是烧了起来,浑身都是烫的,似乎比那火堆的温度还高。

  “江棠舟?”殷问峥用手轻轻拍他的脸,喊他的名字,“阿棠?阿棠?”

  江棠舟这才像是清醒过来几分,发出一声轻哼,声音虚弱得紧:“什么时辰了?”

  “大约子时。”殷问峥随便编了一个时间,“你把眼睁着,别睡。”

  可他这句话刚说完,江棠舟歪着头又睡了过去,殷问峥猜应该是有毒发的缘故,黑着脸头一次有了一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的将江棠舟靠着山洞,在原地坐了大概一刻钟,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往山洞出口处而去。

  先前被他们二人用来拦着那群“土匪”的石头被他搬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的一丝光便泄进来,原来此刻不是子时,而是已近正午时分,只是不晓得是第几天的正午时分。

  殷问峥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便从怀里掏出来一条类似于烟筒的东西,对着天空轻轻一拉,天哨便飞了出去。

  此后发生了些什么,江棠舟是一概不知的,等他再睁开眼,自己已经在马车上了。

  睡着的是柔软温暖的衾被,鼻尖萦绕着的少了浓郁的血腥味,多了清淡的茶香,让他险些以为方才只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不太好的梦。

  “醒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殷问峥。

  江棠舟捏了捏自己的眉间:“我们怎么出来的?”

  殷问峥顾左右而言他:“方才给你用了药,烧退了些,不过毒还得等回去后再清。”

  “不必。”江棠舟摇了摇头,询问道,“我们现在是回哪儿?”

  “回扎营地。”殷问峥说着,眼神里闪过一抹阴冷暗芒,一字一顿的道,“先去看看,我回来了,到底是哪位兄弟跳脚得最是厉害。”

  江棠舟对这事儿却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想躺着好好地睡上一觉,于是便又再度躺回去闭上了眼。

  殷问峥回过头,盯着他看了会儿,替他掖了掖被角,便没再说话了。

  营内凌俞帝盯着手上的那本书卷,却也不晓得看进去没有,总之视线是未曾转过一瞬的。

  而他身边候着的卢沿风,垂下头也遮掩住眼神里的万千思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尽是心思各异。

  进来禀报的宦官十个有八个都被拖出去问了斩,故此这一个进来的时候,连声音都抖着:“禀、禀陛下……太、太子、太子爷他,他……”

  “说不出来就滚。”一旁一直候着的凌与锦脾气暴躁的开了口,手中的剑更是直接指向了他的喉咙。

  “太子爷他回来了!”跟要他命似的,一句话总算被秃噜了出来。

  凌俞帝立马扔了书站起来,凌询钦眉梢微挑,抬了抬头,至于那凌与锦动作最大,一下子从案几之后站了出来,问道:“什么?太子回来了?”

  “孤回来了,五皇弟好像很吃惊啊。”

  帘帐轻掀,先是一双沾满了泥土与血渍的靴子进入众人的视线之中,殷问峥回来得好似匆忙——总之,他是没换衣裳也没换鞋,直接就这么过来了,脸上甚至还带着残留的伤痕,往外冒着血,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怎么会!”凌与锦暗道自己方才过于冲动,便硬生生挤出来了一个笑容,道,“太子回来了,自然是要高兴的,难免激动了一些。”

  “哦,是么?”殷问峥笑眯眯的望向他,意味不明,“孤还以为,是五皇弟的计划失败,觉得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