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侠 第152章

作者:群青微尘 标签: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强强 古代架空

  见众人闹哄哄地挤过来,左三娘惊疑地用手指着自己,“你们…认得我?”

  “如何不认得!你是鸭公与枫荷梨娭毑的三女儿嘛,小时我还给你换过尿褯子呢。”

  “知道谷北的千年竹么?你小时就爱攀到顶耍玩,一晃一晃地险些要掉下来,可吓煞咱们了!”

  一张张被日头晒得古铜黝黑的脸围着她,咧开嘴亲热地笑。

  “可我不认得你们…”左三娘喃喃道,脑袋里犹如云萦雾绕一般迷茫。她离开万医谷已久,似乎在幼时便已被拐离自己的家乡。她忽觉候天楼兴许夺去了自己的许多时光,不论是故乡、亲人还是过往,都在阴差阳错中烟消云散。

  谷人颇不在意地摆手,“没啥,过后一一再认便成。人回来就好,咱们可跑不了!”说罢便挠着脑袋哈哈大笑,笑声在谷里悠悠回荡,愈添几分闹意。

  有几个着挑花宽衫的阿姐热情地聚上来,臂弯里挽着竹篮,篮中盛着花白的青瓷小瓶,稍一碰便如风铎般叮叮当当地清脆作响。她们围着三娘,给她手心里塞上各异的小药瓶,七嘴八舌道:

  “三儿妹妹,路走累了罢,试试俺们的菖蒲沉香散,加进洗脚水里能舒活筋络。”

  “你脸蛋这般漂亮,却沾了这末多泥尘,今晚得抹一点儿我这细米末。里面添了花蜜,能包你雪肌玉肤……”

  左三娘还未曾被如此热切地迎接过,顿时吓懵了脑袋。她在候天楼时,刺客们恭敬有礼,虽贴身服侍,却从不亲近。如今这群谷人个个对她诚恳而热忱,竟给她吓得无所适从。

  “你就接了罢。”一旁站着个矮个儿的女孩,神情有些冷冷的,提醒她道。这女孩儿是引她入万医谷的谷人之一,着藏青的长衫子,黑布红边短裙,袖口上缝的马尾绣片鳞鳞发亮,露着一对洁白的腿,踝上套着两只银环,铃铛丁零零地清脆作响。她说,“万医谷向来一味药只炼一副,这些姐姐正愁手里的药送不出去呢,你用了才准做下一副。”

  听了这话,左三娘总算为难地伸手将那些瓷瓶一一接过,可阿姐们兴致更为高涨,竟连推带攘地将竹篮一并塞入她手中,又咯咯笑着跑远了,身影闪进草坡里。

  三娘望了望篮里的大罐小瓶,苦恼地唉声叹气:“原来谷里竟有这番规矩,也不知是哪个老骨董定的……”

  那女孩儿眨着眼,平静地道:“你爹。”

  “嗯?”

  左三娘怔怔地停了步子。只见女孩儿伸手指向瀑帘的另一端,只见青嶂素流间,毛羽紫黑的鸣鸡扑棱棱飞起,仿佛带出一道长虹。湍流之下一顶翘起的青灰瓦檐探出水来,吊脚楼下连着一道盘龙纹石阶,直通到岸边,被青翠树丛遮掩。那干阑树得极高,需仰头眺望,像是一座尊贵的神龛。

  “这谷里的规矩,都是你爹定的。那里就是鸭公…你爹的住处。”

  “你爹木鸭公,你娘枫荷梨,都是万医谷中医术最为高绝的人物,尊称一声谷主也不为过。”女孩儿淡淡地道。“你是回来求还丹的罢?你猜得不错,还丹不在南海道观,而是在万医谷手里。这生死人、肉白骨的玩意儿每年都有成千上百人往南海求索,你想要也不奇怪。”

  这女孩竟一言戳破她心事,这叫左三娘大为惊惶。她想找的便是能解一相一味之毒的方子,如若此毒果真无解法,那便唯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用换月宫的偷天换日之法,抑或是鹤行门的施针术,如同金乌当初所做的一般将毒引入另一哈茨路人身上。可鹤行门与换月宫已毁,迷阵子不知所踪。其二,便是找到这传闻中百毒能解的还丹。

  还丹并非一个传说,而真是由万医谷携韩真人之手炼成,当世仅有一枚。人命不知凡几,可还丹却仅救得其中一条。

  左三娘低头看向那女孩,对方沉静地望着自己,漆葡萄似的眼仁像宁静的深潭,仿佛将她心底一切隐秘之事剥开。

  惊疑之下三娘问道:“你…是谁,是哪家的妹妹?”

  女孩儿平静宛如瓷偶的脸上忽而现出一点微小的笑意,既似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在嘲弄着她。她轻轻踮脚跳了一下,将背上药篓背紧了些,抬脸看着她道:“我是你姊姊,木双儿呀。”

  “久候多时,欢迎回来,忘性大的妹妹。”

  两人穿过苍翠树丛掩映的径道,来到吊脚楼前。一路上人人都对她二人点头笑迎,提大桶的汉子、在竹席上铺酵黑豆的妇人,都毕恭毕敬地目送她俩身影经行而过。

  左三娘除却在候天楼外,还未曾受过这等礼遇,此时只是怔怔地随着木双儿走。她望着木双儿那矮瘦的身影,这女孩儿一蹦一跳地走,草履上水珠莹莹发亮。三娘年有二八,可双儿才有她肩高,看着不过一个随性又口舌毒辣的孩童。

  木双儿蹦跶得快,不一会儿便已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石阶。三娘在她身后远远喊道:“喂——你且等一等——”

  “慢乌龟!走得这末慢。不愧是我的不中用的姊妹。”木双儿站在石台上,居高临下地挑着嘴角,无情地讥刺着三娘。瞧她这副纤瘦的身板,说是十岁孩童也准教人相信。可那眉眼中流露出的熟韵,却又像足了个妙龄女子。

  三娘气鼓鼓地爬上石阶,两腿却酸软得不成样,气喘吁吁道:“你…你真是我的姊姊?”

  双儿将嘴一撇:“你不仅腿生得短,脑袋笨,连耳朵都听不着么?我是长你十岁的姊姊,特地来带你见一回鸭公,还不懂得谢我?”

  说罢这女孩扭头便跑了,独留左三娘一人在原地喘气。三娘听了方才那番话,只觉五雷轰顶似的震惊,那矮冬瓜一般的女孩竟说长自己十岁,那便是二十六岁。看来这万医谷兴许真如传闻一般有不为人知的秘药所在,竟能使人驻颜有术至此。

  石阶的末端联通向吊脚楼,楼板下是瀑流,蓄了一河清水。左三娘犹豫着踏进楼里,只见楼中铺着一个敞阔的台子,其上置着几只药炉,清油条案后正有两个人影依偎相靠,看着亲热恩爱。一人是蓄了把山羊胡子的四旬汉子,额上常围着圈黄褐的鸭公藤冠,眉眼粗犷,对襟黑布衣上布着橙花、青藤、彩蝶的花绿纹饰。只见他闭目微笑,把头挨在一旁的女子肩上,烟管时不时惬意地往铜炉中的火堆里吸上一口,想必便是那被谷人敬爱的木鸭公了。

  另一人则眉眼温柔和婉,虽看得出风霜侵袭的痕迹,却依然风姿绰约。银钗莹亮,是个贤柔女子。左三娘踏入楼中的一刹,她忽而心有灵犀似的睁眼。二人目光猝然相撞,左三娘浑身一凛,惊得后退一步,那女子怔了半晌,目光在她周身仔细游移了一番,这才迟疑唤道:

  “三儿?”

  木双儿从铜炉后的阴影中跳出来,她身形瘦小,方才躲入药炉间竟没教三娘发觉。这矮小的姐姐点头,淡声道:“是啊,娘。这是三儿,我把她带来了。如您所见,十年前与十年后所差无几,依然一副愚钝模样。”

  左三娘翻着白眼,把这姐姐的讥刺话儿抛之脑后。这时却听得那女子扑哧一笑,“三儿,忘了你姐姐的怪话罢。这万医谷寻常无外人来,可教她闷坏了。”又向她招手,“我是你的娘,枫荷梨。你先过来,让娘将你好生看一番。”

  脚底的楼板发出咯喇声响,三娘迟疑地走过去。枫荷梨把着她的手腕,将她轻柔地拉在身边。女人澄澈的目光里似泛着水光,从头到脚将她细细打量,半晌才道:“三儿,你…你瘦了。”

  木双儿在一旁插口:“娘,十年前她走丢时还是个小胖墩儿,瘦是应该的。”

  枫荷梨摇头,慈爱地摸着左三娘的脸,“不,三儿受了苦,娘都认得。瞧她的脸,落了灰,和煤球儿似的。这手腕细竹竿一般,身上也没几两肉,要卖到棚摊上都不值几个钱。”

  左三娘后悔了,能生出木双儿这般坏口舌的亲娘也注定不会说出甚么好话。

  “但是无妨,”枫荷梨将她拥入怀里,那怀抱柔软而温暖,散发着仿若在梦里才能闻到的草药清香,“既然三儿回来了,咱们木家的栅门便永远对你敞开着,你这些年受的苦,咱们帮你补回来。”

  这怀抱实在是意想不到,却又让人心弦大乱。左三娘僵硬地坐着,脑中纷乱成结。自襁褓之期后,她有被人拥抱过么?似是没有的。候天楼总带着股冷硬之气,同乐寺里的影子都是死的,银杏叶如刀落下,肃杀之气环绕周身。无人敢碰她一枚指头,否则便是被夜叉拉下刑房伺候。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犹豫许久,左三娘咬紧牙关,在枫荷梨的怀抱里开口,将那个陌生的字眼吐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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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家的构成:

  木鸭公、枫荷梨(两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木双儿(次女,毒舌的非法萝莉)

  左三娘(三女,原来姓木,基本上是被左不正惯坏的娇蛮性格,温柔的性格是对金乌限定)

  玉丙子(四女,温柔但是有点较真,以及经常会不经意间伤玉乙未的心)

  一些补充:没有长女的设定是因为没想好。木婶原来也是木家的人,最后一卷会提到…

  以及…这一卷的主角是王小元!但是他的戏份不是从头到尾,可以说是最惨惨的本卷限定主角惹

第214章 (五)别拈香一瓣

  枫荷梨抚摩着她的脑袋,温和地道:“你说。”

  左三娘咬着唇瓣沉默片刻,将两眼上扬,定定地望着她:“烙家的一相一味之毒,有甚么药可解么?”

  女人放在她发上的手倏地止住了。不知怎地,三娘忽觉丝丝寒意侵上肌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此时却听枫荷梨笑道:

  “没有。”

  三娘心中生出一股急躁之意,她猛地抬头,“真无一味药能解?万医谷中这末多医术高明之人,连他们都束手无策么?”

  枫荷梨依然慈爱地俯首看着她,从旁拿起正绣了一般的青布头巾,将针与线比划给她看。“一相一味此毒正如乱线一般,并非单一味药可解。捋清了一道线,又会与另几条交缠作一块,因而此毒只能缓,不得解。”

  这番话倒在三娘的意料之中。她两年来翻遍医书,又走遍各地求索,皆想不出疏解此毒之法。起先她还能试着调几味药给金乌服了看效用如何,但后来金乌身子愈发不好,再难贸然尝试。

  想到此处,左三娘心里明了,反忽地抱紧了枫荷梨,两眼眯得弯弯的,嘴上抹了蜜似的甜腻道:“娘…”

  木双儿冷眼旁观:“娘,她要向你撒娇了。”

  枫荷梨笑道,指尖轻抚着三娘乌黑的发丝,“做娘的怎不希望子女多向自己撒娇?”说着又低下头去,“三娘,你有甚么话想说,说出来让娘听听。”

  左三娘两只漆黑水汪的眼凝望着她,直截了当道:

  “…我要还丹。”

  此话一出,吊脚楼里倏时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枫荷梨的笑容僵着了一般堪堪挂着,抚着她发丝的手按在她头顶。木双儿倒是料到了,心不在焉地用裹着石榴花绣鞋的小脚踢着翘起的楼板。

  她娘亲未说话,可倚在娘亲肩头上的那男人却动了。只见那一撇山羊胡子猛地一颤,先前阖目养神的木鸭公口鼻里倏然喷出一大口白茫茫的烟气来。三娘原本以为这男人倚着自家夫人的肩头惬意地睡去了,不想竟是闭着眼将她们的交谈听去了一二句。

  木鸭公此时将铜铃大的两眼猛然一睁,操着个被烟熏哑大嗓门,高吼出声:

  “还丹!谁要还丹?”

  他这突地一喝,竟是震得楼中的日纹布帘子瞬时狂乱纷飞,楼板嗡嗡鸣动,桤木树上的鸟雀扑棱着凌乱飞起,影子疾速掠过众人脸面。

  三娘离他极近,只觉心里似是漏跳一下,两耳如被尖刃刺破,旋即便是胸膛砰砰作响,一颗心忙乱跳动。

  鸭公抓着烟杆猛地起身,炯炯目光扫过石楼,怒气勃发,高声粗喝道:“究竟是谁——又要来求丹!”他这架势宛如审看行伍的千户,又像凶神恶煞的牢头,眼里的焰苗似是能将人灼得灰飞烟灭。

  左三娘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原本料到还丹着实难求,可心里却有一丝侥幸:自己是木家人,枫荷梨又温柔和蔼,自己若是得寸进尺些也无妨。不想她爹木鸭公倒是个活阎王,恐怖至此,她甚而觉得在金府时朝她撒火的金乌可谓和善可亲了。

  想来定是天下求还丹之人甚多,谷人不胜其扰,便将这药列为禁名。而她方才贸然求索,彻底点着了她爹的怒火。

  木鸭公脖颈微转,两眼缓慢地移到了左三娘身上。他那眼神像有千钧重似的,方一挪来便叫三娘浑身抖颤不已。再一瞧那副怒目圆睁、须发直竖的模样,果真比候天楼刺客的鬼面还可怖。她手心里先攥了把汗,牙齿却止不住地格格发战。

  男人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其间似有数年之长。左三娘正忐忑难安、心里畏惧,却不想木鸭公忽地咧嘴一笑,先前那肃穆的愤然模样像冰雪消解般疏忽不见,满脸横纹温柔地堆起,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大嚷道:

  “瞧我看见了谁——三儿!竟是你回来啦!”

  左三娘正发着愣,却忽地被木鸭公一把从枫荷梨怀里抱起,欢喜地托着咯吱窝打转。“好三儿,你走了多少年,不知要咱们两个老头老太流了多少斤眼泪咧!来,让爹好好抱抱!”说着又亲昵地把她拉进怀里,一面高声大笑,脸上一面涕泪横流,手舞足蹈,足像个疯癫老儿。左三娘被他的胡子摩挲得难受,在他怀抱里硬是挤出脑袋来,却依然懵头懵脑。

  枫荷梨在旁掩口笑道:“瞧你爹乐成这模样。三儿,做父母的怎能不忧心自己的孩儿?咱们是真的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你回来呀。”

  木鸭公喜形于色,在木双儿的无言注视里把左三娘瞧来看去,又往脸上用力亲了几口,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罢了,搂过三娘的肩道:“好!荷梨,咱们今夜邀谷里大伙儿摆筵桌,宰几只猪羊来好好款待一番!三儿,你在外漂泊已久,还未尝过咱们的香糯罢?今夜咱们敞开肚皮吃个饱!”

  三娘见他兴致高涨,虽不忍打扰,却还是狠心咬牙道:“…爹。宴席倒不必,我这回到谷中来,只为还丹一事。”

  她垂着头,说罢这话后便紧咬着牙关,不敢看其余人的眼。虽在木鸭公的臂弯中,她却觉得自己如同孤伶伶一人似的。

  “只为还丹?”木鸭公沙哑大笑,圈着她的手臂忽地紧了几分,鼓起的肌肉抵着她肩背,寒铁似的坚硬。他低着头,在她耳边道,“……只为了还丹,嗯?”

  左三娘汗如雨下。这男人兴致高时狂风骤雨似的要把旁人都卷进来,可一旦提了还丹的事,整个人便有如崔巍高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抿着唇,半晌,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木鸭公大笑着拍她的肩,清脆地啪啪作响,脊背上热辣辣地疼。“你说…你十年不回谷中,与爹娘姊妹分别千余日月,一点儿念想都无,回来只为了拿一枚还丹!是么?”他猛地低头,两眼忿然瞪大,浓重气息仿若从鼻腔中喷发,“那你与谷外来求丹的、利欲熏心的那些王八崽子有何不同?有求时伸手,往后便无情撇弃,你是这样的人么,三儿?”

  他咄咄逼问,直唬得三娘脸色煞白,心虚不已。确实如此,分隔十年,如今一回来便讨要谷中至宝的还丹,本就是件不可理喻之事。她不觉有些羞惭,呼吸发颤,将头又埋得更低了些。

  鸭公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忽地又喜笑颜开:“唉,瞧你这丧气模样,爹又不是要怨甚么。自家的宝贝女儿,又怎能同鬼迷心窍的外人一个模样?”说着便伸手入黑布褂里,摸索了一番,摸出一只瓷盒,“你要还丹,喏,这就给你。”

  待那冰冰凉凉的瓷盒落入掌心里,左三娘才猛地一激灵:还丹?这就给了她?她心急火燎地打开一瞧,只见莹白瓷盒里的小洼中正盛着一枚赤红的丹丸,暗沉沉的像凝了血一般。她再抬头一看鸭公,只见她爹咧着嘴朝她蔼然地笑,愈发头昏脑胀。“这真是还丹?”

  木鸭公吹着胡子道:“我不给你,你便闹脾气。如今我给了你,你却怀疑起自个儿爹来了!”

  左三娘将那枚丹药捏起,怀疑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她略将目光一撇,在余光里瞥见枫荷梨略带忧色的面庞与似笑非笑的木双儿,心里生了些疑窦。便道:“爹,您不会假说将还丹让与我,却拿别的货色混过去了罢?这里头要是混了断肠草末,到时可不是医人,而是害人啦!”

  她心里一狠,指尖用力,猛地将那药丸捏破,将沾了药粉的指尖凑到鼻下微吸一下,又放进嘴里略略一舔,只觉有些辣味。便登时皱起眉头,对木鸭公怒目而视,“这不是还丹,是双眼龙粉!”

  三娘到底是个通医理的,一下便辨出那是会教人吐泻的双眼龙末,要是真把这玩意儿当还丹给金乌服了,恐怕那病秧子得把身子里的水全吐出来。

  木鸭公叉着腰大笑:“不错,不愧是我女儿!要不是有这般本事,我又怎敢把还丹交予你?”

  他背着手从三娘身边踱开步子,“三儿啊,我问你一事。你十年后跋山涉水而来求这丹丸,究竟是为了救谁?那人是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心肠好的,为恶事的?实话与你说,爹与娘这些年来甚么人都见过,谁都对这还丹垂涎欲滴。既有前朝英宗的近卫,说要替陛下龙体延寿。也有说自个儿是吞日帮闻名一方的侠士,受千万人感恩戴德。富贾老爷、方士、经历太爷…甚么人都有,但是他们都没能从万医谷手上拿到还丹。”

  一阵寒凉的风从楼中倏然穿过,将心绪扰乱。左三娘的心忽地揪紧,只听到胸口里炽烈而慌乱的跳动,一下一下的,像是要在胸膛上撞出裂痕。

  “你觉得这是为何?”木鸭公回过身来,背着灼眼的日光凝望着她,眼里落着看不真切的阴沉之意,他压着沙哑的嗓子道:

  “…因为他们不配!”

  “这世上究竟有多少条人命?无人数得清!同河滩上的沙子一般,与天上的繁星一样,兴许过一刻便有数人毙命,又会有数人呱呱坠地。可还丹只有一枚,只能救得一人的命!每当来了一人,我便会问咱们谷里的大伙儿,问荷梨,问自己,这人值得救么?这人之后是否还有更值得救的人?皇帝老儿又算得甚么,管他甚么手握高权、富甲一方、受人敬戴,这些人与万医谷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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