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106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待实在亲得没气儿了,金乌才揪着玉求瑕冒出水来,一手撑在覆木边,边大口喘气边骂道:“你拖人下水作甚?活腻了么?”

  玉求瑕也连连喘息,倚在船舷边,虽也无甚气力,却仍嘻嘻笑道,“还记得往日么?我做甚么都做不成,总被你骂笨手拙脚、鲁钝之极。哪怕一件小事儿,也得再三试过才成。”

  金乌气得干瞪眼儿,却忽觉唇上暖热一片。原来是玉求瑕乘机游上前来,趁他不备偷啄了一口。

  “所以少爷,这事儿也一样。”

  玉求瑕郑重地捧着他的脸道,“若是你肯与我多习练几回,我王小元保证,日后定能把你亲得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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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好!大家注意身体,不要学他们交换液体!(?。?v?。`)金乌本着职业精神和谁都不会介意嗝,但和王小元会害羞;王小元看起来有贼胆,但其实连贼心都没有

第138章 (五十三)风雪共恓惶

  黟山峰石秀美,嶙峋似青莲初绽,云闲如天马驻蹄。望山桥旁新荷舒卷,淡香沁脾;南屏山麓栎林蓊郁,钟声悠然。

  处暑已过,二人白日里策马闲逛得足了,便钻入那清幽僻静之地乘凉,平田边有一禅院,他俩去拾紫珠花,摘掉后茎吸蜜,渴了便在井旁汲水,用舀水的瓢子浇头盖脸地打闹。

  两人恣意游逛,饱餐安居,夜里便在栈房打铺。栈房后是一片清静竹林,夜里偶生凉风,玉求瑕攀着竹竿子攀到隔间房里,一眼就望见金乌靠在壁边,抱着剑垂头小憩。

  “少爷,少爷,”玉求瑕伸手摇他,“怎么不回床上歇息?”

  金乌闭着眼道:“习惯了。”

  他做久了刺客,哪怕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玉求瑕见状道,“你若不上床,我就占着啦。”说罢便麻利钻进夹被中。

  上好的栈房连寝衣都是轻软丝绵,玉求瑕在天山门睡惯了石床,此时只觉陷入温柔乡中,愈发慵懒得不愿动弹。

  金乌握紧了剑,深吸一口气道,“回你房去。”

  “我动不了啦,这儿的夹被有妖法,”玉求瑕软绵绵地嚷道,“少爷,不如你高抬贵步,到隔壁房去,咱俩的房都一样,差不得多少。”

  “你赶我?你是犯了甚么毛病?”金乌腾地起身,“是谁付的银子?这儿又是谁的房?”

  他险些气得够呛,可玉求瑕已经在他床上香甜酣睡起来,发出浅浅的鼻息声。金乌咬牙切齿,提着剑走过去要掀开丝被,忽地又住了步子。

  “你是不是又想骗我过去?”金乌眯着眼道。

  床上那人用丝衾将自己裹成一团,适时地扭动着往帐边缩了一缩,仿佛是在无声约请。金乌心知肚明,这厮要引自己过去,然后再耍些能教他难堪至极的阴招。于是他冷笑一声,反而坦然地走上前去。

  果不其然,膝骨一沾床板,那人便在衾被下窸窣游动,鬼祟地盯着时机要像蛇般缠来。金乌一把抓住丝衾,钻进被里,按着少林搏术的法子卡住那人关节,玉求瑕惊得要四处乱蹿,却被金乌紧缚着不能动弹。

  现时他们二人如卷叶草般缠绕在一起,金乌扣着玉求瑕两手,缠住他膝脚,还愈收愈紧,得意洋洋的在他耳边吹气儿:“王小元,不许动,有种你就一晚上如此,我瞧是你先投降,还是我先难受?”

  金乌勒得实在够紧,玉求瑕像鲤子般艰难吐气。本想凭柔功挣脱,可他一动,金乌便发狠似的抱得更使劲儿。

  “饶命!”

  听玉求瑕窝囊嚷叫,金乌坏笑,“不要。你若有本事,大可哭天抢地地嚎,你喊一声,我便勒紧一分,直到你成麻酥为止。”

  玉求瑕挣动半晌无果,果真扯开了嗓子喊:“救命啊!我家少爷杀人啦!要先杀后奸啦!”

  他估摸着金乌脸皮薄,偏生气傲,若是激着了便会撒手来痛打他。

  不想金乌点头冷笑,“不错,就是先杀后奸。你继续,我倒要看看有谁能来救你这天下第一。”

  玉求瑕还要嚷,金乌便一下堵住了他口唇,放肆地咬他舌尖,不住撩弄,直舐得水声连连。这些时日他俩皆谙熟了如何教对方心醉神驰,时常纵情恣意作些戏耍之事。

  这时他俩总算是在床榻上躺下了,可一边难受之极,宛如生受酷刑。玉求瑕憋得脸通红,索性也去勒抱金乌,两人凶狠地较劲,皆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身子里。

  待到了丑时,玉求瑕又困又乏,气若游丝道:“我知错啦,我不该耍你,少爷,求你放手罢。”

  金乌眼皮打架,昏沉道,“知错了…便会原谅你么…?死王小元…”

  “唉,是我该死,让我给自己掌嘴巴子罢…”玉求瑕睡眼惺忪,道,“…所以松手,少爷…你不松手,我如何给自个儿掌嘴?”

  这话说了三四趟,皆无回应。玉求瑕倏地转头,才发觉金乌竟抱着他睡着了,浅息扑在脸侧,柔柔发痒,可他手上的劲道分毫不减,依然如铁钳般锁着关节。

  于是玉求瑕只得干瞪着眼,苦苦捱着。同床共枕虽看似一件美事,实则是件苦差活儿。

  他想拍醒金乌,却忽地住了手,只因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

  一相一味之毒又发作了。

  玉求瑕倒抽一口凉气,死死咬住牙关,丝毫不敢痛呼出声,怕惊动了他少爷。金乌伏在他颈边,浅浅地呼吸,他的心因疼痛与惊惧怦然跳动,仿佛炸起阵阵惊雷。

  夜中白露稀零,寒意渐生,原先蛰伏的痛楚忽而蠢蠢欲动。那是仿若钝刀在内腑切割翻搅的痛意,时而凶烈,时而徐缓,明月在眼前朦胧渐黯,染上血色。

第139章 (五十四)风雪共恓惶

  金乌这一觉睡得挺长,迷糊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六年来他未曾沾过枕席,此时只觉得浑不自在。

  有人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用皂团就着热水擦了把脸,他迷迷瞪瞪地接过他手里用巾子包的牙箸,漱洗罢了,又被拖到铜镜前坐下。

  玉求瑕在妆奁里取了支骨梳,在金乌发间轻轻梳动,恍然间梦回到仍在金府的那段时日,那时他曾干些下活,晨起时偶会服侍他家少爷。

  金乌的发丝也与其人一般犟得很,因蒙兀儿血的缘故,生得凌乱上翘,如何也梳不平,梳齿常遭卡夹着难以动弹。只消木篦一拨弄,那毛躁脑袋便浑噩地随着一齐摇晃。

  兴许是从未睡过一趟好觉,金乌此时依然如坠梦中,顺着交椅水似的往下滑。玉求瑕先前揪着他衣襟,着实把不住,后来只得把他两手绕过曲木,缠在椅上。

  “王小元。”他正用梳篦理着发丝,忽听金乌唤道。先前这人仍是恹恹欲睡的,可玉求瑕此刻模糊地瞥见铜镜里映出一对冷冽澄碧的眼。

  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此时只听金乌淡淡地问。

  “…你还看得见么?”

  这问话突如其来,玉求瑕的动作顿了片刻,接着徐缓地继续。他一边编着发辫,一边问,“看见甚么?”

  他心中一瞬间有些发慌,生怕昨夜一相一味之毒发作时已被察觉。

  金乌没发话,但镜中的两眸似是黯淡了几分。

  暮色染林,群山犹如淡紫的墨,在黯淡天穹下铺开。竹廊边聚着几只黄耳犬,埋头在地上舐着凉饭,伙夫卸了担子,在酒旗下端着盛水的瓷碗歇脚。

  玉求瑕去买了些供食,正要回到栈房时,正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廊上。

  金乌侧边的余光瞟见了他,招手道:“过来。”

  廊上摆着副博盘与两只竹篓,金乌将盛着白石子儿的竹篓递给他,示意他坐下。

  晚霞自竹影间漏下,像落了一路的碎金子,一直落到他俩身上。玉求瑕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染上火烧似的红,探进竹篓里抓了一把黑溜溜的棋子。

  玉求瑕忽而有些紧张,他记得金乌是落棋的好手,往日曾在国手墓中得以脱身。他们闲游数日,他家少爷有时会拣些棋书来翻,倒也不算得是兴趣,不过是以往翻惯了,顺手而为而已。

  卜筮之人常以易数为本,以龟贲梅甲、蓍草作算卦,可过老先生曾辟蹊径,以棋为赌算,自棋数中判往昔,辨来日。

  金乌忽而道,神色冷寂,两眼在檐影中如黑魆井洞。

  “来下一盘棋,王小元。”

  “为何?”

  “我想赌一件事。”金乌只是道,垂了头拨弄棋子。

  玉求瑕忽而有些惴惴不安,“赢了如何,输了又会如何?”

  他听闻以棋数作卜,每一步皆含有今昔之意,不可轻动,有时卜的是胜负之事,有时却在算天命伦常。

  “不会如何。”金乌说。“落子罢。”

  那张脸笼在如墨阴影中,看着格外森冷沉郁,犹如干涸枯井。风铎在凝滞的闷热中叮当作响,晚钟訇然,更添几分空廖。

  翌日,玉求瑕向金乌讨了些银子,去市中转悠。他在廊坊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西湖景”的拉洋片,去摊铺上买了盏小莲灯,又买了支细管笔与小盒新磨墨汁,晃到苏公堤边。

  江水粼粼,细柳拂飞,正是夕阳时分,玉求瑕坐在草上,仔细地眯着眼在莲灯上写字。

  他此时已经看不大清了,一相一味之毒不仅侵入肺腑,还教他两眼日渐昏花。他忽而想起瞽目的玉斜,忽而有些遗憾,若是这双眼再也瞧不清物事,他就得放手玉白刀,做个再也挥不得刀的瞎子。

  离遭毒针刺中已过数月,毒发作得愈发频繁。这些时日,玉求瑕常备着几块帕子,趁金乌未发觉时偷偷擦去嘴角血沫,在夜阑人静时溜进竹林中躬身忍痛。但他知晓这毒是致命之毒,总要迎来神灭骨摧的一日。

  还有多少日?他默默地记着日子,只觉身子正逐渐衰败,犹如落泥孤花,凋零后渐趋熟烂。

  莲灯常是施孤节时随制法船一齐放的,确如他少爷说的那般是给死人的玩意儿。但若是将死之人,为自己点灯也无妨。他恍惚想起往昔的光景,由于第三刀的缘故,他已忘去大半,却隐约记得许久以前的地官节时也在河里放过莲灯。

  那时他还是缩着鼻涕的小孩儿,金乌也是个小不丁儿。参将的吴伯遭羌人剜了心,宁远侯虽口上不言,墨黑的双眸里却写满了悲恸,要他俩点了灯到河边放。

  “我以后要当大将军!”小金乌在灯上写字儿,一边写一边抹着眼泪嚷,泪水打在纸莲叶上,将字迹晕开,于是他只得挑了另一面写。

  “为啥?”

  王小元问。他不会写字,正眼巴巴地望着金乌。他想,要是他认字儿,一定会在上面写“大鱼大肉,吃饱喝足”。

  “这样就可以救好多好多人,吴伯还会来找我玩儿,阿爷也会夸我。”金乌用胳膊擦着眼,露出酸得发红的鼻头,“我会成为大人物、大英雄,谁也不会死!”

  想到这处,玉求瑕哑然失笑。他那时不会写字,只胡乱在纸上画了个圈儿。可金乌的愿望也没实现,兴许是莲灯还未流进阴司里便沉了底。

  现在他终于有了渴求之物,可却也领教了这世道向来是神佛无用,诸事求拜不得。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纸片上郑重地写下心愿。这只手执笔的时候少,握刀的时候多,字如爬虫般扭曲,难看至极。

  莲灯被放在水面上,漾开圆圆的涟漪。玉求瑕望了一会儿,莲灯顺着江水缓缓流淌,在涡心打转又挣离,像在天山时所见的凄凉雪片,形单影只地向远方飘去。他将两手合十,垂头默祷了一会儿,望着那微弱灯火渐渐消逝在暮色里。

  那写着歪扭字迹的纸片在风里摇曳,颤颤地落进莲心里:

  “王小元想永远和少爷在一起。”

第140章 (五十五)风雪共恓惶

  暮霭沉沉,鱼鳞似的薄云铺在天际。浓墨般的夜幕骤降,却盖不住丰元城通明灯火,着绣花衣的女客在珠帘后莺歌燕舞,欢声连连。

  “那盘棋,胜负如何?”

  金乌望着在残阳下蜿蜒的细河,像鎏金带子般将城墙盘起。灯船游弋,在河面上泛起点点星光。听身旁人问话,他抱着手,缓缓道。

  “不分胜负。”

  “像公子这般见识过国手之局的人,仍与他不分胜负,着实费解。”万书生晃着笔杆子道。

  舞姬俯在万事通耳边轻言细语,万书生往竹石纹阑干下一望,肥袖布衣的班头正眼巴巴地望着他,敲着手里纸卷催促他早些动笔。

  那黑白二人断崖之战的话文常赢个满堂彩,万事通此时已成了班子间的红人,谁都盼着他的笔杆子再摇几下,写几篇多值二两银子的本儿来。

  舞姬奉上了离支酒,万书生再躬身恭敬地转敬金乌,说来玉白刀客与这位小少爷算得他恩公。可金乌却不动声色地将瓷盏推开,倚在阑干上远眺。

  但听他冷哼一声,只道,“论棋力,我已算得坐照。你可知那蠢材如何战得个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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