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 第63章

作者:九鲸是为 标签: 古代架空

  江棠舟捉住他的手往外拉,说到:“从明日开始,你还是别过来了。”

  殷问峥垮了脸:“为什么?”

  “你没发现我这营帐之中,这几日多了个用膳时服侍的人?”

  殷问峥翻了个身,也翻了个白眼:“太后的人?”

  “嗯。”江棠舟点头道,“她完全坐不住了,想来必定会行动了。”

  殷问峥细细的回想晚膳时,两人吃饭的案几边的确是多了个陌生人服侍,没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毕竟他满心思想的都是怎么喂胖江棠舟。

  江棠舟却不像殷问峥这般什么都不管不顾,他还记着要把江迎舟从地狱里拉出来的事儿。

  此刻的江迎舟吃了药躺在龙榻上,说不定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殷问峥的手指在江棠舟的掌心打着转,沉默半晌后才说道:“明日会开仗。”

  江棠舟一怔:“明日?”

  “嗯。”殷问峥翻了个身,与江棠舟并肩而躺在床榻之上,道,“这段时日,我与碧根他们一直在思考如何攻破子行山,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所以打算明日暂时先强攻一次,看战况再决定下一步的做法。”

  这是江棠舟来边关后将迎的第一战。

  虽然他在军营里也说不上什么话,但遇到这样的情况,卜氏必定不会放过他,会让他也跟着上战场。

  江棠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殷问峥心中自然另有思量:“你就在后方,不要上前线。战场上刀枪无眼,难免将你伤到。”

  其实江棠舟大可以不用告诉殷问峥,事后再另外找个借口——比如他是临时被逼上的。但江棠舟实在不想这么做,所以微微一顿后,还是开口道:“问铮,卜氏必定不会饶过我,若两国真的打起来了,我必定会被推上战场——”

  江棠舟叹了口气,在殷问峥的“你可以不去”说出口之前先说到:“我也不得不去。”

  “你可以不去。”

  “不,”江棠舟轻轻摇了摇头,道,“至少现在,我还站在勤国的阵营里,我对卜氏……也还有所求。”

  殷问峥也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江棠舟是什么意思。

  只是在面对与江棠舟有关的事情时,他总是格外小心,想要规避可能会遇到的所有问题。

  江棠舟当然要上战场——可他也能想得出法子让他不上,只是一旦如此,江棠舟在勤国的蛰伏便成为了一场笑话。

  他不愿意江棠舟面临任何危险,可江棠舟并不是什么懦弱的脆弱的需要保护,永远站在他身后的人。

  他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那……”殷问峥认了输,“万事小心。”

  “我会的。”江棠舟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放心,他们让我上战场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绝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必定会派人在我身侧保护我的。”

  “嗯。”殷问峥道理都懂,就是心里扯着扯着的难受。

  “我也不会真的冲到前面去和人刀对刀枪对枪的,估计也就是出出嘴皮子。”江棠舟尽自己所能的宽慰着殷问峥。

  殷问峥没再多说,只是转过身紧紧地将他抱住了。

  第二日,天光乍明之际,恒军果然开攻了。

  火光刹那间冲上天际,将半边天空染红,远处传来的喧嚣声让整个扎营地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江棠舟慢悠悠的坐起身,换了一身深色的交襟长袍。

  他刚换好,就有人来寻他:“祯王,罗大人说请祯王准备好,一炷香后出发。”

  那小兵看上去非常的紧张,全身上下发着抖,头都不敢抬。

  江棠舟“嗯”了一声,才站起来:“走吧,现在我们就出发。”

  那小兵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江棠舟一眼,似乎没想到江棠舟竟然这么好说话——他本以为江棠舟还会与他掰扯两句的。

  小兵松了口气,连忙在前面加快步速带路。

  战场之上,女子总不好过去,所以听雨将自家爷托付给了谢翼,由谢翼在一侧保护。

  谢翼离江棠舟大概一米之遥,却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的动向。江棠舟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小兵的脚步声上,倒是没出现摔倒的情况。

  “到了。”那小兵停了步伐,说,“祯王请。”

  江棠舟依着那小兵的意思进了营帐,里面有一股极其浓烈的汗臭味扑面而来,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罗掖的声音响起来:“这种事本不该喊上祯王,奈何后方需要人坐镇,祯王实在有几分不方便,只好我留下,由祯王去顶了我的位置。还望祯王不要介意。”

  “不介意。”江棠舟淡淡道,“只要不是让我这个瞎子去上阵杀敌。”

  那罗掖脸上的假笑一僵,顿了顿才道:“祯王说笑了,自然不会让您真的去上阵杀敌的,不过是去当个军师罢了。”

  “嗯。”江棠舟微微颔首,转过身冲着另一个方向说到,“武将军,我们此时便出发?”

  武勇是此次勤国唯一能派得出来的主将——虽然他也打过好几次败仗了。

  但勤国无人,他已经算是最后的王牌了。

  “走。”武勇是个话少的,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定了人后便翻身上马,领头策马往外奔去。

  谢翼也翻身上了马,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将江棠舟一把拽上去,两人共乘一骑追上那武勇的步伐。

第33章 我的阿棠就该干干净净的

  江棠舟先感受到的,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像是生了锈的铁,缠绕着令人生畏的腥气往身上铺天盖地般的压下来,刀光剑影之下,是无数的冤魂。

  死人漠的烈风鼓鼓吹了那般多年,好似一夜之间被去了又来的暑气带来了子行山,连绵不绝的山脉缝隙里,是血流成河,是横尸遍野,是赤地千里的静寂。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再次直面如此马蹄践踏扬血之景,他仍然觉得心头猛然一悸。

  “祯王请在此稍坐。”

  武勇将他扔下直接提着兵戎杀入战场,江棠舟坐在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位置,低垂着头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谢翼拧着眉头观察了半晌,回:“恒国处于优势。但子行山因为地理优势,他们想要攻入进来,也很难。”

  江棠舟闭上眼,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那便等吧。”

  闭上眼的刹那,像是听到了无数冤魂的惨叫,听到了来自十八层地狱里的痛苦呐喊。江棠舟猛地一下站直了身体,眉头拧紧道:“勤国这边可是死伤惨重?”

  “……嗯。”谢翼微微颔首,“这一次勤国似有几分按捺不住,明明退到子行山内可减少伤亡,还能耗损恒国兵力……”

  江棠舟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冷笑一声,道:“太后娘娘这是故意的呢。”

  谢翼愣了一下,没太明白江棠舟的意思。

  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守着那扇门被攻破了,厮杀声愈发的近,几乎就在眼前。

  谢翼心里有些慌乱,道:“祯王,不然我们先行避开?”

  “不必。”江棠舟摇了摇头,“反正这场戏都是要上演的,倒不如让它提前演。”

  谢翼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有些不太懂。

  可过了会儿,恒国又一次攻下一角时,这场戏终于上演了。

  先前一直都在江棠舟的身侧,看似保护他的兵将突然暴起,手中长刀将江棠舟牢牢地束缚其中,一只手掐住了江棠舟的脖子。

  前后不过一瞬时间,谢翼完全没反应过来,连手都还没有抬起来,江棠舟便被控制住了。

  “都住手!”

  号角吹响,战争暂休,有人抽回手中长刀,鲜血四溅,满身狼藉。

  罗掖从江棠舟的身后走出来。

  不远处,武勇脸色黑沉如铁,举着的刀摇晃三下,最终也苍白着脸收了回去。

  他往后退了两步,罗掖却比了比手势,往前迈了两步。

  无数暗箭对准了江棠舟胸口的位置,他就这样大喇喇的暴露在千军万马的视线之下。

  “我要见你们恒国的皇帝!”罗掖手中的剑指出去,靠在了江棠舟的脖子上,轻轻一个用力,便有一道血痕出现在了白皙如玉的脖子上。

  江棠舟闭上眼,几不可察的轻轻摇了摇头。

  他想过卜氏会利用他,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

  “这位将军是在说笑吧?”军马自中让开一条道路,身着金甲的碧根慢悠悠的自人群之后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嗤笑,“我们大恒的皇帝,岂是你说见便能见到的?”

  “祯王,我们来打个赌如何?”罗掖压低声音,往江棠舟的方向凑近了一些,几乎挨着他的耳垂说到,“若是我以你的性命相挟,那位貌似与你情投意合的大恒皇帝会不会拿这江山,来换你?”

  罗掖说完,一声大笑,没等江棠舟回答,便蓦然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到:“大恒皇帝,我知道你就在这人群之中,你若是不出现,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人群之中。

  穿着小兵战服的殷问峥攥紧了手中的长刀,眼底一片腥红。

  一侧的若简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陛下,这是陷阱。您莫要上了当。”

  殷问峥哪里能不知道是陷阱?

  即便昨夜他已经和江棠舟商量好了这回事儿,可真的遇到江棠舟性命受到威胁时,他仍然有些坐不住——即便暴露身份,也没什么。

  只好江棠舟可以平安无事。

  一片死寂之中,江棠舟狂跳的心也终于逐渐平缓下来。

  幸好,殷问峥还尚存着理智,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罗掖的表情却变得愈发难看,甚至扭过头咬牙切齿道:“看来你的这位皇帝情郎并不把你放在心上——与他的江山相比,你什么也不是。”

  “我当然什么也不是。”江棠舟闭上眼,语气平淡的说到,“我和那位恒国皇帝本就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关系。”

  这淡定的表现让罗掖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卜氏,是否都想多了——兴许那几日出现在营帐之内的,真的不是那恒国皇帝?

  但罗掖还是打算赌最后一把。

  他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抬手欲要往江棠舟的肩膀送去——却不想此时异变突生,江棠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伸出手捏住了那长剑,就要往自己的心口处送!

  罗掖吓得魂魄险飞,连忙扯着长剑往后一拽,却生生的在江棠舟的两只手掌上留下了极深的两道血口子。

  与此同时,恒军之中,碧根的声音也突然响起来:“杀——”

  江棠舟猛地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罗掖并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与他们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